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怀风认得,还真是“禁地”。 “不是说好要爬山,云桑带你来这儿做什么?” “玩。” 这也是实话,危怀风提议要分队爬山后,云桑便一直撇着嘴,等天桑与其夫人没影后,立刻叫侍从召来坐骑,说是要带徐正则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玩一玩。 徐正则本来就无心爬山,也知晓危怀风、岑雪乃是为寻宝而去,所以对云桑的提议并不反感,反而期待能在途中发掘一些关于藏宝图的线索,谁知云桑竟会一路领着他往月亮山里的禁地而来,来了以后,还为“中原人竟然喝蛇汤”一事与他起了口角。 这一回,也不知是为何,云桑半点不与他服软,甩下一句像模像样的“残忍”后,便扔下他扬长而去了。 “两位玩得倒是别致。” 危怀风听完那一声“玩”,笑着揶揄。 徐正则不予理会,望向山谷里深不见底的草木。 “宝藏在里面?” “大概。”危怀风眼眸微敛。 “天桑还在主峰鼓楼里等我们,耽搁太久会让他起疑,改日再来看看吧。” 危怀风自然知晓这道理,今日循着藏宝图里的线索赶来,本来也没想着要一下找着宝藏,而是先探一探路。天桑已允诺要邀请他们在山里的别庄小住两日,往后有的是机会来这儿寻宝。 “从这儿往回走是三十里路,徐兄是打算步行,还是在这儿等一等,看看小表妹能不能回心转意?” 雪稚虽然厉害,可要是驮三个人,还是两男一女,那画面怎么想都不会好看。 徐正则本是打算原地等待云桑回来的,也是怪,他就是觉着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苗族少女会回来寻他,然而听危怀风那一声“回心转意”,忽又改了主意,迈开步履往前走。 危怀风见他这做派,咧嘴一笑,对着怀里的岑雪说道:“你师兄妹俩有时候倒是挺像。” 岑雪不解。 “别扭。” 危怀风说完这一句,不等岑雪反诘,从马上翻身下来,牵着缰绳往前走。 徐正则走在前,危怀风牵着驮着岑雪的马走在后,山风从谷里吹来,拂乱三人的头发衣袂,危怀风任由发丝拂在脸颊旁,目光投在稀薄的日影里,透着两分散漫。 “南越人的宝藏,怎么会在夜郎国的禁地里?” “以前战乱,南越召集夜郎、云诏结盟,攻打大邺,王都是其中一个据点,不少南越贵族都在王都里待过。” “待在王都里,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往人家禁地里藏宝吧?” 徐正则不做声,岑雪回答道:“战事伤财,当年南越国主见对大邺久攻不下,号召三国权贵募捐军饷,打算与大邺长久对峙。军饷募集以后,数额巨大,由一名南越贵族负责押往前线,以备与大邺开战。结果开战前夕,这一名南越贵族突然失踪,那一批巨额军饷也下落不明,以致南越、夜郎、云诏三国在大战中一败涂地,后续也无力再与大邺抗衡,只能含恨撤军。据师兄查到消息说,那个南越贵族原本并不是主战派,押送军饷一事,是他在战前请缨的,南越国主以为他有意为国尽忠,便派他负责了此事,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我们猜,那人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想看见四国交战,所以假借押送的名义劫走了那一批军饷,并藏在了月亮山里。至于选择禁地为藏宝地,或许是因为当时王都里人多眼杂,相形之下,唯有月亮山禁地才是最安全、最妥当的地方。” 危怀风沉吟片刻,道:“那人后来也一直没有音讯?” “有,战事宣告结束以后,他赶回南越都城,不及入宫请罪,便死在了家中。据说,那天他回家以后,被兄长逼问军饷的下落,他知道兄长贪财好赌,始终不肯交代,便被兄长一怒之下,失手杀了。”岑雪接着说道,“再后来,南越国主派人抄了他的家,掠走不少财物,其中,便有南越国主后来进献给先皇的那一对鸳鸯刀。” 危怀风了然。当年失踪以后,此人把藏匿军饷的地点画在了两张绢帛里,并把地图一分为二,分别藏于一对鸳鸯刀中。回家以后,他本是想入宫向南越国主请罪陈词,结果没想到因军饷一事被兄长所杀,导致那一对藏着巨宝的鸳鸯刀被送入大邺,后又阴差阳错来到了他与岑雪手里。 “所以说,我们要找的宝藏乃是当年南越、夜郎、云诏三国从贵族那里筹集而来的军饷?” “没错。” 危怀风着实意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难怪岑雪这丫头会不惜代价,千里迢迢跑来雁山找他,徐正则会愿意与他里应外合,帮忙夺下西陵城,原来那鸳鸯刀里藏着的并非是寻常财物,而是可堪一战的巨额军饷。 如今,大邺分崩离析,各大势力纷争不休,庆王以剿杀伪君的名义大举兴兵,困于郢州一战,不得已退守江州,正是需要军饷支持的时候。天下虽大,钱财总共就那么多,行军打仗又最是劳民伤财,如果能得到这一大笔宝藏的支援,于庆王而言,不仅是雪中送炭,更是如虎添翼。 “不过,劫军饷一事非同小可,当年他把那么一大笔钱财藏入月亮山,不可能是一人所为,不知那些参与此事的人,可都还活着?”危怀风道。 岑雪知道他的顾虑,说道:“南越国主派人查过,当年参与押送军饷一事的人,无一人能说出军饷的下落,后都被以押运失职的罪名处决。军饷的秘密,应该只藏在鸳鸯刀里,除我们以外,不会有第三方知晓。” “那看来,这禁地是非走一趟了。” 危怀风说着,兴趣愈浓,夜郎地形复杂凶险,入境时的那些瘴林就能把人折腾得够呛,也不知被列为“禁地”的山谷里会藏着什么东西。 便想着,肃肃风声里忽然传来异响,危怀风耳根一动,辨认出是急促的马蹄声,正打算调侃徐正则“回心转意的小表妹来了”,猛地发现来的并非是一匹马。 “等等。”危怀风叫停。 山风乍来,卷落满树飞叶,一阵杂乱仓促的蹄声从前方奔来,伴以喝叱声。不消片刻,三人前方突然出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上驮着一抹红影,银佩叮当,黑亮蓬松的一大条麻花辫飞日光里,发尾系着的头绳银光闪耀。 危怀风几乎是一眼认出来人,不及疑惑,来人身后又奔来三五匹烈马,马上人黑衣束身,黑巾蒙面,利刃在手,杀气腾腾! 显而易见,是追杀! 来人径直奔着山谷里的禁地而来,看见危怀风一行,明显一愣。 危怀风极快环视四周,目光锁住右后方的一条上山小径,把马鞭交给徐正则,语气不容置喙。 “上马,带小雪团先走!”
