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给沈丹交个底。崔负献认命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打磨着措辞。 “妈,我知道的。遇到合适的,我会努力的。”她冲沈丹狡黠一笑,“你放心,你女儿这么多年,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失手的呢!” “那是!”沈丹看她终于有了松动,以为是自己的谆谆教诲起了作用,欣慰地笑着,手掌温柔地拂过她的发尾。 “其实我和你爸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说这么多也是过过嘴瘾。你自小有主意,没让我们操心过。我们既希望能帮上你一丁半点,更希望你顺风顺水没什么烦心事。”沈丹的声音逐渐哽咽。 崔负献停下动作,身体滑入棉被,拥住她,轻声细语,有些撒娇的说:“哪有,你们给了我生命,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给的。”她的手掌轻轻拍着沈丹的背,文艺工作者沈丹女士有时是很感性的。 崔负献单纯觉得自己比记忆中的崔负水幸运很多。 沈丹扳正女儿的身体,牢牢握住她的手,严肃正经地望着她,决定将自己毕生绝学传授,语重心长地开口:“献献,你知道妈妈是说不出什么大道理的。你如今长大了,独立了,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家庭。” “本来想等你生日再和你说的,你要记住,婚姻不是雪中送炭的必需品,它是锦上添花的礼物,是让你的人生更加幸福、圆满的礼物。” 虽然很多时刻婚姻不能像人们期待般美好,却仍然应当保留它被信仰追捧的神圣本质。人的缺憾不影响人的美好,在于我们如何倾心对待。 母亲的面容不知不觉间染上柔和的光晕,声音愈加温柔细腻。 “它只是人生一小块拼图。如果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沈丹给了她一个拥抱,紧紧的,“我和你爸也相信你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如果你觉得已经很幸福快乐了,其他的拼图已经足够让生活圆满了,不必去强求,我们都支持你。” 崔负献将头埋入母亲肩颈间,喉头酸涩不能出声,只能呜咽着吐露一个沙哑的短音:“妈妈。” 这一秒,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她的拼图已经足够完整了。 “好了,我们赶紧收东西,不然赶不上飞机了。”沈丹松开她,起身开始利索地整理衣物。 在机场送完沈丹,崔负献的飞机还有三个小时起飞,她自觉等在入口。 李珰打的出租车,后备箱上放着两个一大一小的行李箱,小的是崔负献的,她之前收在研究所的那个。 崔负献冲他招手,逆风跑了过去,随手接过自己的行李。在一片尾气声中,李珰指着她小巧的小黄人:“你带这些点东西够吗?西安那边可比淮城要冷。” 崔负献趁机问道:“我们要在那边待很久吗?” 李珰耸耸肩:“那倒不是。” 崔负献若有所思地点头:“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要实在冷的话,可以买一件。” 两个人闲谈着通关,进入候机室。一路上,李珰没有泄露半点关于西安之行的线索,他好像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崔负献难得几次破罐破摔般单刀直入地询问,李珰一句简单的“到了再说”便把她打发了。 西安。 崔负献将这个地名在心底一遍遍默念着。 她坐在金属长椅上,同李珰隔了一个位子,中间放着他的黑色背包。李珰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头上带着白色耳机。 西安,在晋朝为洛平。会有什么东西还能证明“李珰”的存在呢? 崔负献一遍遍往前推理线索,脑海中划过一丝灵感,下一瞬就能抓住那个答案的时候,身体被人摇了一下。 李珰摘下耳机,好奇地打量她,脸上带着笑意:“会不会觉得无聊?” 候机时间过了一个半小时,她表情凝重地呆坐原地,没有交谈,也没有看手机,视线没有固定落点,好像单纯地睁着眼睛发呆。 回神后,她又恢复到尊敬师长的乖巧模样。 “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 崔负献不确定他是真的想知道还是趁机展开话题好打发时间。 自己总不能抱怨还不是因为你故作神秘导致我现在绞尽脑汁吗? 她没有勇气。 同时报复性地给了一个回答,迅速结束话题:“私事。” 李珰果然没有继续追问。 “我看你不大玩手机,现在的年轻人可都是手机不离身的。” 崔负献暗中庆幸自己之前换了手机屏保,冲着李珰礼貌一笑:“还好吧,可能是念这个专业,看手机的时间比较少。” 这倒是事实,即便是电子资料,在电脑上看也比较方便。 可能是闲暇时间多了,李珰闲聊起来话题还挺丰富的。 “你本科专业也念的考古?” “不是,我是后来考研才转的。” 李珰了然地点点头,本想继续追问几句,广播里通知预备登机。崔负献飞快起身,两人座位没在一起,她便说自己去趟洗手间后直接上飞机,让自己不用等她了。 李珰看着学生匆忙逃窜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自己也那么可怕吧。
