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凑近管事耳边,“时辰已过,宋姑娘怕是不肯走,火才会一直点不燃。” 管事吓得汗流浃背,声音在冷风中颤动:“你你你……你莫要胡说,这大白天的,哪有什么鬼。” 魏子渊不动声色:“管事若不信,可让我试试。” 管事好奇:“你有法子?” 魏子渊颔首,又迟疑道:“只是这东西古怪,喜欢上人身。”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管事若是想留下,还是将这府纸带在身上,如若真见到什么不该看的……” 园中冷风呜咽,散落的纸钱伴着雨珠,落满一地。 管事陡然一惊,眼睛瞪圆,魏子渊身上递来的符纸他也不敢接,一股脑塞回魏子渊怀里。 “不、不必了,你看着办就成。”他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没影。 “我们还没用饭,等会、等会再来!” 主心骨不在,剩下几个奴仆亦是追随管事而去,顷刻陵园萧瑟冷清,只有魏子渊孤身一人。 怕被鬼上身,那群人早跑得无影无踪,深怕被鬼撞上。 手中的油纸伞立在棺木前,魏子渊单手撑着、跃下土坑。 落在棺木上的枯枝败叶凌乱堆着,枯木之上,是一层淡淡的粉末。茶犀粉遇火不燃,遇水不溶。 此乃魏子渊同苏老爷子学医时得知的,不想今日竟派上用场。枯木上洒了茶犀粉,纵使没有这场大雨,也点不燃这堆枯木。 枯枝败叶悉数被魏子渊挥落,他咬牙,使劲推开棺板,油纸伞半撑着的阴影中,宋令枝安安稳稳睡在棺木中,双目紧阖,似是睡着了。 浑身冷冰冰,鬓间的珠钗步摇皆被魏子渊取下,丢在棺木中。 光影绰约,余光瞥见一只死去多日的小雀,魏子渊眼中一暗,随手将小雀丢入棺木之中。 雨逐渐小了,只剩下连绵细雨。 棺板紧闭,金丝楠木的棺木沉重肃穆,魏子渊一手扶着宋令枝倚靠在自己肩上,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丢在棺木之上。 没了茶犀粉,顷刻,火光连成一片。 红光满天,整个陵园瞬间亮澄澄的。 魏子渊扶着宋令枝,头也不回钻进马车。 青轴马车半点也不起眼,稳稳当当从官道上离开。 和折返回来的岳栩擦肩而过。 岳栩策马扬鞭,一路奔至燃着火光的棺木前。 管事一行人恰好用饭毕,瞧见火光,都远远跑了过来,垂手站在火光前,点头哈腰。 “岳统领,您贵人事多,怎么还亲自来跑这一趟了?” “放心,这火是我亲自点的,半点错也出不了。” “待事毕,我亲自将东西给你送去。” 陵园肃静,满目疮痍。 林中燕雀飞过,低声嘶鸣。 青缎马车远远驶去,渐渐融在雨幕中,再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1 22:41:36~2023-10-22 23:2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稻城 3瓶;月光下的小猫、6641556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新帝登基,采选秀女 海天一色, 水面波光粼粼,霞映海面。 船上,一女子遍身绫罗绸缎, 腰间系着各色熠熠生辉的宝石玛瑙, 满头乌发轻垂在身后, 一双眼睛犹如绿宝石璀璨明亮。 她声音俏生生,似空谷中婉转啼叫的百灵鸟。 格林伊满脸的天真娇妩, 纤纤素手挂满宝石玉钏, 脚踝上还挂着一串银铃。 她挽着自家兄长的手撒娇:“哥哥,我真没骗你, 宋姐姐真的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看的人, 而且她还会弗洛安语。” 弗洛安位于南海, 同大周只隔了一个小小的平海岛。往年也会派使臣前往大周。 弗洛安虽是小国,却是地产丰富, 盛产的珍珠鲛绡帐在大周称为舶来品,颇受大周人的喜欢。只可惜因着语言不通,弗洛安同平海岛上的岛民屡生间隙, 相见两相恨。 直至一年前, 平海岛上来了一艘海船。 格林伊如花蝴蝶,在兄长前絮絮叨叨:“哥哥, 宋姐姐可厉害了,前儿账本上有一处错了,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有还有……” 话犹未了,忽听船下的奴仆来报, 说是宋姑娘来了。 格林伊眼前一亮, 提裙亲自下船去接。 窗棂半支, 岸上一人款步提裙,羽步翩跹。点染曲眉,冰肌莹彻。 宋令枝一身金丝滚边石榴红织金锦锦衣,遍身珠翠。日光迤逦,无声落在她眉眼。 手上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半遮半掩,竹扇轻抬,宋令枝仰头望去,猝不及防撞上雀室一双绿色眼睛。 同妹妹格林伊一样,兄长□□尔的眼睛亦是绿色的。来之前,□□尔在妹妹口中听过宋令枝的无数。 往日□□尔只觉妹妹夸大其词,如今却觉得,便是弗洛安最珍贵的宝石,也不及宋令枝半分。 少女身姿轻盈,似梦中仙、水中月。 □□尔自诩堂堂八尺大汉,却在此时红了脸。自宋令枝步入雀室,□□尔束手束脚,手足无处安放。 差点摔坏一个茶盏。 诚如妹妹所言,宋令枝的弗洛安语说得极好,半点口音也听不出。纵使是大周的通事官,许还比不上宋令枝。 □□尔堂堂八尺男儿,此时却坐立不安,低垂着脑袋垂手站在一旁,声音磕磕巴巴。 格林伊狐疑挽着宋令枝的胳膊,回首望自家兄长:“哥哥,你怎么了?” 左右环顾,格林伊眼中满是好奇,“可是这雀室太闷了,你脸都红了。” □□尔怒而瞪妹妹一眼,转身望向宋令枝,彬彬有礼:“宋姑娘。” 宋令枝莞尔颔首。 格林伊一心念着宋令枝,心中哪有自家兄长的身影,她抚掌,命侍女端来数十个漆木锦下,盖子掀开,颗颗珍珠圆润饱满,晶莹剔透。 日光洒落,隐约可见妃色光影。 格林伊兴致勃勃:“宋姐姐你瞧,这是粉珠贝,是我父亲从一位渔人船上收来的。” 粉珠贝难得,价值连城,便是宫中皇后,也未见能得一颗。 数十颗粉珠贝裹在青缎之中,格林伊双眼亮着光:“宋姐姐,上回我同你说的就是这个。” 粉珠贝难得,格林伊父亲为这十颗粉珠贝,差点倾家荡产,几乎将家底掏空。无奈先前承诺收粉珠贝的商人临阵脱逃,数十颗粉珠贝砸在手上。 价高,寻常百姓买不起,只能远观。同行知晓格林伊父亲急着转手,亦是故意压低价。 格林伊气势汹汹:“那些人着实可恶,给出的价比我父亲买入的还低,简直、简直是狼心狗肺。” 粉珠贝捏在手心,果真莹润光泽。 秋雁和白芷站在宋令枝身侧,亦是连声称赞:“这珠子果然好看,若是拿来做镯子,定是好看的。” 宋令枝轻晃手中竹扇,慢悠悠道出一个数:“若是这个数,你们还会拿来做手镯吗?” 秋雁和白芷面色一变,齐齐摇头,皆笑道:“好家伙,便是我这辈子不吃不喝,也不一定能供得起这珠子。” 秋雁和白芷的月例比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姐还要多,他们都买不起,别人家定是不敢了。 格林伊愁容满面,双手托着腮:“宋姐姐,上回你说有法子,是什么?” 宋令枝挽唇轻笑。 若是以前,这十颗粉珠贝她一口买下,也不是难事。如今虽也不差银子,只是人在外,到底还是不宜张扬。 宋令枝笑笑:“你将粉珠贝同其他珍珠混在一处,都拿锦匣装着,放在店里。若有人心仪,只需出十两银子,便可带走一个锦匣。” 宋令枝眼睛弯弯,“他若是走运,带走的便是粉珠贝,若是不走运,也可拿回个珍珠,也不算亏。” 格林伊眼中掠过几分迟疑:“可寻常珍珠,也不用花十两银子。” 宋令枝拿竹扇轻敲格林伊手背:“如若有人和你说,花十两银子就有可能带走一颗粉珠贝,你会花这十两吗?” 格林伊不假思索点头:“自然会,不过十两银子罢了,往日我戴的簪子都不止十两……” 声音戛然而止,格林伊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忽的亮起:“我知道了,这和赌钱一个理,人人都想赢钱,便是一次不成,还有二次、三次……” 格林伊心花怒放,埋在宋令枝美人肩上,只觉脂粉迎面,淡淡的暖香萦绕在鼻尖。 格林伊忍不住,在宋令枝臂弯上蹭.蹭,“宋姐姐,今日这事幸好有你,若事成了,我定重重谢你。宋姐姐你不知,为这事我父亲都几夜不曾合眼。” 宋令枝转眸笑睨她:“那你还不快回去。” “就回了就回了!”格林伊眼睛笑成弯月,“宋姐姐上回要的玛瑙,我已让人去寻。只是姐姐要的多,恐还需些时日。” 宋令枝摇头:“不急,你且忙完你家中事再说。我先家去,你若有事寻我,打发人来便是。” 格林伊笑着点头。 天色不早,海面上红霞映照。 白芷细心,为宋令枝拢上披风,软毛织金披风柔软细腻。白芝轻声细语:“如今入秋,姑娘也该注意着点,且这还是在海边。” 自去岁离京后,宋令枝的身子一直没有好转,日日与药饵为伴,屋中药香常伴。 思及往事,宛若隔世。 去岁离京时,京城也是萧瑟秋色,落叶满地。 宋令枝也是后来才知,父亲染上天花提示,是魏子渊故意为之。如今天下人都以为,宋瀚远在海上染上天花身故。 宋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病不起,也跟着去了。 当初来投靠宋老夫人的贺姑母,后来也回了老家,她手上还有宋老夫人留的几家铺子,好歹吃穿不愁。 只是如今……贺鸣还下落不明。 宋令枝无声叹口气:“也不知道贺哥哥如今在哪,到底是我的错,若非……” 秋雁向来护主,急道:“这哪里是姑娘的错,左右都是那三殿下……” “三殿下”三个字,倏然哽在喉咙间。 秋雁自知失言,赶忙低下头。 白芷忙道:“姑娘,你为何同格林伊要那么多的玛瑙,这平海岛的百姓也不多,姑娘要那么多,奴婢担心,那些玛瑙只能留在库房积灰。” 宋令枝笑意展露:“平海岛的百姓确实不多,可若算上弗洛安呢?” 白芷眼中疑虑渐深:“姑娘莫不是在说笑,我们家的玛瑙宝石都是从他们那买的,谁不知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玛瑙宝石。” 宋令枝:“确实不缺,只是你瞧着他们的玛瑙好看吗?” 白芷疑惑:“谈不上好看。” 许是不缺宝石,弗洛安的百姓都喜欢将宝石玛瑙串在一处,或是手镯或是璎珞,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目光也不知该落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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