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轻轻的说,“我一想到要一辈子当牛做马,被呼来喝去,我就害怕。” 崔仲邕牙关紧咬,“牙牙,不然我们离开长安吧。” 崔姣揪紧手指,说,“我不能耽误阿兄的春闱,我想自己走。” 崔仲邕神色发闷,“每年都有春闱,每年都能考。” “做庶民很惨的,在崔氏被欺负的还不够吗?要是阿兄有官身,我们就不用再怕被欺负,我在外躲几年再回长安,太子也不可能会记我那么长时间,”崔姣劝他道。 崔仲邕还是摇头,“就算你走了,我也未必能高中,太子若记恨……” “他不会记恨,”崔姣笃定道,她很了解苻琰,苻琰对她的喜爱与当年那只死了的白鹘飞将军没有不同,飞将军死了,东宫的鹰鹘院养了数只珍禽,她不在长安了,他也会再豢养许多娇美的侍妾。 太子的爱和情比路边的野草都轻贱,只有昏了头的人才会往东宫钻。 “东宫崇文馆广纳天下贤才,阿兄有才学,他是爱才之人,不会因私废公。” 或者说,相比于有才之人,她算不得什么重要之物,她是可以随意被打杀的,她至今依然记得苻琰说要杖杀她的可怖神色。 崔仲邕踌躇不已,“爷娘曾说过,要我好生照顾你,你我兄妹经历颇多艰难,才终于团聚,我实在无法再任你一个人漂泊。” 崔姣笑一下,“不是漂泊,我想去益州,阿娘是益州人,我想去阿娘的家乡,我们的户籍不也在益州吗?” 崔仲邕瞳孔震了震,益州与长安是千里之遥,去了益州,将来能不能回长安都未可知。 崔仲邕忽掩住面。 崔姣知他是悲伤难忍,可没有办法,她出了东宫,还是被苻琰找到,可见再留在长安,结局就是在东宫做承徽,日日如履薄冰,东宫太子妃已不是陆如意,换成别人,若有一句话说错,开罪了她,下场就是死。 她不想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舒舒服服、没有顾虑的活着,长安呆不下去,那就去能呆下去的地方。 崔姣安慰他,“阿兄别伤心,这里已被太子发现,他是聪明人,说不定派人盯着这里,我想离开也没那么容易,若真离不开,我就认命回东宫做承徽。” 后面那句是打趣了。 崔仲邕悲伤之余又被她逗笑,苦叹道,“还是我拖累你。” 崔姣把头摇摇。 崔仲邕便将早上出去遇见郭守山说了。 崔姣还是摇摇头,道,“那位郭夫子兴许巴不得我不在太子身边当侍妾。” 她这个侍妾虽说无名无份,可也对崔仲邕有益处,她不做太子的侍妾了,崔仲邕也就没了助力,明年春闱,对郭守山也没多大威胁,利害明了,蠢人才会去东宫揭发她。 崔仲邕也懂了这其中曲折,遂想到书斋内那张写着自己字迹的纸张,如今细想,倒是那张纸的缘故。 便进房拿了那纸看,只瞧纸上有烛泪,一看便是夜里所写,那就是先前小院落下的,太子找到小院处,才借着这张纸引出了他。 崔仲邕自责许久,事已至此,若崔姣想一个人走,他也不拦了,就怕走不掉。 -- 苻琰回东宫后还有一堆政务要忙,至晌午,蓬莱殿来人,要他过去用午食。 苻琰便去了蓬莱殿,殿内只有皇后一人在用膳,皇后命人添了一双箸。 苻琰坐下用食。 皇后问他,“三郎,你找到崔姣了?” 她有耳目在东宫,东宫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她的耳朵里,不过她安排耳目在东宫,也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前些年的傅姆害苻琰不浅,她人又不在太极宫,离得太远,不能照顾到苻琰,所以才安插了人在东宫。 今早苻琰下朝直接出宫,显然是崔姣有消息了。 果不其然苻琰低嗯一声,他顿然,说,“母后,儿想先纳崔氏为承徽。” 皇后僵笑,“东宫还没有太子妃,就先有承徽,不合规矩。” 苻琰道,“儿记得阿耶是太子时,也是先有过良媛、承徽。” 他说到皇帝头上,皇后差点就斥出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是皇帝确实在未娶她前就有了两个良媛,三个承徽,还都是先皇赐下的,当初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刚嫁进东宫,是有不满过,可那几个良媛和承徽都是柔顺安分的性子,皇帝也没为她们闹过出格的笑话,现在这崔姣却是万万比不得她们,就凭这次她出宫,苻琰为此不愿娶陆如意,若非是她急中生智认陆如意为义女,他这储君的位置都要动摇。 若说崔姣走时,她还觉得崔姣是个恭顺聪颖的小娘子,现在她看来,崔姣就是个祸害,再让崔姣回来,东宫恐怕永无宁日。 皇后说好,“待我回头与陛下说好,再行册封。” 