元鸢肩头沉了沉,说了一声:“对不起。” 脚上的纱布打了结,紧接着一个物件砸在了怀里:“我倒还没有你那么精贵。” 元鸢为他的话抿了抿唇,再低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怀里是一只梨花簪子。 是她被那个醉酒的官员抢走的那支。 她抬眼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谢锦衣:“这簪子怎么会在你那儿?” 他何时去找过那个官员了? 谢锦衣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道:“要是嫌脏可以扔了。” 他只是想着这是她的东西,在踹那个官员下水的时候顺手替她拿回来罢了。 元鸢知道他说的是这簪子叫那个官员拿过,怕她介意。可既然是从谢锦衣手里递给她的,那她便毫无芥蒂地收下了。 她将簪子妥帖地收入袖中:“好好的扔它作甚。” 这会儿元鸢想起自己的发髻松了,长发悉散在身上,像披了一件柔软的锦缎。她没管,直到注意到自己的腿还搭在谢锦衣的膝盖上,一时半会不知该不该收回来。 绣鞋掉了一只,收回来就只能踩在地上,怕是要弄脏伤口。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谢锦衣,他仿佛压根就没有在意这件事,将头靠在木板上阖眼休息,而他的手还搭在她的小腿上。 元鸢没法,也只能这么僵持着。 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谢锦衣自然而然地将她抱了起来,转身下了马车。 十一在一旁牵马,没往这儿瞧。 元鸢也只能缩在谢锦衣的怀里,任由他将自己抱回了屋。 谢锦衣将她放到榻上后,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揺铃绳。”就准备出去了,可他刚起身袖子便被人扯住。 低头时看到的是元鸢仰起的脸,不放心地叮嘱:“你手背上的伤记得擦药。” 谢锦衣连眼皮都没有掀开:“先管好你自己吧。” 元鸢蹙眉,却不是为他带刺的话,而是听出了他是压根不会管自己手背上的伤。 她只好道:“药给我,我给你上药。” 谢锦衣回她:“多此一举。” 不管他怎么说元鸢是不可能看着他这么轻视自己的身子,见他没打算给她拿药,她单手撑在榻上自个儿下了榻。 脚还没有挨地就被谢锦衣拦腰提了起来:“说了不用,听不懂?” 元鸢“嗯”了一声:“是听不懂。” 谢锦衣皱眉,和她对视着,却只能在她眼里看到执拗。就像小时候气呼呼地骂他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的模样。 半晌,是他先别过了眼,松开手往后走。元鸢要追上去的时候却看见他转头回来了,手里还拿着纱布和药瓶。 尽管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那么情愿。 但他总归是愿意让她给他敷药,元鸢也没去管这些细枝末节。招手让他坐到床榻旁,而她则曲腿坐在他身旁。先是取了些许药膏涂在指腹,再将他的手背抬起,低着头轻轻地在他的伤口上涂抹药膏。 似乎是担心他疼,不时抬眼问他:“疼么?若是疼就说,我会轻些的。” 谢锦衣神色淡淡:“你涂你的就是了,哪儿这么多话。” 元鸢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态度,甚至都不怎么在意了。只是见他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放心地继续为他涂药。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手背的牙印上,满头散落的青丝似瀑布垂下,有几缕柔顺地搭在她的肩头。 青萝帐上的珠子在日色下泛开柔柔的光泽,许是之前在皇宫里哭过,她的眼眶微红,眸子里尤带水光。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欺负了。 谢锦衣半搭眼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说到欺负,大概也是叫他欺负了。 他今日将她独自留在梅园,也只是在气头上吓唬她,其实他一直都跟在她身后。 只是她从来没有回头看过罢了。 纱布绕着虎口围了几圈,严丝合缝,连结都打得简单精巧,和元鸢脚上的“粽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了,这几日记得别沾水,且一日要换一次药才行。”元鸢将他的手放下,不放心地叮嘱了他几句,可刚刚抬起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像是一直都在看她,专注而深邃。 元鸢一愣,剩下的话掐断在他的桃花眼里,最后也只是匆匆交代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她垂下眼睑,跪坐的双腿有些发麻,正准备同他说一声她想休息了,唇忽地被人印上。 她颤了颤眼睫,却没有退后,任由俯身而来的人在她唇间辗转浅尝。 可这回她没有动情地闭上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一个人是否冷淡,另一个人是能感受到的。谢锦衣的唇停在与她呼吸可闻的距离,掀开眼皮看向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元鸢眼神微动,别过眼没有看他:“我们这样算什么?” 勾在肩头的青丝往下滑落,掖在她浅蓝色的衣襟里。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没资格同你这样说话。可我并非生来的青楼女子,你若是要找个人寻开心,也许我并不是那么有趣的人。” 她只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的恨她,心中没有她了,那她也要重新规划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她要的不是一时贪欢,从来都不是。 谢锦衣打破了沉默:“你觉得我在拿你寻开心?” 他的神情严肃,双手撑在榻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元鸢扯了扯嘴角:“我只能这么以为。” 