第45章 交易 (一) 岑雪尚不及弄清楚状况, 忽听徐正则“驾”一声,策着马掉头拐入右后方的上坡小径,脑海里白光一闪, 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山谷前方有一群黑衣人在追杀一位红衣少女, 那少女不是旁人, 正是他们先前在边关县城里偶遇的夜郎王女。 岑雪心头震颤, 掉头看时, 葳蕤古木遮蔽了视线, 只听见下方传来利刃交接的打斗声——那是危怀风为救王女与黑衣人拼杀的声音。 岑雪胸膛里怦怦直跳, 人被炎日曝晒着,脸色反而越发苍白。 ※ 撼天蹄声戛然而止,震飞在虚空里的树叶簌簌然跌落在泥地上,危怀风扔掉手里截获的一把弯刀, 揩了揩虎口处溅着的血迹,转头时,对上一双清亮的凤眼。 王女扶着手臂站在那匹枣红色骏马前, 目光坚毅,浑身则有些狼狈,受了伤不算, 头发也是凌乱的。危怀风多看了两眼,没什么表情, 目光略过地上那几具尸体时,才懒洋洋说道:“看来,夜郎王都里的治安不怎么样。” 王女凝视着他,气息紊乱着, 平复后才道:“多谢。” “不客气。” 危怀风轻描淡写,拽来一匹刺客的马, 翻身而上,便要赶去追岑雪、徐正则,倏地想到什么,心念一动。 王女目光始终在他身上,正想叫他“等一等”,忽见他回过头来,日影里,眉目英俊潇洒,唇角多了一点笑:“昨天在城楼大门,是你放我们进城的?” “你看见了?”王女心头微跳。 “没有,”危怀风仍是那副懒散口吻,“猜的。” 王女挑眉。 危怀风下巴动了动,示意后方的山谷入口:“你刚才是打算往山谷里跑?” “嗯。” “那不是禁地么?” “所以才要往那儿跑。”王女说得模棱两可,并没有提及危怀风想要的答案,倒是在这两句对答里镇定下来,神色恢复平日里的矜贵倨傲,“你们为何会在这儿?” “有个朋友被扔到这儿来了,过来接他。”危怀风谎话信手拈来。 “这儿是月亮山禁地,什么朋友,会被扔到这儿来?”王女的眼神里透出两分严肃,那股属于王室的尊贵气质更浓了。 危怀风唇角微动:“国相千金的未婚夫,嘴笨,惹恼了千金大人,被人家亲自扔过来的。” “你就是危怀风?” “是。” 危怀风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大概是认亲的事已在王都里传开了,他不深究,大方应着。 王女忽然冲他一笑:“仰曼莎。” 危怀风:“?” “我的名字。” 王女说完,矫健地上了马,拽起缰绳,神采里多了一分热情:“我带你去与他们会合,走吧!” ※ 离开山谷后,雪稚驰入一片荒僻的树林,岑雪频频往后张望,徐正则看不下去,抬手在她脑袋上拨了拨:“能否脱身,他心中有数。你我留在那儿也帮不上忙,反而会拖他后腿。” 岑雪不分辨什么,只说道:“那是夜郎王女,月亮山里有刺客。” 徐正则眉头一蹙。 岑雪认真分辨地形,结合先前看过的地图判断一番后,往树林西南方向一指:“往那儿走,先去找天桑!” 徐正则“驾”一声,跟着她的指引离开树林。 ※ 山谷外地形复杂,危怀风策马跟在仰曼莎身后,并没有经过来时所见的瀑布,而是斜斜地穿梭一片杉树林奔了半晌。 危怀风方向感不差,知道这是在包抄小径,赶在徐正则、岑雪以前到达那条上坡山径的终点,可是等二人抵达林外后,半天等不到人。 仰曼莎疑惑:“他们怎么还没到?” 杉林外空旷岑寂,头顶是清啸着掠入天际的飞鸟,危怀风低头辨认泥地上的落叶,看出附近并没有马蹄踏过的痕迹,心头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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