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知道这种感觉,那是独生儿女的孤独,旁人不会懂。 天桑见他二人说起私事,便想着要如何融入,手臂忽然被人挽住,转头一看,原是自家夫人,狡黠一笑说:“我也要听故事。” 天桑不解:“先前你也在听呀。” 天桑夫人恨铁不成钢地乜他一眼:“我要你也像表弟一样,单独说与一人听。” 危怀风笑而不语。 岑雪看着天桑被他夫人拽走,又见天桑夫人回头来朝自己神秘一笑,想起昨天筵席上的误会,很快领会其用意,脸颊微微发热。 “还想听故事吗?”危怀风主动问道。 岑雪莫名有些羞臊:“不用了。” 危怀风不多言,看天桑已被其夫人拉远,云桑也与徐正则走在十丈开外,便放低声音,挨着岑雪说道:“那就聊聊正事?” 岑雪心有所动,抬头看他一眼。 危怀风道:“另一半地图还是在你师兄手里?” “没有,在我这儿。” “拿来瞧瞧?” 岑雪知道危怀风的用意,今日来月亮山,他们当然不是为游玩的,寻个时机避开天桑、云桑等人,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出藏宝地点才是正事。 “先找个机会躲开大家吧。” 危怀风点头,找前方的天桑说起分开走的事。 天桑正被夫人缠着说那些老掉牙的传说,听危怀风提议要分开走,比一比哪一支队伍先抵达别庄,摆手道:“不行不行,你们不识路,这样与我们比,岂不是必输无疑?” “那就比一比谁先爬到山顶?”危怀风指一指林外的一座高峰,“就那儿,如何?” 天桑往那处一望:“那可是主峰!” “既是爬山,不爬主峰,还有何意趣?”危怀风环顾众人,一副铁定要比试的架势,“我们每人带着一名女眷,分成三队出发,沿途自行选路,不可假借车马,最先抵达主峰的队伍为胜。表兄意下如何?” 天桑见他兴致盎然,不忍再拒,想了想,左右上山就那几条路,不至于走失,便应道:“行,既然表弟非要比,那我们奉陪便是!” 说着,又往主峰的方向一指:“峰上有一座鼓楼,可俯瞰群山,风景极佳,我先派人前去备宴,稍后我们鼓楼相聚!” “行!” 危怀风爽快应下,走前,看一眼脸色静默的徐正则,却并未多说什么,领着岑雪往树林西侧走了。 ※ 离开大部队后,蝉声大作的树林里更有一种空旷的寂静,岑雪走在危怀风身旁,不久后,忽听他开口:“昨天夜里,你师兄妹二人都聊了什么?” 岑雪想起昨天夜里徐正则说的那一些话,自然不会告诉危怀风,搪塞道:“没说什么。” “他可有中蛊?” “没有。” “那就是将计就计,打算借国相女婿的身份来夺宝了。” 危怀风语气平静,并非疑问,而是陈述。岑雪竟忘了他不是个可以糊弄的主儿,略微哑然,辩解道:“师兄只是想多找寻一些和宝藏相关的线索。” 危怀风眼里藏着一点似是而非的笑:“哦,不是打算多些门路,方便找到宝藏以后算计我?” “……”岑雪心虚否认,“没有,既然先前说好是一人一半,那就一言九鼎,非要算计,等以后与你兵戎相见了再说也不迟。” “当真?” 岑雪没看他,反问:“莫非,怀风哥哥打算算计我?” 危怀风腹诽“狡猾”,眼低下来,笑笑的,也坏坏的:“怎么会,舍不得的。” 岑雪脸热,便要嗔他一句,倏地想起那天夜晚他对着王女的头绳走神一事,心头凉下来,切入正题:“把地图给我看看吧。” 危怀风环顾四周,确认并无人影跟来,从怀里取出那一张发黄的绢帛,交给岑雪。 出发以前,他们三人一起在西陵城官署里看过一次拼凑起来的完整地图,不过,那次仅是匆匆一瞥,原因是危怀风要防止岑雪、徐正则二人过河拆桥,所以没把地图拿出来多久。 其实,危怀风大可不必如此戒备,毕竟那地图里所画的内容极其冗杂,树林、山谷、断崖、瀑布等一应地形尽在图内,详细程度,不亚于打仗所用的军事舆图,哪是那么容易记下来的? 再说,地图虽然详细,却并没有标注藏宝地点,换而言之,即便是手拿着完整的地图,也要先破解图里的秘密,才能获悉宝藏的位置。 岑雪看着手里拼在一起的地图,入目乃是月亮山的局部地形,南是树林,北是瀑布,东是峭壁,西是山麓,中间分散着灌木丛、山谷、树林、溪流、陡崖,除此以外,便是寥寥两行注明图中藏有宝藏的南越文字。 徐正则已事先核实过那两行南越文的内容,仅是些关于“夜郎”、“月亮山”之类的提示语,并无藏宝的具体位置。岑雪的目光聚集在地形图里,突然发现,在所有的地形中,被标记得最多的便是树林。 从上至下,总共有七处。岑雪神思微振,伸手放上去,顺着那七处树林标记逐一划下来,待把七处连成一线后,恍然大悟。 “天罡北斗阵。” 不等岑雪开口,危怀风已在身旁说出了答案,说完半信半疑:“南越人也玩这个?” 把七处树林标记连成一线,正巧是北斗七星的形状,危怀风所说的“天罡北斗阵”,则是中原道教以北斗七星为原型创建的阵法。 “南越人虽然不信奉道教,但是抬头便能看见北斗七星,藏宝人或许只是想借七星的方位来提示藏宝的地方。”岑雪推测着,目光往地图左侧一动,指着图中标记的一处山谷,“在这儿。” 