不然还能是什么?他一直都是这样,她说喜欢他,他不信。她要离开,他不准。 她真的不知道除了拿她寻开心还能是什么。 听到她的话,谢锦衣呵笑了一声。元鸢的心跟着他这声笑往下沉,可下一瞬,他反问:“在你眼里,我就那么闲?” 寻开心?他是疯了才花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只为了在她身上寻开心。 元鸢缓缓抬头对上他坦然的目光,却是想听他说:“所以你的意思是?” 谢锦衣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没什么意思。” 元鸢想追问,可门外却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谢锦衣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转而问道:“何事?” 屋外是十一尴尬的声音:“将军,傅大人来了。” 几乎是瞬间元鸢就感觉身旁的谢锦衣态度冷了下来。 她知道为什么,朝野上下值得十一来通报的傅大人也只能是一个人——傅云初。 她想说些什么,可谢锦衣显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问十一:“可说了何事?” 屋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是 十一硬着头皮的回答:“傅大人说有要事找您,但没说是什么事。” 可傅云初这个时候来找谢锦衣还能是为了什么事? 果然,元鸢对上了谢锦衣看向自己的目光,她知道现在怎么解释都没用,只能道:“我去同他说。” 她准备趿鞋下榻,一只手拦在她面前。 谢锦衣的神情看不出喜怒,道了一声:“男人之间的事,你别管,好好躺着就行。”随即出去了。 元鸢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而谢锦衣转眼就推门出去了。 . 谢锦衣到了前厅时,梨花木圈椅上是一片苍青色的背影,青花瓷杯旁是修长如玉的手指。 许是听到脚步声,端坐在圈椅上的人起身,微笑着点头示意:“谢将军,傅某冒昧叨扰,还望见谅。” 谢锦衣倒也没同他客气:“冒昧算不上,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今日撞见梅园一事,谢锦衣再说这话落在傅云初的耳中自然有了旁的意思。 不合时宜,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不合时宜的?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谢锦衣的话而尴尬,而谢锦衣也转了转桌上的茶杯:“开个玩笑,傅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傅云初笑道:“傅某今日来此确实有一事要麻烦将军。” 谢锦衣坐在堂上,单腿交叠:“傅大人尽可直言。” 傅云初道:“我奉陛下之命出使漠北,无暇顾及家事。所幸将军念及同袍之义,对我的未婚妻多加照拂,如此大恩,傅某在此谢过。” 三言两语,不仅将元鸢留在谢锦衣身边的理由说成了是谢锦衣替好友照料家室,更是只差明言:我是公务在身,所以才叫你钻了空子。 “傅某既已回京,也不好再为私事叨扰将军。” 搭在桌面的手指轻叩,谢锦衣懒洋洋地抬眼看向傅云初。 呵,这是来要人了。
第38章 选谁 水滴自竹筒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对坐两侧的谢锦衣和傅云初都静静地看着对方。 谢锦衣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接着他的话道:“听闻傅大人和昌平侯府的二姑娘定了亲,这元家现在犯了勾结乱党的重罪,傅大人就舍得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途?” 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站在一个同袍的位置上好言规劝。 现在谁都知道元家是个烫手山芋,况且傅云初和谢锦衣不同,他不过寒门出身,在朝中并无背景,也无足以支持他的势力。贸然和元鸢扯上关系,对他仕途的影响只会比任何人都更为严重。 傅云初面上不见迟疑:“元家遭逢巨变,傅某没得及时护住未婚妻,心中已是愧疚万分,如今我既回京,一心只想弥补自己之前的疏忽。” 他笑了笑,“傅某的未婚妻,还是该由傅某自己来照顾,如此方为本分。” 他知道元鸢在谢锦衣这里,也料想这位乖戾的将军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人,可他既然来了,自然是一定要将人带走的。 不过他也并没有过于担心,横竖他与元鸢都是在官府签了婚书的,想要带走元鸢不难,不过是要耗些时间与精力罢了。 茶杯在桌上转了转,摇晃着停住。 谢锦衣挑眉道:“傅大人说得对,自己的未婚妻当然应该自己来照顾。” 这般从容的态度倒是让傅云初略感意外,不过他还是顺着道:“将军能如此想便是好的。” 可下一瞬谢锦衣却自然地道:“时间不等人,傅大人还是尽早去找你的未婚妻吧。” 傅云初抬手行了个礼:“那就烦请谢将军告诉元姑娘一声,傅某来接她了。” 谢锦衣抬了抬肩,好笑地问道:“傅大人自己的未婚妻自己不去找,还要我去替你寻?”他又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像是在好心地提醒他,“将军府可不管寻人的差事,傅大人要找还是去衙门立个案吧。” 傅云初料到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人,从容道:“今日傅某亲眼所见元姑娘随将军一同入宫赴宴,自是不会有错。” 谢锦衣并不否认,反而恍然大悟道:“原来傅大人说的是我那位侍女?”他点了点手指,“可惜我这府上没有什么昌平侯府的二姑娘,你看到的是康王殿下送我的一名教坊女子——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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