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蠹虫那么多,你都杀得完亏你还是进士!” “狗屁进士,老子没去关试!” 这是自家人吵起来了,穆敏鸿揉了揉疲倦的眼睛,道:“一百万缗。” “……” 所有人都转脸看着他。 “多少钱” “一百万缗,买那十万石粮食,怎么样” 癞头将军杵了杵书生将军,“那个姬老贼张口跟咱们要多少来着” “也是这个数。”书生怔怔道。 “你有那么多钱”众人问穆敏鸿。 “晚辈是生意人,做生意自然是有本钱的。”穆敏鸿便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众人听了,都摩挲着脑袋,有听没有懂。 “你的生意经怎样,我们几个不知道,你的口齿倒是领教了,很有乃父之风。” 穆敏鸿笑了笑,“诸位大可叫晚辈一试,反正粮食拉回连州,也是放在都仓,届时你们见势不好,可以带兵拉回去。” 大伙儿转脸看了看,如今之计,也唯有冒险了。 …… “敏鸿侄儿,快来坐,一路辛苦,还没用饭罢,去,老二,叫伙头炸两只鸡崽子过来,咱们就着酒,痛饮一番!” “可惜穆大哥不在了,他若是还在,不知有多快活!” “他死得冤,好好一个粮商,不让他想法子去筹粮,作甚让他上战场!” “欸!” * 三日之后,连州城,吕府。 穆敏鸿一回连州,自家家门都没顾得上回,拍马便来到这里。 “粮食不日就进城,你开都仓,入库。” 吕飞腾地一起站起来,“真的,那我派兵——” 穆敏鸿手搭着吕飞的臂膀,和蔼的笑笑:“是老虎滩碉堡的兵送来的粮食。” “你!”吕飞气得胡子颤了颤,又缓下声来,嗔道:“你还不信任你吕叔,叫那起子毛贼来作甚” 穆敏鸿摆摆手,心里不耐烦跟他掰扯这些,便将接下来的计划也告诉他,只道:“回头你就发布告示,命令连州城所有粮商禁止囤粮,说官府要收他们的粮,多多益善,至于价格,就定一百二十文一斗。” “一百二十文这比现在的价格还高呢!” “你就这么定,我要连州城的粮食越多越好。” 吕飞越发听不懂他的话了,他转着圈打量着穆敏鸿,只觉得他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一个…… “其实对付刘家,没你想的那么难,说实话,若不是叔叔还想当这个官儿,你想要他家毁人亡,我带兵抄他家就是了!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可以写信给京师户部上书方大人,他跟你爹是好友,你借用他的关系,告刘家延误连州军机钱粮,然后我在这头替你快刀斩乱麻,把他家抄了——怎样,咱俩都遂了心愿罢” 穆敏鸿摇头冷笑,心道,若是不知道我家粮窖在哪儿,否则也是带兵抄我的家了。 “我是要让他家毁人亡,可不是通过抄家。抄家有什么意思,哭哭啼啼,闹闹哄哄,一点儿都不体面,我是要让他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看着整座大厦哗啦啦倾倒,那种无力,无助,无奈,才对得起我失恃失怙的痛楚……” 吕飞看着穆敏鸿,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 * 大石头村,沈家。 在家的日子里眨眼就过了十天,晴秋昨夜里和娘亲闲话到三更,起来晚了,一睁眼,老爷儿已经晃到脸上。 这两年她少有赖床的习惯,没想到才在家里待几天,就不愿意起炕了。 伸个懒腰坐起来,却听见外头小石头奶声奶气地问着:“姑姑啥时候走啊” “走什么走,往哪儿走这也是你姑姑的家!”搭话的是嫂子。 小孩子都眼生,乐呵两天,到底就该排斥生人了,晴秋也是打小这么过来的,因此对小石头的话并不上心,还在心里道:小石头啊小石头,姑姑在这炕上玩羊拐骨的时候,还没你呢! 不过一想,她在家里也没过过几年玩羊拐骨的快活日子,又蔫耷了。 …… 外头小石头嚷嚷着走了,晴秋也叠好了被,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隔着窗户,只听嫂子嘟囔道:“什么时辰还不起,不是很会伺候人嚒,回家了倒成了小姐,要吃要喝,有本事上外头也要去!” 晴秋脾气上来,听见这没头没脑的话,自然要问清楚,她娘在灶间听见动静,赶上来拉着她:“别跟她置气!” “我问问她什么意思谁会伺候人”晴秋扭脸,眼睛不觉酸了,诉道:“谁又是天生是伺候人的!” “你嫂子小门小户人家,话不会说,你别往心上去。” 这话也不知道又戳了晴秋哪处痛楚,又道:“我也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啊,我就是这家里的!” 她娘连连点头,“你就是这家里,打断骨头连着筋,没人有二话!” 晴秋这才好了些。 “不过你这丫头现在这模样,拿出去说,娘还真不敢说你是我女儿,”沈大娘摩挲晴秋,笑道:“这脸蛋,这面皮儿,还有你说的话,唉呦,有时候我都觉得像是听戏文!” 晴秋挠了挠脸,“有嚒” “有,我这么说你又不高兴了,我瞧着你,比那财主家的闺女还有模样呢!” 晴秋腼腆笑笑,“那也是我们姨奶奶教导得好,您没见过她,她可是一个周全体面的人呢。” 穆家的事,这几天女儿也零星和自己说了些,沈大娘知道那位姨奶奶追随自己的丈夫亡故了,真真的叫人可歌可泣,便道:“只恨没缘见识。” 