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道,“外面都知道阿茶病了,您现在过去,不是落人话柄吗?” 大公主勉强作罢,想来想去,觉得不能等在蓬莱殿。 好容易挨到了晚间,大公主让崔姣跟她一起去太液池,崔姣劝也劝不住,最后两人换了宫女服,趁天黑溜去。 太液池畔灯火璀璨,池中漂浮着各色花灯,宫妃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皇帝与皇后站在乞巧楼上,低头看她们手拿五彩线对月穿针,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五公主和王贵妃坐一起,王贵妃一心想要赢巧,卯足了劲要第一个穿针,五公主无聊透顶,不一会她的宫女过来,与她附耳低语,登时欢喜起来,趁周围人都在穿针,便偷偷溜出了太液池,朝麟德殿附近的园囿跑去。 大公主和崔姣往乞巧楼上看,只见皇帝与皇后还没动静,大公主想跟过去,崔姣让她再等等,只得按捺着。 王贵妃是第一个得巧的,纵使她在此之前急得穿针的手都要冒火星子,依然维持着高贵超然的姿态,皇帝和皇后下楼,皇帝夸赞道,“贵妃果真心灵手巧。” 王贵妃羞红了脸,“这不过是妾寻常常做的事,陛下谬赞了。” 这羞态叫皇帝看的心里意动,正想再与她说些动情的话,皇后突然道,“园囿那边上了百戏,咱们过去瞧瞧吧。” 一下就将两人的火热给浇灭了。 碍于众人前,皇帝也不好说不去,便带着众妃嫔一起过去。 崔姣和大公主偷偷跟着,至园囿外,五公主的宫女守在假山口,远远看到这么多人过来,想进去通风报信,却被一小黄门给捂住嘴拖走了。 众人绕着假山走,到路中,听到假山内有人在说话。 “你来找我干什么?怎么不去跟你的胡姬亲亲我我?” “真是冤枉,那夜叉害的我,怎么你也不信?” 声音压得很低,但仍能听出是大驸马和五公主。 王贵妃想上前,却被皇后抬手按住肩,王贵妃浑身发冷汗,五娘何时跟大驸马搅到一起去了!她本想不管不顾叫人,但皇后用胳膊戳了一下皇帝,皇帝回头看着她们,脸黑的像锅底,她就不敢动了。 假山内两人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依然在说话。 “你骂长姊夜叉,心里也不定这么想我。” “你长姊跟你怎么比?我娶她是无奈,我跟你才是两情相悦,她如此害我,这夫妻情分已是到头。” 五公主哼了一声,笑起来,“夫妻情分到头,长姊要跟你彻底了断,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就势答应了,你别把我当傻子,你根本不敢跟长姊和离,你靠长姊才做到少府少监的位置 。” 大驸马叹气,“我何至于靠她,她与你是姊妹,我若是和她闹得太僵,还怎么和你有以后?” 五公主这时娇纵起来,“我不管,你和她必须立刻和离,她是公主,我也是公主,她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你!” 崔姣和大公主躲在宫女中,大驸马说夜叉时,大公主就想冲上去教训人,但被崔姣死死揪住了衣袖才作罢,等到五公主说出这般气焰嚣张的话,她再难忍下,扯开崔姣的手,直朝假山走,杂在宫女中尚无法认出,她人一走动,周围就有人认出她了,相互间交头接耳。 但她快近假山时,被皇后一把拉回来,皇后拽紧了她,侧过头注视已一脸煞白的王贵妃,“贵妃真是教出了一个有本事的好女儿。” 假山内霎时一惊,知晓外面皇后、王贵妃都在了,那皇帝也必定在了,他们两个刚刚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听到了! 当即噤若寒蝉。 皇帝怒不可遏道,“还不给朕滚出来,你们还想在里面说大娘多少坏话!” 两人畏畏缩缩从假山里出来,大驸马一脸丧气,五公主也没了方才的张狂,犹如霜打的茄子。 皇帝还没斥责。 王贵妃忽然哭出来,掐住五公主的脸骂道,“你这个蠢奴,你怎么能这样对大娘!我不如打死你算了!” 她舍不得真对五公主下手,掐了一半见脸没红,就往五公主身上做样子打,也不见有人拦她。 皇帝脸都气青了,皇后冷眼看着她不出声,仿佛看透了她。 得打两下才能让他们消气。 王贵妃狠下心,往五公主背上捶了两下,五公主终于知道疼,也跟着哭了。 “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东西,我看是有人故意挑拨你跟大娘!” 王贵妃急忙手指向茫然无促的大驸马,“你平素乖巧,定是他带坏的你!” 五公主也被吓住了,跟着她的话点头。 王贵妃把她抱住,哭了一嗓子,“我可怜的儿……” 她再转头望向皇帝,哭的梨花带雨,“陛下,五娘还只是个孩子,大驸马能背着大娘与酒家胡勾搭,那些肮脏下流的手段他岂有不会的!五娘是着了他的道了。” 崔姣在后面看的直赞叹,贵妃是真能耐,这么一下来,皇帝脸上的气好像都消了些,五公主很容易就能脱困了。 皇后没心思看她这些把戏,只与皇帝道,“请陛下给惠奴一个交代,不要寒了她的心。” 惠奴是大公主苻真婉的乳名,还是皇帝亲取的。 皇帝看见大公主低着头,默默垂泪,禁不住心疼,答应皇后道,“皇后放心,我决不叫大娘白受了这委屈。” 