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开始有些急躁,心里蔓延开不安:“国主建这么古怪的墓,到底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我们真要被永远困在这儿,成为这破地方的冤魂吗?” 正发泄着,危怀风突然色变,“嘘”一声:“都别出声!” 云桑住嘴,被他一刹间冷肃的脸色慑住,便在这时,耳后忽然传来潮水一般涌动起伏的哗声,她掉头看去,惊见一波黑浪汹涌澎湃,正朝着走道这里奔涌来! 再定睛一看,来的哪里是浪,分明是黑黢黢、密麻麻的一大拨蛊虫! “是……蛊王!快跑!” 云桑心惊肉跳,不知道为何众人佩戴着装有蛊虫的香囊,还是会招来这么多蛊王的攻击,想起记忆里被追杀啃噬的画面,整张脸惨然失色,抓起徐正则便往后跑。 危怀风亦在第一时间拉住岑雪往身后一护,拔剑朝着奔涌而来的虫群挥去,剑风激荡,冲开一层无形屏障,所及之处,虫群溃散! “啊!怎么这里也有?!” 身后传来云桑的尖叫,岑雪掉头往拐角后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另一条走道尽头也有一大拨蛊虫袭来,依然是巨浪一样,滂湃吓人! “怀风哥哥!” 岑雪心知不妙,去叫危怀风,却见原先被危怀风一剑斩溃的虫群已迅速集结完毕,再一次朝他们发起攻击! 危怀风连挥几剑,那些蛊虫看似溃败,然因数量无穷,竟像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根本无法彻底阻击! 而整座古墓看似无尽,实则走道就那么几条,拐角前后皆有巨浪似的蛊虫袭来,四人被困在夹缝里,后背相抵,很快退无可退,岑雪低头看时,危怀风足尖已有蛊虫顺着鞋面往他身上爬去! “怀……” “在,别怕。” 危怀风不等岑雪再唤,开口应下后,突然横剑划破手掌,朝着眼前及身后的虫海一挥,霎时血珠飞溅,奇迹便在这一刻发生了—— 原本海浪一般奔涌而来,要把四人吞噬的蛊虫竟然像被定身一般,在一刹间僵滞不动,待再次动起来时,已是退潮一般,朝着后方缓慢撤退,整个过程平和寂静,全然没有攻来时的半分凶狠。 众人看见这一幕,皆是大惊。云桑精疲力竭,震愕不解。 “这……怎么可能?!” 危怀风无暇解释,收剑入鞘,盯着其中一拨蛊虫撤退的方向:“跟上。”
第59章 古墓 (三) 蛊虫汇聚如海, 乃是从每条走道尽头的台阶底下爬上来的,四人跟着其中一拨蛊虫走下石阶,抵达最低处时, 发现内侧石壁底下有沟槽, 约莫二指宽, 深不见底, 密密麻麻的虫群像泄入地底的水一样消失在沟槽下。 云桑上前一步, 抓走一只要撤回沟槽的蛊虫, 认真看了两眼后, 恍然道:“这是墓灵蛊,乃是墓主所养,用来守护墓穴的,与养在外面的蛊王不一样。蛊王虽然凶猛, 但只要嗅到王族之血,便不会发动攻击,而墓灵蛊极其排外, 一般只认喂养它们的墓主人。” 另外三人各不言语,云桑抓着那只蛊虫,看向危怀风:“为何你的血可以吓退它们?” 危怀风耸眉, 似不明白云桑在说什么。 “你的血!”云桑严肃道,“刚刚是因为你划破手掌, 让它们嗅到你的血腥气,它们才会撤退的!” “是吗?”危怀风仿佛意外,看了眼手掌上的伤口,说道, “刚才急了,不小心划破了手, 原来我的血还能有这效用?” 云桑被他反问得一愣。 “莫非圣女的血也可以化解百蛊?”徐正则开口,目光掠向危怀风,藏着一些晦暗不明的深意。 危怀风不语。 云桑脑袋里一团乱麻。圣女乃是夜郎苗女中最擅长下蛊之人,蛊术冠绝,可让所有蛊虫听闻号令,下蛊于无形,解蛊于瞬息。 可是,圣女解蛊靠的也是血吗?还可以像王族一样,把解蛊的能力传给后代的? “没听说过……”云桑扔掉那只蛊虫,越想越发觉疑点重重,然而不等再研究,危怀风已开始沿着石壁底下的沟槽寻找机关。 这一次,竟是不需片刻,便被他把开门的机关找到了。 但听“轰”一声,四人所在的地砖在一震以后,开始往下移动。危怀风起身护住岑雪,眼往前看,石块砌成的壁面不断往上升,很快,有微弱风声从前方传来。 危怀风握着火把往前一探,入目又是一条走道,然而相较上一层的,已然逼仄短小许多。四人贴在一起往前走,不足十步,视野豁然开朗。 前方不再有石壁阻挡,尽头外,赫然是一大间方形的墓室,约有三丈见方,四角立着石柱,中央砌着一片平台,平台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庞然大物,因为光线昏暗,暂时不能看清楚是什么。 危怀风、云桑点燃附近石柱上的火把,火光燃亮整座墓室,四人这才看清,摆放在正中央平台上的居然是一座石棺。 “这是……” “石棺墓。”岑雪声音冷然,仔细听,里面藏着一些遗憾与失落,“这儿不是什么藏宝地,这儿是夜郎国主修建的墓室。” 众人沉默。 尽管先前已有猜测,然而亲眼所见时,内心仍是百感交集,岑雪与徐正则互看一眼,彼此眼里俱是五味杂陈。 “竟然真是墓室……可国主在这里修墓做什么?”云桑茫然不解。 岑雪说道:“王族不兴墓葬,这墓,不一定是她为自己修的。” 