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住木鸟的嘴,“还敢叫?下次再乱说话,就将你的嘴也缝上,听到没有?” “扑哧”一声,元鸢没忍住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了。好傻,真是太傻了。 见她终于笑了,谢锦衣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木鸟递给她:“送给你的,收了我的礼物,就不能说不理我了。” 元鸢瞧着他送到自己面前的木鸢,心里的气早就消了,可她这会儿还不想和他说好话,又耐不住好奇:“你这雕的是什么鸟?” 谢锦衣话里有话:“一种叫鸢的鸟。” 鸢鸟,鸢鸟,她的名就是鸢。这人简直像故意的。 元鸢心里甜丝丝的,嘴上仍不忘故意损他:“什么嘛,看起来一点都不威风。” 谢锦衣看着她,难得认真:“是么?我怎么觉得鸢是这世上最厉害的鸟。” 元鸢听得耳根子都烫起来了。 见她一直没接过,谢锦衣问:“你喜欢么?要是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做几个。” 元鸢心里急着喊:喜欢,喜欢极了! 可想起嬷嬷们说女孩子要矜持,她只能稳住调子:“这是你做的?” 谢锦衣点头:“跟巷子口的陈木匠学的。”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夸张地扬起调子,“他还收了我三个铜板做学费呢。” 元鸢又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直到余光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一看就是熬了夜的。 她缓缓将头垂得更低,声音也细细的:“笨蛋阿锦。” 她怎么可能真的不理他。 谢锦衣将木鸢递给她,顺势跟她讨饶:“行行行,我是笨蛋,那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生气了?” 元鸢唇角的笑意绽开,踮着脚接过木鸢,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哼哼,这一次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她情不自禁地用白嫩嫩的手指拨弄着木鸢的翅膀,眼尾、眉梢悉是笑意。 见她喜欢,谢锦衣彻底放心,将带着割伤的手掌藏在袖袍下,唇畔也跟着浮出笑。只要他的阿鸢高兴就行。 “要不要去放风筝?” “啊?”元鸢抬起头,看着外面天色,“大晚上的放什么风筝?也不怕武侯抓你。” “谁说晚上不能放风筝?”谢锦衣斜靠在窗栏上,单手环胸。 元鸢白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谢锦衣是个胆子大的,说了肯定就敢做。可大晚上被武侯追,他回去肯定又要被谢家伯伯揍了。 “外面这么冷,我才不陪你去挨冻呢。” 谢锦衣熠熠地看着她:“可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扑通扑通,元鸢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她动了动喉头,想把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咽下去。 她发现这人真是坏透了,怎么老是说些让人脸红的话,偏生自个儿看起来坦坦荡荡地。 见谢锦衣的目光仍停在自己身上,元鸢没好意思看他:“我现在好像还不困,那……那我们看会儿星星?” 谢锦衣仰脸笑了,响亮又轻快地应了一声:“行。” 昌平侯府的院墙很高,四面种着枝繁叶茂的梨花树,风一吹,白色的花瓣就飘啊飘,像浮在水波里。 元鸢和谢锦衣坐在石阶上,说是看星星,其实还是陪他吹冷风来了。好在昌平侯府和威远将军府就是门对门,他们聊再晚也不怕耽误了时辰。 她双手抱着膝盖,低头瞧着地缝里的草,余光却是看着身旁的谢锦衣。 可每一个余光扫过去,都会和他的视线碰个正着。 于是,她只能把脸埋进臂弯里。 “阿鸢,我想去投军,想像我爹和大哥那样上战场、做将军。” 不知是不是周围太安静,身旁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一股子沉稳。 元鸢侧过脸,谢锦衣高高地抬起手,好像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被他握在手里似的。 元鸢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投军,可哪怕许多年以后,她仍记得那时候的谢锦衣。 他说:“投军才能保家卫国,好男儿就该驰骋沙场,荡平天下。而我要么不做,要做自然就要做越国最了不起的将军。”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漫天的星星,自信又笃定,不,比星星还要耀眼。 耀眼得元鸢都看呆了。 十岁的小女孩能懂什么?每日顶顶要紧的不过是今日穿什么、去哪儿玩。那时候的元鸢还不太懂这些话的分量,只是忽然觉得说这话的谢锦衣离她好远,远得像天上那颗星星。 女子是不能从军,也不能上战场的,那她呢?他们会分开么? 她从没想过他们会分开。 她心里有些说不清的失落:“那我长大了应该做什么?” 其实她想说:阿锦,你会丢下我么? 谢锦衣本还仰躺在石阶上,听到她的话屈腿坐直身子,伸手拍了拍她脑袋上的发髻,促狭又认真地笑了笑:“笨,我做大将军,你当然就做大将军的小媳妇儿呗。” “谁……谁要做你媳妇儿!” “你都和我定亲了,以后你就是要嫁给我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做上大将军的媳妇儿的。” 元鸢哪儿还有什么失落,直气得鼓起腮帮子,为他这没羞没臊的话捏起拳头锤他。 他左躲右躲,嘴里还故意逗她:“看你这短胳膊短腿的,打也打不着。” 可不管他怎么躲,最后总会让她的拳头捶到他身上。 而她若是能照见镜子,也能瞧见自个儿那红透了的脸和眼里藏不住的欢喜。 嫁给谢锦衣。 少女情窦初开时,大抵是想过的。 不,是盼望着。 她也曾盼望过嫁给那个陪她长大的少年郎。 如果没有五年前那件事,她现在应该已经嫁给他了吧。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彼时她给他的最痛的一刀,将他们十多年的情分斩断得一干二净。 也让他恨了她五年。 . 元鸢是被冻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未看清周遭的环境,脖颈的酸痛先蔓延开。 她抬手揉了揉,一面掀开眼皮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她一直蜷缩在墙角。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身上那件男人的衣袍都在提醒她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又一次见到了谢锦衣。 凉意从冰冷的地板传上,如附骨之疽顷刻爬上她的脊背,怪不得她觉得这么冷。 脸上黏糊糊的,她抬起手,触手冰凉,是一片水渍。她轻笑,用指腹一点点抚去泪痕,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怎么就不争气地哭了。 元鸢啊元鸢,再美的梦也走该到尽头了,不是么?