皇后便带大公主率先离开了,不再看这狼藉之地。 崔姣想跟过去,恰好见太子赶来了,与他迎头碰上,想躲已来不及,他眼神在她身上穿的宫女服打量过,眉头一皱,崔姣只得与他行礼,小声说,“不是妾要来的,大公主非拉着妾……” 苻琰无暇与她说话,手一挥,她就一溜烟跑去追皇后了。 苻琰看着她跑远,回头到皇帝身边。 皇帝见他过来,先命人将大驸马押下去,散了妃嫔回紫宸殿,太子随行前往。 至殿内,皇帝歪在壶门榻上,命内侍搬了犀簟牙席让苻琰坐下,才咬牙切齿道,“此子敢羞辱大娘,当真该杀!” 苻琰沉默片刻,道,“陛下已看清他的真面目,还请下旨让阿姊与郑孝饶和离。” 皇帝道,“皇后要朕给个交代,和离是要和离的,你看这贼子该如何论处?” 苻琰道,“依大梁律令,诸奸者徒一年半②。” 皇帝虽因苻琰母亲对他不喜,但他总归是太子,秉承着祖辈规矩,在他十岁之初,便准他宜令听讼③,时至今日,法令都熟记在他脑中,处事也越发冷决无情。 皇帝迟疑道,“五娘是有错,但也是受他所惑,不能算作与他私通。” 苻琰垂眸不语。 皇帝拍了拍腿,“郑孝饶上回与朕说,你那个擅马球的女官与大娘一起陷害他,那个女官还与他纠缠多次,既然依律法,就让那女官也入徒刑吧。” 苻琰五指握紧,“陛下为了袒护五娘,便要冤枉无辜之人吗?” 皇帝不高兴,“她无不无辜,朕叫来一问便知。” 他不等苻琰会话,迅速命内侍前去蓬莱殿传话。 “她是听从儿的命令行事,陛下想要问什么,问儿便是,”苻琰道。 内侍快到门前停下,犹豫着看向皇帝,皇帝骤然道,“你看着朕干嘛!朕的话成耳旁风了?” 内侍吓得一缩脑袋,慌忙去蓬莱殿请人。 蓬莱殿内,皇后才将大公主抚慰好,崔姣陪在一侧,看她们母女依靠,眼含羡慕,她不会再有和阿娘相依的机会了,不觉眼里泛酸,正有泪意,皇帝的内侍过来说皇帝要召她问话。 三人立时警觉,唯恐皇帝又变卦,皇后先问了内侍,皇帝要问什么话,内侍不敢得罪皇后,可也不敢乱传禁中语④,只得说,“眼看着陛下和太子殿下要吵起来……” 皇后当机立断,“我带崔姣过去。” 有皇后在,崔姣才稍加放松,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紫宸殿,到殿门前就听皇帝语带怒气。 “朕还没老糊涂,时务策劝不了朕,你就令朕的大臣来左右朕,现在朕要审问个女官,都要被你推三阻四,岭南道大捷,你如今威风凛凛,朕是不是该退位让贤了?” 殿内静了静,然后是苻琰平静道,“儿无此意。” 皇帝坐起身,手指了指自己,克制着火气压低声,“朕才是手敕。” 再指向苻琰,“你只是教令。”⑤ 皇帝这疑心病是真重。 崔姣幸灾乐祸的想,也只有皇帝这个君父能叫苻琰吃瘪了。 不容她再听,皇后已推开殿门进去。 踏入门内时,崔姣只见苻琰侧身坐于席上,皇帝的手指还指着他。 苻琰脊背挺直,头颅微垂,脸色是崔姣从没见过的麻木惨白。
第10章 第十章 亲父子无骨肉亲情,因权势生间隙。 之前大公主说他小时候还巴望过皇帝会疼他,求不得就成了冷僻无情模样。 崔姣难免感慨,皇帝的子女太多了,统共十七个儿子,三位公主,什么东西一多,人就不珍惜了,更不用说,皇帝还因苻琰生母对他有芥蒂。 她进门就垂下头,跟在皇后身后,皇后走到父子面前停下,她也停下,不等皇帝发话,便屈膝行拜礼。 皇后一来,皇帝的眼睛没空放她身上,尴尬的收回手,看皇后那副半冷不热的神态,心知刚才说的话被她听见了,这原没什么,但他不急着为大娘讨回公道,反倒教训起了儿子。 这就尴尬的很。 皇帝咳了咳,“皇后不在蓬莱殿陪着大娘,怎么过来了?” 宫女搬来簟席让皇后坐下,皇后声音板正,“陛下命人来我宫中召崔姣问话,我自然不放心,现下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陛下不赶快下旨让他们和离,还要问什么话?” 夹枪带棒的语调,皇帝听着很不舒服,他最不喜和皇后说话,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其实十几年前他刚和皇后成婚时,也和她好过几天,可她实在没有女人该有的婉转柔顺,两人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置气,后来又因他和王贵妃瞒着她暗度陈仓,被她发现了,两人吵了几架,就彻底生分了。 这事确实他与贵妃有些对不起她,但他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实属正常,她身为皇后本来就该大度,不过这些年她这个皇后当的倒是称职,太子被她教的能文能武,后宫也料理的井井有条,也没再因后宫的其他妃嫔与他斗过嘴。 皇帝这么想着又对皇后宽容不少,道,“三郎说郑氏小儿犯了律法,朕就想叫这掌书来问问。” 皇后似笑非笑,“陛下糊涂了,郑孝饶私通的是五娘,崔姣是东宫宫官,她能知道什么,陛下应该问的人是五娘。” 崔姣憋住笑,皇后好厉害,摆明了皇帝想袒护五公主,拿她当替罪羊,结果皇后根本不接招,直接就不给他面子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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