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加上这股幽香……沅芷心里打鼓,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才能不冲撞皇后。 正纠结间,抬舆忽地一停,主仆二人一顿,温怜揉揉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 虽然宫里头人都怕皇上和皇后,但是他二人一向对她可亲,从不会出言苛责,因此旁人一听到皇后召见,几乎个个胆战心惊,但温怜却毫无心理负担。 她伸伸懒腰,正准备掀开帘子下去,就听外面一阵齐刷刷地跪地声。 “参见太子殿下。” 温怜掀帘的动作一顿,脸色僵住了。 沅芷不知前情,只听贺玄渊在外头,她心里替温怜高兴,正打算为温怜拉开帘子,却没想到一抬手,竟被温怜按住了手。 沅芷疑惑:“怎么——” “等等。”温怜悄声道。 先等贺玄渊离开再说。 早在今天贺玄渊愤然离开落月宫之时,温怜凭借之前对他的了解,早就做好了一个月见不到他的打算。 却没想,如今竟会这般凑巧,两人刚才不欢而散,这才过了不足两个时辰,她就又见到了贺玄渊。 温怜现在不知道以何种姿态去面对贺玄渊,只能寄希望于他只是路过,她心跳如雷,默默地在心里祈祷:赶紧离开,赶紧离开…… 良久,温怜屏息凝神,竖起耳朵靠近轿撵,没听到半点儿动静,她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然而一抬头,却恰好对上贺玄渊那双淡淡的乌木色眸子。 温怜心里一梗,心脏骤停。 贺玄渊,就这么硬生生闯进她的眼里。 那垂目下望的模样,让温怜觉得,他似乎已等待多时了。 温怜受惊的模样,似乎是让贺玄渊有几分不满。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棱骨分明的手强硬地替温怜掀开帘子,另一只手伸到温怜的眼前,不容拒绝道:“温妹妹。” “雨天路滑,小心。” 伸出的手,不是邀请,更像是一种威胁。 温怜无语凝噎。 明明之前连跟她待在一个屋檐下都不愿,现在却又向她伸出手扶她。温怜觉得,贺玄渊的心思比海底还深,越发难猜了。 她看了看对方的手,棱骨分明、指节修长,手心和指尖处有一层淡淡的茧子,是他三年征战沙场的印记。 这双手,除了以前她小时候被人欺负时伸向过她外,长大后这还是第一次。 那时,贺玄渊的手温暖有力,公然抱着她走进了东宫,还牵着她的手走遍了皇宫的各个角落。当时,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纷纷躲在自家宫门外头,侧目以视,不敢出门。 当时的她,天真的以为这双手会一直牵着她,却不想有一天,贺玄渊竟先放开了手。 而她,怎么也追不上。 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温怜低头抿了抿嘴,掩去心里的思绪万千。见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温怜硬着头皮搭上他的手,提着裙摆随贺玄渊出了轿撵。 她低头看路,丝毫未见贺玄渊眼里的复杂。 事实上,贺玄渊确实专门在等温怜。 见她明明知道他在轿撵之外,却半天也不肯下轿,贺玄渊心里无端起了一阵的焦躁。 “温妹妹。”他沉声道。 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一股幽香扑面而来,贺玄渊以为是轿撵上撒的香料,然而将温怜牵到身边时,却发现这股香越发浓郁。 这股味道,与她之前的味道截然不同。 他蹙眉:“温妹妹特意换了香料?” 温怜:“?” 温怜实在是怕了他的反复无常,微微抽动自己的手,却发现贺玄渊却暗中用了力,在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捏住了她的手心。 旁人看着似乎是她搭在贺玄渊的手心,但实际上温怜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温怜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她不知道贺玄渊是什么意思,只好先被迫答道:“不是,我从不用香。” 不用香?骗子!贺玄渊心里冷哼! 一想到她是为了谁而来特意焚的香,他的脸色越发阴沉,甚至无意识捏紧了握着温怜的手。 温怜吃痛地皱眉,不解贺玄渊怎么突然就生了气。她想起之前和贺玄渊在皇后面前一起出现时,皇后阴恻恻的神情,她再次尝试挣扎,想抽出自己的手。 然而,贺玄渊捏得越紧了,侧头看她,定定道:“路滑,我‘扶着’妹妹。” “扶着”二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温怜自知拗不过他,只好被他“牵着”走进了未央宫。 她一身天青色衫群,发间的碧玉坠子泠泠作响,他一身玄黑色长袍,腰间的白玉环轻摇慢摆。在漫天的红霞之下,两人携手款款而行,像极了一对下凡的金童玉女。 宫女们被这一幕惊艳,甚至忘了第一时间去通报。 未央宫内,中门大开。 室内氤氲着淡淡的檀香,温皇后一身华服、妆容精致,她亲手接过宫女的茶壶为周帝弯腰斟茶,眉眼间的欢喜难以掩盖。 见周帝盯着墙上的那副“姹紫嫣红”出神,温心绵柔声道:“陛下,刚下了场大雨,外面寒气重,喝些茶暖暖身子吧。” “这茶还是上月陛下赏赐的贡品雪岭云雾,多谢陛下念着臣妾,让臣妾也有口福与陛下同饮。” 周帝从画上移开眼,目光落到了杯中的茶上,意外道:“竟还有吗?今年南部大旱,这茶少了不少,温怜最爱喝这茶了,朕就让人全送到你这里了。” 