古籍有载,七星乃是围绕着北极星旋转移动,所谓“斗转星移”,若右侧呈七星方位的七处树林标记着北斗七星,则从天璇通过天枢往外延伸五倍之长,便是北极星对应的位置,也就是图里最关键的藏宝地了。 二人目光聚焦于那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山谷上,危怀风道:“走,去看看。” 岑雪收起地图,发现画着山谷的这一张绢帛正是危怀风的,想了想,还是先还了回去。危怀风接过来,有点意外地看她一眼,想起她先前推测藏宝地时的语气,揣度道:“你懂阵法?” “略懂些皮毛,在怀风哥哥面前班门弄斧了。” “我可没说我是行家。” “怀风哥哥从小研读兵书,在这方面自然比我要强。” “那不一定,你不是也说你读过不少兵书,说不定以后我还要请你指教呢。”危怀风笑着,俯身凑近岑雪,后者微耸肩膀往一旁躲开。 危怀风眼神微变:“干什么,躲我跟躲狗似的?” 岑雪借着挽发的动作掩饰耳鬓的臊红,抿唇:“你不用这样说自己。” “……”危怀风咬牙。 岑雪往前走开几步,朝着山谷所在的方向打量:“走过去怕是来不及,怀风哥哥能否把坐骑召唤过来?” “雪稚。” 危怀风跟上来。 岑雪不解。 危怀风没好气地解释:“人家的名字。” 岑雪想起那一匹似雪一般洁白无瑕的骏马,上次在雁山遇险时,那家伙可是英勇地救过她与危怀风,想来是危怀风极看重的坐骑。岑雪很给颜面:“烦请怀风哥哥把雪稚请来一趟。” 危怀风看一眼她这见风使舵的样儿,抬手指压在唇间,吹响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不久以后,飒沓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茂林斜后方冲来一抹熟悉的矫健白影,正是危怀风的坐骑雪稚来了。 危怀风摸一摸雪稚的鬃毛,由着它在自己手掌底下亲昵地拱了拱后,潇洒上马,低头看岑雪时,没有要请人上来的架势。 岑雪沉默。 “一起,还是在这儿等我?”危怀风开口。 岑雪闷声:“一起吧。” “不躲我了?” 岑雪万万想不到他竟是这样记仇的主儿,违心道:“怀风哥哥人见人爱,没人会躲。” 危怀风眼神一深,俯身捞人上马,低头攫着那双亮眼:“我发现你奉承起人来的时候,眼都不眨,很有做佞臣的潜质啊。” “怀风哥哥说笑了,我就是个小丫头,当不成佞臣的。”岑雪一本正经。 危怀风哧一声,大手拽住缰绳,“驾”一声策马疾奔起来。岑雪惯性地往后一靠,撞入他怀里,便要离开,被危怀风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第44章 认亲 (四) 月亮山山势绵延起伏, 占地足有三百多里,主峰位于王都正北方。岑雪、危怀风二人根据藏宝图上的指引,从西麓的山林出发, 沿途跨越谷地、树林、山坡, 快要抵达标记地点时, 竟然看见了一小座瀑布。 夏日阳光明媚, 日光被飞溅的水珠反射开来, 在虚空里幻化成小小的霓虹, 危怀风稍勒缰绳, 放慢马速,因那一抹霓虹而再次想起危夫人。 岑雪也看见了,虽然不知危怀风为何减速,却并不多问什么, 静静地陪他看了一会儿,才又再次出发。 “就是那儿!” 地图上标记的山谷位于西麓北侧,四周茂林环绕, 临崖方向有一座瀑布,正是岑雪、危怀风先前遇见的那处风景。 山谷两侧坡势陡峭,入口狭窄, 目之所及全是森森古木,几乎不能窥见天光。危怀风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 见不像有人居住,便要入内,斜刺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声音。 “站住。” 岑雪、危怀风俱是一震,循声看时, 见一人从入口旁的古树后走来。 “这儿是夜郎禁地,先别进去。” 岑雪震惊:“师兄?!” 从古树后走出来的人, 正是一袭白衣的徐正则。 危怀风眼里亦闪过一抹惊愕,要知道这里离先前众人分开的地方足有三十多里路,短短半个时辰,徐正则是怎么从那里跑到这儿来的? 还有,另一半地图既然在岑雪手里,徐正则又是如何获悉这个地方的?难不成,他早便知道地图里的藏宝地? “你怎么找来的?”危怀风径直问。 “云桑骑马,带我过来的。” “云桑?”危怀风往回一看,“人呢?” “与我吵架,走了。” 徐正则答得有头有尾,脸色平静无波,不像是撒谎。危怀风审视他少顷,低头分辨地上的痕迹,发现的确有一些杂乱、新鲜的马蹄印,想来便是云桑来了又走所留下的。 “你怎么知道这儿是禁地?” 按下狐疑后,危怀风收拢缰绳,绕着徐正则踱了一圈。徐正则让开一步,露出一块被及膝高的荒草遮掩的斑驳石碑,碑上刻着两个苗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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