云桑更震惊。 “当年国主从云诏回来时,是孤身一人么?”岑雪回忆先前在平蛮县听见的那些关于国主杀回夜郎夺位的传闻,询问道。 “是啊。”云桑点头。那一年她虽然年幼,不足五岁大,可是关于父亲辅佐国主登上王位的事,乃是她从小听到大的传奇,这些年来,耳朵都快听起茧了,对其中内情,可谓是了然于胸。 “当年国主杀回来时,孑然一身,别说是人,身上连一身多余的衣裳都没有,整个人狼狈落魄,可怜得不行。爹爹说,要不是因为相貌没有大变,他都不敢与国主相认呢。” 岑雪微微沉吟,道:“那她在云诏时可有成家?” “没有。”云桑否认。 “是没有,还是没有人知道?”岑雪看着她,目光倏而锐亮无比。 云桑一下哑然,看着面前的神秘石棺,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改口道:“没有人知道。” 那一年,老国主病危,储君之位悬而未决,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有人要推举国主的侄儿上位,有人蛰伏暗处,打算趁乱窃取王族的政权。 国主回来的那天,不早不晚,正是老国主奄奄一息,决定下诏传位给侄儿的那一日,整个王宫人心惶惶,各方势力严防死守,蓄势待发。 “那天,下很大的雨,国主回来以后,没法入宫,便找到了我阿爹,与阿爹在房中交谈至黄昏。天黑以后,阿爹突然倒戈卡波夯——就是要与老国主的侄儿争夺王位的那位贵族,建议卡波夯趁着老国主还没有颁发诏书,尽快杀入王宫,夺下王位。卡波夯很早便想重用我阿爹,听了阿爹的谏言,没多考虑便答应了。当天夜里,老国主病故,王宫发生政变,卡波夯率领人马杀死了老国主的侄儿,打算自立为王,就在这个时候,国主现身了—— “因为王族子嗣单薄,老国主的侄儿被杀以后,王室中已经没有能够继承王位的成人,卡波夯自以为王族无人,王位已是唾手可得,看到突然杀回来的国主时,整个人方寸大乱。要知道,国主原本便是夜郎王女,是老国主册封的储君,夜郎唯一的继承人,对于那些原本拥护老国主侄儿的权贵来说,要想不被卡波夯篡位杀头,唯一的办法便是临阵倒戈,扶持国主上位。就这样,国主在危急关头集结白苗、红苗、黑苗等族人,与我阿爹里应外合,成功反杀卡波夯,夺下了王位。那一场政变,前后不过一日,可是死在王都里的人足有一千之多呢。” 云桑说完,想起在那一战里牺牲的大哥,胸口微微酸涩。岑雪听完,讶然道:“也就是说,那一日,国主先是借卡波夯杀了最大的竞争对手——老国主的侄儿,后又借朝中权贵反杀了意图篡位的卡波夯?” 云桑点头。 岑雪感慨:“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那时候,老国主已奄奄一息,就算想方设法潜入王宫,国主也难凭借昔日的王女身份夺回王位,即使夺回,老国主侄儿与卡波夯这两大劲敌也永远不会让她坐稳那个位置。发动政变固然残酷,却是当时唯一可以成功夺位的办法。 “那以后,国主便成为了国主,就算那些权贵知道了国主与我阿爹的计谋,也不敢造次。慢慢的,国主清剿了王庭里所有的敌对势力,与阿爹齐力治国,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夜郎国蒸蒸日上,越来越好。只是,国主始终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成家。” 岑雪道:“所以,她才会册封仰曼莎为王女?” “对。那是国主登基后的第四年,王庭里许多人见国主年纪大了,纷纷劝她成家,为王族开枝散叶,她不肯,便发了一道诏书,册立如今的王女为储君。为这件事情,我阿爹还与她吵过几次呢。”云桑微微皱眉,“不过,现在想来,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国主就决定终身不会成家了。” “若没算错,她在云诏一共待了十四年,这么多年,她就没有联系过族人一次?她待在云诏,又都经历过什么,这里也无一人知晓?” 岑雪越想越发觉可疑,当年南越、夜郎、云诏三国大败后,夜郎王女与圣女齐齐失踪,后来,人们发现圣女与大邺铁甲军主帅危廷相爱成婚,留于中原,却一直没有王女的下落。 如果那些年里,王女是流落于云诏,那她为何不及时向母国或族人求助?回国以后,又为何不愿再开启新的生活? 云桑想了想,说道:“国主脾气不算好的,她不愿意说的事,谁又能问出来?阿爹以前或许问过,可是什么答案都没有。大家都猜,国主在云诏的那十多年过得很不好,或许是被人骗了,或许是被人伤了,又或许是被人囚禁了,所以才会十多年杳无音信。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据我阿爹说,国主当年回来时,身上是有伤的。那伤不是寻常的伤,一看就知道国主来时境遇坎坷,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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