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帮人围在一起, 总一根绳头, 分下来数根小绳,一人拽一根绳,谁也拉不过谁,还挣的一头汗,看的崔姣咯咯笑。 崔姣发了赏钱, 自己回寝居呆着。 南星和玉竹心细,去厨房要了两小碟菓子,端进了寝居, 便见崔姣在床上靠着,手里拿着莫奈何转着玩, 没几下就解开了, 无聊的丢在一边。 两人把菓子放到桌上,南星上前道,“娘子是担心太子殿下吗?” 崔姣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个女史相互看了看,是知道那几天他们在狱中有多恩爱,回来沐浴时,崔姣一身的痕迹骗不了人, 太子上交了政务后,也不用去上值, 在新居里时间多,崔姣跟着傅母学完规矩,两人就躲书房中,家令说是苻琰清闲,帮着崔姣处理东宫庶务,可庶务哪有从早忙到晚,出来时,太子神清气爽,崔姣常常要歇一歇才能走路,身上总消不下去斑斑红痕,雪峦上印着的更是让人看了脸红。 现下太子被皇帝叫去宫里,他们夫妻正是情热,崔姣嘴硬,心里定也是不安的。 “太子殿下向来行事稳妥,娘子是不用太担心,娘子不是想吃樱桃毕罗和花折鹅糕吗?奴婢们去厨房端了些来,您快趁热吃,”玉竹和南星扶她坐到桌前。 早上崔姣是想吃的,这会却没胃口,她就是心烦,明明说好的去长安县游玩,这时节春草郁郁葱葱,恰是踏青的时候,以前在清河,她也跟着崔明秀出去踏青,常常能见到女郎和心怡的郎子避进草木深处,大梁的风气在,女郎较自由,婚前还跟郎子处两个月,不合适就退婚,只要不像五公主那样跟有夫之妇私会,就是被人知晓了,最多算作风流韵事。 她本来要带着福福和衔蝉奴一起去,那边的野郊没什么人,如果走累了,可以在草丛里铺绵席,青草多高,没人会看得见,在日光正盛时,想受其研磨至透尽润泽,想被灌满,还想被包住揉到涨,下午时,便携着给的这些回新居,做个端庄的太子妃,被傅母教导规矩,才可以弥补这两天在新居的亏空。 可惜被皇帝叫回来了,他自己惹出来的乱子,自己没担当,却要苻琰给他撑着。 崔姣随意吃了口樱桃毕罗,道,“我想去成衣铺子买衣裳。” 虽然外面人都默认崔姣是太子妃,但还没正式成婚,崔姣的衣物有些是苻琰吩咐东宫筹办送来的,有些则是当下长安里女郎们时兴的衣着,这些衣物就只能去成衣铺子才可以买到,平日只要崔姣一句话,自有新居里的人去购置,不需她出去。 两个女史知道,她并不是想买衣裳,成衣铺子离新居近,也离望仙门近,她是想去看看苻琰。 两人退到外面,跟家令说了,家令摇头叹气,便叫人去备犊车,送崔姣出去。 崔姣在成衣铺子里耽搁片刻,才又让犊车赶去望仙门。 望仙门前聚集了上百民众,犊车停在行道上没近前,远远就能听见那边有谩骂声,崔姣掀帘子去看,就见苻琰带着人在安抚,苻琰在人前从来都是倨傲的,最可怜的时候莫过被皇帝冤枉斥打,他现在也很可怜,有百姓往他身上扔烂菜叶、泥土,不该他受的,他一声不吭的受着,若没千牛卫阻拦,只恐还会被百姓围上去殴打。 木香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跟崔姣道,“那些人都以为是太子殿下害的他们没了家,现在对着太子殿下喊打喊杀……” 明明是皇帝闹出的祸事,皇帝躲在皇城里当缩头乌龟,推自己儿子出来顶祸,这好像是皇帝一贯作风,崔姣知道的,皇帝误会牛公微造反,朝中无人愿去岭南道,苻琰不得不领兵入岭南道讨伐牛公微,抓到人了,皇帝又把人放跑了,之后的一连乱子,都是苻琰在给他收拾乱局。 崔姣只见过父母操心儿女的,难得见儿子操心老子的,皇帝做了一堆的糊涂事情,让苻琰受尽委屈。 苻琰真不恨他么? 崔姣再见远处苻琰在说着什么,太远了,她听不见,依稀见他朝那群遭难的老百姓抬臂俯身行大礼。 崔姣便有些看不下去了,放下帘子,让驱车回新居。 这天苻琰没空回来。 崔姣一人在堂屋就食,吃的半饱停下了箸,让家令送午食去给苻琰,她突然想起来了,皇帝已经亲政了,苻琰不再忙于政事,眼下也未必有廊飡供他填饱肚子。 家令欣慰,“娘子还惦记给殿下送午食,实在难得。” 他赶忙去厨下备食送入宫中。 崔姣有点怔愣,撅了撅唇,她可不是心疼他,她就是怕他饿出病来,她就不能跟他磨磨贴贴了,她还没玩够他呢。 午食过后小憩,崔姣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的,迷迷糊糊听着有声响,想叫人,有手轻抚她的背,把她给哄睡着。 下午崔姣才醒来,几名女史入内服侍她梳洗,说苻琰回来过,崔姣愣一下,怪不得她下午后面睡得香,他真来哄她了,崔姣撇一下唇,说不定他回来拿什么东西,顺便哄她一下,就算专门回来哄她,又没什么,她怀着他的孩子,哄她不是应该的么。 