无人敢写帝皇书(15)
顾府在城西,门匾上题的是“安定侯”府。 这一辈顾家子孙,袭爵的是顾灵山、顾灵泉的伯父顾钟,顾钟胞弟顾铠远赴越州。若非顾钟无子,顾灵山还成不了顾府的嫡长孙,多顶了一个安定侯世子的头衔。 马车在安定侯府大门口稳稳停住,驱车的两个少年轻盈地跳下,礼貌地向大门口的侍卫询问:“还请通禀你家主人,右军校尉——” 郑云看了一眼头顶上金光璀璨的匾额,心下比较一番,觉得比自家府上略逊一等,故而刻意地加上一句:“淮安侯李珰拜访。” 是了,赐下来的金匾题的是大将军府,久而久之,百姓们便忘了或是已不知晓,当年流民军统帅李珰率领二十万大军风光还京,天子亲迎颁召,封靖远大将军,加封淮安侯。此番被贬回京,不过暂免靖远大将军一职,淮安侯的爵位仍然保留。至于将军府的牌匾为何没被撤换,那倒是不得而知了。 顾府看门的侍卫见来人打扮甚为随意简陋,也只听过靖远大将军李珰名号,只以为是哪里来的疯子故意撒泼,胡诌些名号还漏了馅,不客气地将二人推到台阶下。 李珰今日穿了官服,玄衣上用金线绣着华丽精贵的百兽亮纹,腰间绦带上玉色生翠,未像贵公子般环玉佩或是戴着香囊,两块腰牌金灿灿地悬于腰间,十分贵气。 “多年未曾造访倒是忘了规矩,郑云,递了我的腰牌过去,看看顾家相得中哪块?” 李珰并未下车,周管家打着帘,恭恭敬敬地递过腰牌,郑云亦是双手捧着接过。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郑云冲着侍卫冷哼了一声,沈淮七跟在他身后亦是颐指气使,好不嚣张。 自家主子可是捏着他家主子的命呢! 内庭一阵忙乱,终于一人战战兢兢地撩着袍边大步赶了过来,来不及介绍,先行把两个犯事的侍卫训斥了一遍,而后赔笑着道歉:“大人海量,我家主子有请。” 郑云、沈淮七看向身后,马车纹丝未动,李珰不肯下车。 “你府中如今是谁当家,你传得是谁的命令。”郑云挺直腰杆,双手交叉负于胸前。 管家还算耐着性子好气回答:“安定侯府自然是安定侯顾钟顾大人作主,可惜他现下未在府中,此刻只有二少爷在家,我便是奉他的旨意前来通禀。” 空气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冷笑。 周管家掀起帷帘,李珰躬身出了马车,却是负手站在横木之上,轻蔑地看着门口那人,语气没有不耐烦,与神情十分不衬:“既是顾少郎在家,有些事我还担心他做不了主。不若你代为通禀,说李某有事相商,若他拿不了主意,今日这门,李珰还是不便造访了。” 话里话外,无非暗示此事与安定侯世子顾灵山有关。 那人听话神色一变,步履匆忙地跑入内庭,身影再次出现之时平稳了许多,领着一人尚算从容地出了府门。 顾灵泉今日未施粉黛,瞧着顺眼不少,空气中也没有厚重的脂粉味。 “将军拜访,灵泉未能亲迎,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将军海涵。”从容不迫地行了个揖礼,姿态风流,有了些世家公子矜贵高冷的气质。 李珰开门见山:“你兄长不久前私自扣押我府内一名婢女,我今日前来讨人,不知你能不能做主。”声音没什么起伏,好像真的只是询问,等着对方拿主意。 顾灵泉闻之神色一变,侧过身同管家交耳。那管家连连作揖,脸色苍白,怕是顾灵山瞒着府中众人,一时间都弄不清楚情况如何。 两人推拉一阵,李珰等得烦了,打断他们的讨论:“罢了,你既做不了主,我只好呈禀陛下。” 顾灵泉态度有所松动,袖摆一挥,姿态骄傲:“我虽不知事实如何,但我兄长光明磊落,断不会行私自扣押之举,定是你府中人冒犯在先。你今日来顾府要人,无非以我兄长之危要挟,手段不算高尚。我且不问前因后果,只作一命换一命,若你不能把我兄长全须全尾平安带回,今日之事我定会去将军府问个明白。” 李珰走下马车,一字不发,带着浅笑踏上台阶。 “那便多谢了。”李珰回了一礼。 晋朝初立之时,圣皇帝陛下感慨前朝苛刑□□,律法繁杂,且民间多有滥杀之举。尤其是贵族世家,私设地牢者蔚然成风。而后命大臣删改修订,宽刑简律成新朝之法,《晋律》中特意明文记载禁止贵族豪门者私设地牢,滥用私刑。 顾家的地牢不算大,只有十六间,其中六间关着人,面上刺墨,印着青黑色的“顾”字。是主人家惩治违逆下人的惯见手段,算不得滥用私刑。 顾灵泉领着李珰一直向前走,路尽头是一堵石墙,上面挂着各种刑具。拐弯后向右再走上一段,可瞧见一扇厚实的木门,嵌着铜板与铆钉。 顾灵泉拿着丝绢帕子掩面,眉头蹙着,眼神示意管家开锁。 门刚刚露出一条细缝,直线瞧去,阴暗湿冷的泥地里只能发现脚踝,血迹从小腿一路延展到腰腹,长发凝结成块,糊在胸口前,故而上半身瞧不出是何情况。 顾灵泉与管家俱是窥见着李珰的反应,他神色恹恹,倒没什么怒色。不痛快是肯定的,但这毕竟是安定侯府。 李珰上前一步走到门边:“我有些话要单独问问她。” 顾灵泉会意,纠结着补充了一句:“你快些吧,伯父很快回来,到时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李珰阖上门,没管门外人的唠叨。他得先确认她是否还活着,以及还能活多久。若是马上就要死的程度,他也懒得费力气同顾家多做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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