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外面风声里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异动,似是有人被偷袭后昏倒的动静。很快,房门再次被从外打开,一人闪身进来。 木莎抬眉,道:“你来做什么?”
第138章 攻占 (二) “来看看你编排的这一出大戏。”危怀风眼神沉静, 没好气道。 木莎便知先前与王瞿的谈话皆被他听见了,打趣道:“那可得提前寻个上座,不然明日开场, 宾客如云, 被挤在外头, 可瞧不见什么好戏。” 危怀风无意与她多玩笑, 催促道:“快走。” 木莎站起来, 拍拍身上灰尘, 走出牢室。 王府的戒备不比官署大牢森严, 此处又是偏僻的荒园,除王瞿派来看守牢室的那几名护卫外,并无多少阻碍。两人借着夜色飞檐走壁,很快离开王府, 落脚在树影掩映的陋巷里,危怀风道:“庆王明日毒发身亡一事,当真?” “假的。” 危怀风回头看她一眼。 木莎说道:“蛊毒发作后, 仍有三日可活。第一日是呕血,发冷抽搐,痛不欲生。第二日症状开始好转。第三日, 症状尽数消失,脉象平和, 乍看与康复无异,但是一旦入眠,便再也不会醒来。今日是他毒发的第一日,往后还有两日要捱呢。” 危怀风咋舌, 难怪她说庆王府里要有大戏登场,今夜王瞿寻来, 无外乎是为尽快解决庆王,以免人醒来后父子反目。庆王那人自诩仁义,然则狼子野心,睚眦必报,若是被后面的康复症状所骗,误以为度过此劫,必然要秋后算账,用王瞿来开刀。 这么一想,走掉倒是有些可惜了。 “岑家那边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人都出城了,你我先在城里凑合一宿,等明日开城门后,出城与他们会合。” 危怀风说完,两人走出陋巷,往前一拐,混入人流里,前方已是车水马龙的大街。江州夜景向来繁华,即便灯火阑珊,也依然有烟火风味。木莎大喇喇走在人潮里,环顾四周,倏地停在一家冒着热气的摊铺前。 “饿了,买碗馄饨给为娘吃?” 危怀风瞥去一眼,认出是上元节逛灯会那晚与岑元柏、岑雪一块光顾过的那家馄饨店,心念微转,道:“换一家。” “为何?” 危怀风不多言,接着往前走,在一家卖豆花面的小铺里落脚。木莎跟着坐下来,纠结道:“为何要换?” “那家店我与伯父、小雪团去过。” “呵。”木莎扯唇,一脸不痛快。 危怀风无奈,解释:“摊铺老板认人一向很准,若是被他认出我来,横生枝节,何必?” 木莎了然,脸色稍霁,却是一声冷哼。 危怀风知晓她脾性,跟自己一样,也是个要顺毛捋的,想了想,道:“上次因为战事,我缺席婚礼,让岑家人在宾客面前蒙了羞。待伯父康复些后,我打算登门请罪,重新与小雪团完婚。届时,还请娘为我主持婚事。” 木莎听他唤“娘”,态度又诚恳,心里软下来,偏故意道:“不等攻下盛京以后再办?” “不等。” “啧,猴急什么?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还没遇见我呢。” 危怀风耳根微红,听见木莎笑起来,人更羞赧,万幸摊主已送上一碗香气四溢的豆花面,他赶紧往前一推:“快吃!” ※ 次日,天色灰蒙,王瞿从噩梦里惊醒。 换下一身汗涔涔的衣裳后,王瞿召来扈从,先问恭云堂那边的状况。 “王爷昨日昏睡以后,侧妃娘娘留在屋里侍疾,不曾再往外传唤府医,看情形,王爷的病情应是稳住了。” 王瞿皱眉,回想木莎昨天夜里说的话,心里忐忑不定。若是三个时辰后再发作一次,那应该差不多到了。 不及深思,外面突然闯来一人,叫道:“世子,不好!昨晚上西园遇袭,那个夜郎女人被人劫走了!” 王瞿心头大跳,扈从呵斥:“混账!怎么看的人?!” 来人跪在地上,自知犯错,不住磕头。 王瞿忍着一肚子郁气:“磕头有何用,还不速去抓人?!” “是!” 来人领命,急匆匆率人离开。 王瞿以手扶额,反复在屋里踱步,猜测劫走木莎的人八成是危怀风。他们一心要为危廷报仇雪恨,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应该是已断定父王体内的蛊毒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么想来,木莎昨夜估计没有撒谎,今日天亮后,父王会再一次蛊毒发作,呕血而死。 念及此,王瞿心头一份重担卸下,然一想自己竟是在盼望着父王的死讯,愧痛难当。罢,若非是为守住父王辛苦打下来的霸业,何苦要做这样负恩昧良的抉择?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待他日问鼎天下,替父王完成遗志,杀敌复仇,他自然会瞑目九泉,原谅自己。 长吁一口气后,王瞿略加拾掇,赶在毒发前前往恭云堂,送庆王最后一程。 恭云堂里,一盏油灯燃烧殆尽,天光从窗棂里透进来,洒在床头。庆王睁开眼睛,劫后余生般,头不再剧痛,喉咙里也不再充斥血腥味。 “王爷?”孟氏守在一旁,见状靠过来,温柔唤道。 庆王看见她,稍感欣慰,不及说些什么,赵有福从外进来,轻声道:“王爷,世子来看望您了。” 庆王脸色登时一阴。孟氏赶紧道:“瞿儿一直忧心王爷的病情,回去以后,彻夜难眠,今日天没亮便嚷着要来见您了。” 庆王漠然不语。 王瞿走进来,愁容满面,见孟氏、赵有福都在,昨日发生在这里的事霎时跃于眼前。