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宣完旨,这才恢复以往笑呵呵的弥勒佛模样,将怀钰从地上扶起来,客客气气道:“参见太子殿下,方才是宣旨,奴婢有不恭敬之处,还望爷恕罪则个。” 怀钰却用力推开他的手,因为高烧,鼻子里喷出的都是热气:“刘锦!少跟我嬉皮笑脸!我今日就是要出去,你敢拦我?!” 刘锦立即跪在地上:“奴婢万万不敢!只是圣意如此,奴婢也是奉旨办事,身不由己,求太子爷体谅奴婢的难处,您是圣上最看重的人,待圣上消气儿了,何愁没有出去的时候啊……” 怀钰冷哼一声,懒得同他饶舌,绕过他就往外走。 刘锦赶紧冲阶下的下属使眼色。 怀钰没走出几步,就被东厂的番子们拦住,他勃然大怒,斥骂一句“狗奴才”,就跟人动起手来。 他的身手太强悍,一招一式都是延和帝亲手所教,即使病着,这些人也都不是他的对手,反被他扔下阶去。 刘锦眼看不是事儿,瞪向一个躲在石狮子后袖手旁观的人:“你还在等什么?!” 那人迫不得已,只能跳出去,趁怀钰不备,从背后一把扣住他的肩,同时膝盖往他腿窝一顶。 怀钰单膝跪了下去,他愤怒地扭头,看见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头儿……” 苏大勇憨厚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歉意。
第92章 出城 三日后, 怀钰的风寒痊愈了,只是他开始绝食,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每日坐在房中, 看着那枚蝴蝶玉坠和沈葭绣的香囊发呆。 苏大勇拎着食盒进来,苦苦哀求:“头儿, 你就吃两口罢, 再这样饿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怀钰抬头看他, 唇边挂着冷笑:“我何德何能,敢当你一声‘头儿’?苏百户, 不对, 现在应该叫你千户大人了罢,披上这身飞鱼服, 再认个老公当干爹,就成了东厂的狗了?” 苏大勇跪下去,垂着头道:“属下不敢,属下永远是您的狗。” 怀钰别开眼,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半晌后,盯着他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妃为什么会被拐跑?我出去的时候,是怎么叮嘱的?你们这么多人, 连个人都看不住?” 苏大勇眼圈泛红,将当日的事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怀钰听完一怔, 难以置信地问:“一个都没回来?” 苏大勇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八尺的汉子, 抱着怀钰的腿痛哭流涕:“头儿,都死了,和咱们一块儿喝酒打架的兄弟,全都死了,你还记得小四儿吗?那小子最胆小了,夜里出恭都不敢一个人去,说怕黑,他被箭扎成刺猬了,跟我说疼啊,好疼……我他妈真恨死的为什么不是我自己!我活着干什么?!” 他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怀钰拉住他的手:“是我的错,不要责怪你自己,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活着,不然怎么替他们报仇?抚恤金发下去了没有?” 苏大勇恹恹地点头:“发了。” 怀钰沉吟片刻,道:“我要出去。” 他本以为此事是陈适一人所为,绑走沈葭不过是为了报复他,他们也许就藏在北京城的某个角落,可现在看来,局势远比他想的要错综复杂,陈适绝无财力买下一支武力高强的东瀛死士替他卖命,这一场绑架完全是经过精心谋划,对方是冲着他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幕后凶手不会让沈葭有活命的可能性。 苏大勇点点头:“我在茶水里下了蒙汗药,刘公公不在,东厂那些人都被麻翻了。” 怀钰有些意外:“你要放我走?” 苏大勇又忍不住想哭了,委屈道:“我就没想着看住你,头儿,有些事都是身不由己,圣上要升我的职,我敢抗旨不从么?当个千户有什么好,你以为我在东厂那些阉狗手下办事,很威风么?我多想回到过去……” 他掩面痛哭起来,怀钰将他拉起来,擦干他的眼泪,拍着他的肩道:“好兄弟,是我错怪了你,你别介怀,改日再向你赔罪,事不宜迟,趁着他们没醒,我们赶快出去!” 苏大勇拉住他,坚持己见:“你先把饭吃了,我下了足量的蒙汗药,大象都麻得翻,他们没那么快醒来。” 怀钰心里很急,却拿他的固执没办法,况且自己三天没吃饭,饿得手脚没力气,就算跑了,也跑不出多远。 他只得掀开食盒,草草扒了两大碗米饭,随后和苏大勇走出王府大门,东厂那些番子果然都中了招,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苏大勇还把刚到北京的狮子骢牵来了,就拴在门口的下马石上。 苏大勇解开缰绳,怀钰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问:“你的马呢?” “我不能走,总得留个人善后,头儿,你走罢,把太子妃找回来,您是天生龙种,上天都会庇佑你的。” “你知不知道放跑我意味着什么?” “知道,不过一死而已。” 苏大勇笑了起来,仰头看着他:“反正我有言在先,太子妃若出事,把我的项上人头赔给你,到了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怀钰神色复杂地盯着他良久,最后道:“我不要你的人头,圣上是千古明君,也不会因为此事砍你的头,把你的脑袋好好在你脖子上寄着,待我回来,一起去喝酒!” “是!”苏大勇眼中充斥着泪水,轰然应诺。 “驾!” 