家令这时进来,对崔姣道,“娘子,乐游原下的几道坊都遭了洪灾,太子殿下打算从内库拨钱出来赈济灾民。” 入新居以后,苻琰的内库钥匙就被崔姣拿在手里,每日东宫的花销和调度都由崔姣掌控,莫说家令,就是苻琰来了,想从内库出钱,也得崔姣点头。 那些受灾民众人数不少,苻琰的内库再有钱,也不如国库有钱,皇帝闯的祸,苻琰都已经替他扛下了,总不能还替他出钱吧,诚然内库也能出的起,但也忒冤大头了。 崔姣让女史们都下去,待只有她与家令,才温温一笑问道,“荀家令,这钱非得东宫内库出不可么?” 家令叹气,“皇帝陛下不肯出这个钱。” 崔姣几欲气笑,现下那些遭难的百姓都把气撒在苻琰头上,若皇帝这时候愿意出钱为他们修缮家园,他们必然感恩戴德,皇帝还用得着怕苻琰权势过大吗?机会递到他手上他都不中用。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既然殿下已经认下罪责,那合该由东宫来出这个钱以平民怒,况且乐游原下黄渠决堤,也将曲江池畔的芙蓉园冲垮了,朝里不仅要拨款重建堤坝,还得再修建芙蓉园,都要用钱,”家令道。 所以皇帝赏花作乐的芙蓉园比那些民众的家重要,皇帝是死活不愿出这钱了。 崔姣点点头道,“可以从内库拨款,但我想请家令做件事。” 家令但听她吩咐。 崔姣道,“太子殿下早在骊山,就因紫霄观道尊吃丹药暴毙一案身陷牢狱之灾,未再过问朝政,只请家令想办法将这事散播出去。” 那已是二月份的事了,若消息走漏,普通庶民皆知这次黄渠决堤并不是太子之责,太子的名声也能挽回。 家令挽袖拭了拭眼泪,低声道,“娘子一心想的是殿下,这些年,都是殿下一人抗过来的,有娘子在,往后殿下也不难熬了。” 崔姣也不全是为了帮苻琰,流言蜚语最能煽动民心,苻琰替皇帝顶了罪责,最怕事情过去后,皇帝反借此废掉苻琰,以他的秉性能做的出来,既如此,就不能腹背受打,只有先让那些受苦的人知道,是谁让他们受的苦,这才不会变成利剑,她可不想跟着苻琰再遭落魄,跑又跑不掉,那就多个心眼。 “殿下才将那些百姓安抚好,下午殿下就去了太医署看望工部姜尚书,好在姜尚书被救回来了,姜尚书欲辞官归隐,殿下与他再三示谦,姜尚书才消解了气性,不再为此事负气,只有殿下有苦难说,”家令道。 崔姣心中五味陈杂,把内库的钥匙给他,他下去做事了。 这一日苻琰都在外奔走,深夜放归,回来就进了书房。 崔姣在屋里翻来覆去难眠,听木香说苻琰回了书房,便下床往书房去,进去见苻琰在看图纸,一张图纸是黄渠过去的堤坝,还有一张是黄渠即将要修建的堤坝。 崔姣看那先前的堤坝图纸黄旧,上面字迹是苻琰的,就想起,苻琰十四岁也曾疏通黄渠河道,避免了洪灾,十四岁就做的比皇帝好了,那时候皇帝还带着王贵妃在乐游原上玩乐,何曾记得他差点被水冲走。 偏心,真的能偏到不顾儿子死活。 苻琰见她进来,揽她到腿上吻了吻唇,她缩着肩挂到他脖子上,小声说,“答应我的春游是不是没有了?” 苻琰低低的笑,“没有了,你背着孤唆使荀家令干了坏事。” 崔姣一失落,把他推开,愤愤回了屋。 苻琰敛住笑容,将新图纸上的几处纰漏找出,亲自去了工部的署衙,一夜没归。 这夜后,也不知谁漏出的消息,太子早在二月骊山时就已被冤入狱,再无权过问政事,本来苻琰这些年掌政就没出过差错,这消息一出,又有先时的风声,五公主跟大理寺少卿私通时,还不忘构陷太子,再者这几日皇帝亲政,朝臣也有不少被皇帝折腾,其中不乏有推波助澜的。 几相串到一起去,就有不少人猜测出来,太子背了黑锅,能让太子背黑锅的,自然就只有皇帝了。 就算明面上没人敢指着皇帝骂,背地里也引得不少议论。 工部紧急召人入黄渠修建堤坝,东宫也从十率府抽调了几百兵将在长安城外暂搭建简陋民居,等乐游原下的黄渠治完了水,再给他们修建家园。 崔姣闲在新居,得了苻琰的准许去城外看看,屋舍虽简陋,但能暂遮风雨,又下发了粮食衣物,民众不愁吃穿,倒和那些兵将其乐融融,她和苻琰一起在场时,还都高高兴兴的行拜礼,不再对苻琰仇视。 一时间这事也就慢慢算过去。 清明的前一天,苻琰被皇帝叫进宫里。 皇帝很生气,他让苻琰顶事,结果那些百姓全知道是他做的这等蠢事,皇帝又抓不到散播消息的人,便把气出在苻琰头上。 “太子了得,比朕能耐的多,短短一天就将那些刁民安抚住,朕倒不及太子能主事。” 苻琰只道不敢。 皇帝把书案拍了拍,书案上堆高的奏疏被这一拍,直接摇晃着塌了,掉了一地,皇帝更恼火,见苻琰仍垂着头,道,“劳烦太子,替朕把这些奏疏都捡好。” 苻琰半跪在地,将奏疏一本一本捡起来,原样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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