他压下那些复杂的情绪,上前行礼,看见庆王躺在床上,不痛不叫,心里轻轻“咯噔”一声,关切道:“父王,您感觉怎样?可好些了?” “嗯。” 庆王应着,目光似鹰隼一般,攫着王瞿的脸。 王瞿微怔:“那、那便好。府医可来看过了?如何说的?” 孟氏说道:“是呀,得叫府医来看看,那蛊毒歹毒得紧,万一又发作起来,可如何是好?” 庆王默不作声,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忙碌,殷勤地唤来府医,为自己诊脉。 “王爷今日脉象平稳了些,体内的蛊毒也有减弱的趋势,待我再为王爷开一剂解毒补体的药,先稳住病情,夜里再来施一次针。”府医诊完脉,意外于今日的脉象变化,以为是昨日的诊治产生效果,喜上眉梢。 庆王更是精神大振,眼里蓄起精光。王瞿被那余光一瞄,背脊发冷,耳里回响着府医说的话,人更如坐针毡,面庞渐渐惨白。 “太、太好了,孩儿就知道父王吉人天相,必然不会有事。书房里还积压着不少公务,父王先将养着,待孩儿忙完以后,再来探望。” 王瞿心神不定,挤出些笑容说完后,匆匆告辞。 孟氏一颗心亦是七上八下,讪讪道:“王爷,您可渴了?妾身为您沏盏茶来。” “都退下,别来烦孤。” 庆王语气里的厌烦不加掩饰,他平日里本就不怒自威,府里没有人是不惧怕他的,这一句话放完,重锤似的,猛敲在孟氏心头,她身躯微颤,诺诺地走了。 赵有福五味杂陈,迎上来:“王爷。” “给孤倒茶。”庆王吩咐。 赵有福心酸,倒来热茶,扶着庆王喝下。 庆王靠在床头,喝完后,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屋,回顾醒来后发生的这一切,满心悲怆。 不过是短短一个多月,王府里便像天塌地陷一般,面目全非。先是枕边人联合外贼来向他下蛊,后是东窗事发以后他们自相残杀,彻底决裂。接下来,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儿子也开始利欲熏心,为保全一个世子之位,恨不能他尽快去死……发妻、骨肉,以及先前伏在床头的那一位知心人,熟悉的皮囊底下,藏着的俱是一颗无情无义的心。 庆王悲愤交集,唤来赵有福,疲惫道:“孤是不是错了?” 赵有福侍奉他几十年,主仆二人,已然心有灵犀。眼见庆王如此,赵有福如何不痛:“王爷莫要多想,眼下养好身子,方是要事!” 庆王苦笑,心有不甘:“瞿儿心狠是好事,可对待孤,他也能这般决绝,委实令人痛心。” 赵有福知道他必然会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平心而论,他心里也是气愤的,可是当务之急,是要先顾及庆王的身体,莫让他再气急攻心。他劝慰道:“王爷,世子也是无心之言。危夫人下蛊害您,以您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世子放弃兵权,向九殿下投降,世子如何能应?他毕竟年轻了些,不知周旋,往后还要您多加教导,方能成器。” 庆王如鲠在喉,想起王瞿走前那副惶恐不安的神色,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拔走吗?这种罔顾人伦的畜生,的确不配做他的继承人,可是废掉后呢?他病情尚未痊愈,外面腥风血雨,府里剩下的那些儿子、女儿更为年幼稚嫩,根本不足以抵御风雨。 罢,再如何,也是自己的骨肉,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也是自己扶持上来的。像赵有福说的那样,或许是太年轻了,一时糊涂,往后调教一下,应能有转圜的余地。 庆王一声悲叹,放下杀心。 不久后,侍女进来送汤药,是府医走前开的那一剂解毒补体的药。赵有福端过来,伺候着庆王服下。刚喝完两口,庆王突然变色,嘴里呕出淤血。 “王……王爷?!” 赵有福大惊,放下汤药,召唤府医来看,以为是庆王体内的蛊毒再次发作。 庆王倒在床头,这一次,吐完血后,也不再抽搐,脖颈一歪,彻底不再动弹。 “王爷?!” 赵有福心惊胆裂,扑上前一看,庆王两眼翻白,嘴唇乌紫。他伸手一探鼻息,悲声大叫。 ※ 王瞿坐在书房里,额头蒙着一层冷汗,拳头紧紧收着,贴在两侧大腿上。外面传来惊慌的叫声,有人奔进书房里来,哭道:“世子,王爷他……蛊毒发作,人没了!” 房里的扈从皆是沉默,王瞿坐在桌案后,全身剧烈发抖,掩面痛哭,哽咽不止,胸口撕裂一样地剧痛,乃是弑父的罪恶在提刀报复。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若不这么做,被连根拔起的人就会是他! 一切都是那个夜郎女人,对,是她。是她在他们父子间扎入一根利刺,令他们反目成仇! 若非是她从中作梗,以他的品行,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王瞿涕泗交流,哭完以后,脸从手掌里抬起来,目光阴狠地投射在外,发誓道:“父王放心,孩儿势必会为您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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