怀钰一抖马缰,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 狮子骢在奋威将军府停下,怀钰下了马,陆诚常年驻守边镇,在京城并没有宅邸,这座将军府还是圣上赏赐下来的,给陆羡和怀芸成婚用,他们搬进来后,怀钰就来过一次,对宅子还不是太熟悉,他没有走正门,免得引起骚乱,而是找了堵围墙翻进去。 他在府中乱走,没一会儿就迷了路,不得不抓住一个下人,问:“陆小将军在哪儿?” 那人认出他是太子,惊讶地半张着嘴,呆呆地回答:“少爷……少爷在演武场。” “演武场怎么走?” “从那儿穿过去,直走就是。” 怀钰点点头,手起刀落,劈晕了他,将他拖进草丛里,然后施展轻功,飞快地向演武场奔去。 陆羡今日休沐,在府中和亲兵比划拳脚,他是摔跤好手,单打独斗肯定打不赢他,陆羡便让他们一起上,十多个亲兵将他围在正中,陆羡拉开架势,上身打着赤膊,外袍系在腰间,一身肌肉健美流畅,因为流了汗,流淌着蜜一样的光泽。 众人一齐而上,他游刃有余地接招,口中还不断点评着每个人的水平:“胡捷,出招太慢,别人一拳都揍到你脸上了,你才出拳。蒋坤,力量不足,回去找个木桩再练练。方百年,腿部力量不够,你这下盘虚得跟陀螺似的,一脚就把你踹趴下了。” 他每说一句,被他点到名字的人必定被他打飞出去,每个人都忿忿不平,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尤其是那个被他踹趴下的方百年,因为是脸着地,校场又才下过雨,全是淤泥,他沾了满脸的湿泥,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冲陆羡一拳揍过来。 陆羡笑眯眯的,正要接招,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羡哥!” 陆羡一愣,回头看去,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左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腮帮子顿时肿起老高。 亲兵们见他挂彩,纷纷大声喝彩起来,一拥而上,将方百年架起来往天上抛。 陆羡没闲心管他们,跑上前问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太子被禁足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北京,因为圣上一向对侄儿宽容以待,还是第一次这么罚他,甚至不留情面地下旨申饬,陆羡没想到在府中禁足的他竟然会跑到这儿来。 怀钰抓着他的手道:“羡哥,借我几个人,我媳妇儿被人拐跑了,我得去找她,锦衣卫的人我指挥不动,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陆羡:“……” 过了半天,陆羡才说:“这个我做不了主。” 怀钰的手失望地垂落下去,他有想到陆羡会为难,但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看来是他天真了,十多年不见,陆羡怎么可能还像从前一样,把他当家中的小弟弟看? “不过,”陆羡看着他的眼睛,说,“别人我做不了主,我自己还是能做主的,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怀钰一愣。 陆羡转身,对亲兵道:“你们认识我身后这个人吗?” 众亲兵一头雾水,但都参差不齐地点头。 陆羡大声问:“他是谁?” 众人齐声答:“太子殿下!” 陆羡又问:“你们是什么兵?” 这下回答就五花八门了,有的说是虎豹营,有的说是甘陕兵,还有的胆大包天,竟说自己是陆家军。 陆羡负着双手,坚毅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沉声道:“你们这些人,有的是各地卫所抽调上来的精锐,有的是多年镇守边陲的老兵,那你们应该知道,虎豹骑是扶风王所建,进了虎豹营,你们就是扶风王的兵!我身后这位,他不仅是太子殿下,还是扶风王遗孤,扶风王唯一留存的血脉!” 众人都精神一振,向怀钰投去崇敬的目光。 凡是大晋儿郎,没有哪一个不是听着战神扶风王的事迹长大的,每一个儿郎在离家参军时,心中也都怀揣着要成为扶风王那样一个英雄的梦想,即使他们中有人从未见过怀钰,也没与他说过一句话,可光是扶风王遗孤这层身份,就足以得到他们的尊敬。 陆羡道:“现在,殿下的爱妻被贼人拐走,下落不明,他必须要去找她,可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难以找到,我与殿下幼时相识,喝一个乳母的奶水长大,过命的兄弟,是一定要帮他的,你们没有这层交情,不必这么做,我不是以少帅的身份命令你们,而是以兄弟的名义请求你们,帮一帮他,但丑话说在前头,帮殿下做事不仅没有好处,反而有生命危险,不要想着会加官进爵。现在,想退出的人站出来,我倒数三个数,如果不出列,我就默认你们一同去了,三!” 众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动。 陆羡:“二!” 还是没有人动。 陆羡:“一!” 十八名亲兵,最后谁也没有动,一个个挺胸收腹,钉在原地。 怀钰忍不住上前劝道:“你们想清楚了,我还在禁足,擅自跑出去相当于抗旨,你们若是帮我,就等同于得罪了圣上,日后不仅前途受损,连脑袋都有可能保不住。” 众亲兵各自对视一眼,无人退缩,方百年顶着一脸晒干的淤泥,单膝跪地道:“誓死效忠殿下!” 其余人也纷纷跪地,宣誓的声音响彻云霄。 “誓死效忠殿下!” “誓死效忠殿下!” 众人各自换上铠甲,拿上刀枪弓箭,从马厩中牵出坐骑,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从后墙角门出去,却早有一人候在门外。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0 首页 上一页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