他抬头看向她,问:“你给她送过去了吗?” 稳坐九五之尊二十余载,即使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也让人无端惊起毫毛。 温皇后尽力维持住脸上的微笑,僵硬道:“臣妾不爱喝茶,大半都给温怜送去了,余下的这些就等着陛下来呢。” 周帝不再说话,似乎对这个回答甚为满意,实际上,在与温怜有关事情的处理上,他对温心绵的安排,一向都是满意的。 包括十年前她将温怜接进宫养在身边,包括不让温怜接触其他男人,包括不给温怜安排婚事,包括每次让他借她的名义来看温怜……每一步安排,都深得周帝的心。 他神色下意识朝外张望,一想到即将见到温怜,他心里就像蚂蚁爬过一般酥麻,他眼底越发暗沉,心里的欲望像是要破笼的野兽。 只等着镇国公那批老臣完全从朝堂上退去,只等着漠北的事情完全解决。 温怜,就完全属于他了! 他会让十年前那双倔强的、宁死不从的紫灰色眼睛,完完全全臣服于他,沾上他的印记!一想到此,周帝觉得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我记得去年温怜在你生辰时画了一幅“莲动渔舟”吧?”周帝按捺住心里的澎湃,指着墙上的画,命令道:“换上。” 温心绵心里一梗,半笑着的嘴角彻底僵住了。 温怜每年都会给她送一些亲手做的东西,不过她向来不关心,如今谁知道那幅画在哪儿?说不定早就烧了。 但她只能咬着牙将心里的不甘和怨恨咽下,微笑道:“是。臣妾稍后就让人换上。” 周帝满意于她的温顺,不管他做什么,她总是笑着答应,这也是他一直让她稳坐皇后的原因。 突然,门外有一道影子闪过,他目光朝门外看去。 远远的,只见一男一女相伴而行,两人相互依偎、举止亲密,似是想到了什么,周帝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紧紧地盯着那两人。 温心绵看他久久未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也凝住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和侄女,她比周帝更加熟悉,只一眼就认出他俩。她死死地盯着温怜,看着她搭在贺玄渊手心的那只手,恨不得用眼神将它戳断。 好啊,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娘勾引了自己的丈夫,现如今她不仅跟她抢周帝,还来勾引她的儿子! 温心绵心里泛起滔天的怒火,牙齿气得咯咯作响。 暮色沉沉,视线不明,周帝看着宫殿外面容模糊的两人,面无表情道:“那两人是谁?” 温心绵双手握拳,指甲戳进了自己的手心渗血而不知。她没听到周帝的提问,但是宫外高声传报的太监,代替她回答了。 “太子殿下、温小姐到——” 周帝的眼底,瞬间沉了。
第21章 玉簪 温怜在贺玄渊贴心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未央宫主殿。晚风轻拂,两人离得极近,淡淡的幽香氤氲四周,将两人笼罩。 这香馥郁芬芳,顺着呼吸流入肺腑,似是空谷幽兰,乱人心弦。 贺玄渊眉头始终紧皱,虽是牵着温怜,却又十分明显地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 温怜:“……” 看着贺玄渊自相矛盾的动作,她不安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抬眼看向他,微声抗议道:“前面路途平坦,太子表哥可以放手了。” “无妨。”贺玄渊神色不变,动作依然。 眼见着快要离主殿越来越近,温怜怕皇后看见两人举止亲密,心里越发急了,她忍不住用了些力,蹙眉道: “太子表哥……你!” 见她挣扎地厉害,贺玄渊心里越发烦躁,手上也抓得越发紧了。 之前不是都愿意主动宽衣解带、自荐枕席吗?怎么换了地方,连牵一下手就不行了? “怎么了?” 他忽然顿住脚步,转身冷眼看向不断扑腾的温怜,温怜一时不查,躲避不及,眼睁睁地撞到了他的怀里。 贺玄渊虽面若冠玉,然而经过三年漠北历练,他早已练得一身精壮肌肉,宽阔而结实的胸膛,仿若一堵铜墙铁壁,撞得温怜额头生疼。 温怜本就急得快哭了,这一撞,眼泪差点儿都撞了出来。 然而即使是这般,贺玄渊却依然不放开她的手,而温怜却担心自己素净的裙子被地上污水弄脏了,对皇后不敬,只能用另一只手提着裙摆。 她委屈地抬头,微红的眼圈看向贺玄渊,满眼都是不解和委屈。 她不理解为什么贺玄渊对她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懂为什么他现在明明很讨厌自己,却还是要强行拉着她的手,不懂他到底是何时像变了个人一般,开始疏远冷落她…… 她像一只飞蛾,全身心的、毫无保留地靠近贺玄渊,却一次次被无视、被拒绝。 浑身的不适加上额头和手心的疼,以及贺玄渊冷漠无比的表情,让温怜心中的幽怨像野草一般疯长,她鼻子不由自主地越来越酸,眼眶中的泪也终于忍不住了,珍珠般的泪珠滚滚滑落,止也止不住。 贺玄渊愣住了,那些未说出口的冷嘲热讽、恶言恶语,也倏地戛然而止。 温怜的高热还未完全褪下,潮红的脸上沾满泪痕,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但即便如此,她的眼神却始终没有恨意,只是充满了委屈和不安。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6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