第6章 妻妾 晌午,谢锦衣刚从演武场回来便去了书房。因着他刚回京,陛下体恤,准他暂且不必上朝。他没什么需要休整的,但也欣然接受。 公务不算繁多,他处理妥当后闲暇无事,便取了帕子细致地擦拭他那杆银枪。 枪尖锐利,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他擦得极为认真,眉眼也难得一见的柔和下来。 握着帕子的手指白皙且修长,虽因常年习武,指腹难免附上一层薄茧,在阳光下却仍像浸在水里的暖玉。 屋外,十一从院外进来,似是有事禀报,守在外面的十二偷偷凑过去跟他耳语:“你可小心着点,我看将军今儿心情很不好。” 十一奇怪地斜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将军一大早就去了演武场,往常和他对打的好歹还能嚎两声,今儿一个个的趴地上都快起不来了。”十二煞有介事地点头,“依我看,肯定有人惹将军生气了。” 而且最奇怪的是,他今儿一整天都没有回别院。 十二年纪稍轻,又是个口无遮拦的,亮着眸子兴冲冲地道:“你说是不是跟昨天晚上康王送来的那个……” 十一赶紧捂住他的嘴,探着头看向书房,做贼心虚般警告十二:“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没事不能在将军面前提起她,连名字都不行。” 十二没有十一跟在谢锦衣身边的时间长,自然是一头雾水。不就是个想勾搭他们将军的女人嚒?往常这样的还少了?将军还不是让他们来一个扔一个。 他就是好奇,将军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单单把那个女人留下了。 十一正要再警告他两句。 “你们俩要是太闲,就去大理寺跟着俞淮做事,多跟死人打交道,我看你们的话就不会这么多了。” 十一和十二惊恐地对视了一眼,立马各自闭嘴。 十一不敢怠慢,赶忙推门进去,先小心翼翼地瞧了书案旁的谢锦衣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暗自松了一口气。 玩闹归玩闹,遇上正经事的时候,十一还是不敢含糊的。 “将军,您吩咐的事儿办妥了,人已经护送到大理寺卿那儿了。” “还有,”十一挠了挠头,又道,“将军,老太太说想您了,让您回去一趟。” 谢锦衣将银枪挂在墙上:“知道了,下去吧。” . 谢锦衣的别院是陛下亲赐,将军府却在梧桐巷,是谢家祖宅,自从常年在外行军后,他便只偶尔回来小住一段时间,大多时候都在别院处理公务。 谢锦衣刚进房门,就看见下人捧着茶杯碎片出来,见着他,个个都怯生生地喊着:“将军。” 谢锦衣皱眉,径直入内。 谢家老太太端坐在团蒲上,头戴双色金丝眉勒,满头银丝一丝不苟地盘成圆髻。虽年过七十,腰板却挺得直直地,精神矍铄,两手撑着蛇头拐杖。 谢锦衣行至她面前,抬手作揖:“孙儿见过祖母。” 谢家老太太原本是准备责难他的,可真见着他,一肚子火气又实在不忍心发不出来。只得叹了一口气,向他招手:“好孩子,过来坐吧。” 谢锦衣行至她面前,抬手作揖:“孙儿见过祖母。” 见着他,谢家老太太面上浮出笑意,忙招手:“好孩子,过来坐。” 谢锦衣应了一声,坐在她身旁的藤木椅,桌上摆着一盘干果。他伸手捻了几颗,随意地剥了起来,剥开了送到老太太跟前的盘子里。 老太太瞧着他给自己剥干果的模样,忽地就红了眼圈,她忙抬起袖子擦了擦。 谢锦衣问:“祖母,怎么了?” 老太太摇头:“无事,我这老婆子就是……想起你大哥了。” 往年谢锦衣他大哥还在的时候,也常常坐在这儿给她剥干果,陪她这把老骨头唠会儿家常。 可如今…… 谢锦衣剥干果的动作一顿,缓缓垂眸,遮住那一闪而逝的痛楚:“都过去了。” 可五年了,有没有过去他自己最清楚。 老太太不想再提这伤心事,将她今日的目的娓娓道来:“锦衣啊,你刚刚回京,也这么大了,按理说祖母不该管着你。可今儿一大早就有人把舌根嚼到我这老太婆的耳朵跟前了,我还能装聋作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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