晴秋不想说这些了,她拍拍衣裳,“我去做饭!” “饭娘早做好了,就等你吃了。” “那我果真是要吃要喝的人了……” “怕什么,你是我孩儿,好容易回来了,我伺候你两天又怎样呢况且我起的也早,不过也就只能是做个早饭了,再多的活计也做不下,所以你要多担待你嫂嫂,她并不容易。” 晴秋点点头,其实她也看得出来,如今家里人口多,弟弟井岩还是念书,并不种地干活,大哥倒是比早些年可靠些,可早出晚归也不知忙些什么,听说是做掮客,家中繁重活计还是靠爹爹,剩下的几乎都是嫂嫂在忙碌。 “那我去喂马,明天我就早起,和娘一块做早饭。” “欸!” …… 一进马厩,就碰见沈天赐,她对他有着天生的警惕心,立刻去看红缨,红缨正在槽边抢毛驴的吃食,她心道果然,便立刻去抱了一大捆干草,放到红缨的槽里。 “它不吃。”沈天赐张了张口。 晴秋注视着红缨,果然这小家伙并不吃自己槽里的草料,反而去吃毛驴的,惹得那毛驴一直拿脑袋撞它,但体格子摆在这,拿红缨没办法。 她从不知道红缨也有小孩儿脾气的时候。 “说也是稀奇,你这匹马竟也有一副隔路子脾性,非要抢着吃才下嘴,毛驴不在家的时候,一根草也不吃,这么大体格子,平日里喂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晴秋摇头笑了笑,心说红缨还对人两样呢,她每天三五不时来喂的时候,它都很给面子吃草料的。 “对了,哥,我记着咱们家还有匹骡子来着,没了” “卖了。” “喔——它你可不许卖!” 晴秋指着红缨,对沈天赐郑重道:“这匹马,你要是敢打卖它的主意,我绝不会放过你!” “唷,我倒想听听,你要如何不放过我” “我报官!” “亲亲相隐,你报不成,说不得还会被打一顿。”沈天赐冷笑。 晴秋脸气得通红,想起小时候他鼓动着爹娘卖自己的时候,咬着唇,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往常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你做什么来喂马从小你就欺负我,看我有什么好的,你都要夺去!就算夺不走,你也不要我好过!” “啧!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你忘了你脑子叫驴踢了小时候吃咸杬子(咸鸭蛋),明明一人一个,你自己不怕齁着,一口气把自个儿的全吃掉了,回头要来吃我的,我不给,你就往我碗里撒沙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沈天赐脸上霎时红了,张口结舌,无法抵赖,因为他年轻的时候的确这么混蛋。 凤霞正好出来,听见他们兄妹吵嚷起来,也听见沈天赐从前的壮举,呆了一呆。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沈天赐挠挠头,“你还记着” “我怎么不记着!” 看着妹子气红了眼,沈天赐干笑半晌,沈大娘也从屋里出来,先刚还说自己女儿堪比财主闺女有体面,转眼便打了嘴,和兄长吵嚷起来,可她心里却熨帖,她那个柴窝窝里长大的女儿这回是真的回来了。 晴秋嚷完,也觉得害臊没意思,指了指红缨,沈天赐忙举起双手,笑道:“我不动它,你也真的是……今天哥就买咸杬子回来给你吃。” 晴秋瞪了他一眼,小石头一听有好吃的,忙赶上来攀扯着父亲。 凤霞也走了过来。 “嫂子。”晴秋见着凤霞,脸上一红,才刚跟哥哥吵了嘴。 凤霞摩挲她早起没梳的头发,笑道:“嗐,没事,就是牙齿和舌头还有磕碰的时候呢,何况一家子。” 晴秋这两日深有体会。 …… 晚间的时候,沈天赐回家来,果真带回来一包咸杬子,还有半包狮子糖、一斤二色腰子等吃食,把小石头乐得露出豁牙。 一家子痛快吃了饭,晴秋趁沈天赐离席,赶上前去,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钱来。 沈天赐乜着眼瞧了瞧她,冷嗤一声:“你在那富贵人家里就学了这招收买人心啊” 他没好声气,晴秋也没好脸色,脖子一梗,道:“我是去伺候人的,又不是学为人处世的,并不懂什么收买人心。” 这幅口齿,倒是练就出来了,沈天赐看着妹子,意味不明地喟叹一句:“怪道你是穆家出来的呢。” “穆家怎么了”她不由蹙眉看向沈天赐。 “你姓沈,你不姓穆,穆家怎么样,如今已经跟你没甚瓜葛了,打听什么!” “我省得,”晴秋犟道:“我就是问问,那家人对我不赖,很厚道,我也是有旧情,才关心关心。” “所以你从穆家出来,家都不回,就跑到刘家当差,也是出于关心” 晴秋瞪大了双眼,呆愣愣的,这件事除了鸿哥儿赵子琪,连张娘子都一知半解,他沈天赐怎么知道 “我是掮客,你以为呢”沈天赐似乎有读心之术,看着晴秋呆滞的脸,没好生气地道。 “掮客的消息这么灵通” “是连州城里人牙子都传遍了,说刘府走失了一个侍女,叫秋容,我心说这不是我妹子的名儿嚒,便像她打听穿衣样貌,那天见你,可不就是那样况且你回来褡裢都没带一个,要么是被撵出来的,要么是逃出来的——撵出来如何有人相送,还骑这么一匹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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