苻琰便觉这事定下了,午食也吃的差不多,该回去处理公务,他想早早理完政务,出宫去找崔姣,他留下了几名暗探在永和坊盯梢,她嘴甜惯了,虽知道与她同住的是崔仲邕,但她赌气时也说过,要嫁给别人,就怕她出了宫,心野了,真的动了嫁给别人的心思。 皇后看他草草就食,一副急着走的样子,便问一句,“崔姣现在东宫?” 苻琰净手漱口,含一片鸡舌香,说,“她和她兄长住在一起,待儿以承徽的仪制接她回东宫。” 这便告退离去。 皇后不禁哼了声,倒是重身份,既重身份,当初又为何要给三郎做侍妾,说是安安分分,不还是惹了许多事出来,依她看,就是给了承徽,这小娘子也不会满足,怕不是还惦记上了太子妃。 皇后想到家令报与她的话,那晚大婚,陆如意被苻琰吓得和盘托出,崔姣是有心上人的,而且感情很深,想出宫也是为了这心上人,可听苻琰所说,她现如今是跟自己的兄长住在一起。 皇后命中官去叫人打听崔姣的家事,她倒要看看,崔姣住一起的是兄长,还是她那个旧情郎。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苻琰忙碌了一下午, 终于在傍晚时才将琐碎政务都理清,他问家令是什么时辰,家令告知还有一刻钟就要宵禁了。 苻琰便让家令下去备马,他要出宫。 家令说他没用夕食, 就被他横了一眼, 家令便不敢再劝, 心里料到他这是急着去见崔姣, 已顾不上用夕食了,可就算宵禁了,他是太子,有太子令,何时不能去见崔姣的, 非急得好似迟一刻人就跑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放崔姣走,皇后这步真走错了, 而今太子一心在崔姣身上,心都跟着她到宫外, 她一日不入东宫, 一日太子就不会收心。 即使后面再定太子妃,也不一定能让太子转移目光。 不恰当的想法,崔姣人在宫外,就是一块吊着太子的肉,诚然不能大逆不道把太子说成是狗,但也不遑多让了,太子当下是彻底被崔姣给拿捏住了, 这以后还有的折腾啊,谁也不能再劝阻, 越阻拦越只会让太子爱怜崔姣,更舍不下她。 家令心底暗叹,只得出去叫人备马。 嘉德门快要落钥时,苻琰骑着马出了宫门,飞驰向永和坊。 永和坊内,崔姣兄妹俩也才做好了饭菜,刚端上桌,外面门敲响了。 崔仲邕要去开门,崔姣道,“应是太子来了,我去吧。” 崔仲邕欲言又止,宵禁了,太子还跑来,莫非要在这里过夜吗? 崔姣让他多添一双箸,便去门边,隔着门缝就见苻琰杵在门边,敲门敲得都敲得不耐烦。 这么不耐烦,还来呢,当她在这里巴着他哦。 崔姣打开门,看见他便露笑靥,“这么晚,殿下怎么来了?” 苻琰见她素衣荆钗如清水出芙蓉,俏生生的过来抱他胳膊,他心里微动,便被她拖着胳膊进院里。 他一手牵着马,一手被馨香拥靠,不由有些悦然,寻常时候,他入东宫,自有仆下来牵走马,但这破院子是没仆役使唤了。 苻琰将马随意拴在院里的桂花树上。 崔姣笑盈盈道,“妾与阿兄正要用夕食,殿下要不要吃一点?” 她想苻琰应该吃了夕食过来的,东宫膳□□美,也不会惦记着他们那点简陋用食。 可苻琰矜骄的嗯一声,“也可。” 崔姣小小的撅一下唇,东宫有享不尽的金樽玉露,他非跟他们抢吃的,别人碗里的食物香么! 崔姣也只有在心里唾弃几句,面上带着笑将他迎进厨下,还是坐在那张小桌,他要吃,他们也都不敢与他同坐一桌,只能等他吃完了,他们才能上桌,崔姣还得在一旁侍奉。 看的崔仲邕心里发苦,原来牙牙在东宫过的是这种日子,怨不得牙牙说要走,太子全然只将她充做仆婢罢了。 苻琰被崔姣侍奉的受用,这般普通的饭菜,也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待吃饱喝足,崔姣端来茶水洗漱,宫里的珍贵的鸡舌香是用不到了,也就多咕了两口茶漱口,才被崔姣请去她房里呆着。 他这座大神走了,兄妹俩才勉强就着剩菜剩饭填饱肚子,两人也没话了,忙忙收拾掉碗碟杯箸。 崔姣准备回房,崔仲邕叫住她,道,“牙牙,他今晚不走吗?” 崔姣脸发烫,有点结巴,“我也不知。” 可都宵禁了,太子来的这么晚,定然是想在这里过夜,孤男寡女岂能同住,太子还想对牙牙图谋不轨! 崔仲邕越过她就要去找苻琰。 崔姣把他拉住,小声说,“阿兄忘了吗?我原本就是他的侍妾。” “可你已经离开东宫了,现在瓜田李下,以后传出去,不是坏了你的名声?” 崔仲邕极愤懑,可愤懑下又是颓唐,他这个做哥哥的,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 那边屋里传来响动,崔姣叮嘱崔仲邕,“我过去了,阿兄你也早早去睡吧。” 崔仲邕急道,“我去跟他说,就算要过夜,让他来我屋里行不行?我把床让给他,我睡地铺。” 这寒冬腊月,睡地铺多冷,更何况苻琰来就是要跟她温存睡觉的,他贸然过去,只会惹苻琰不快。 “我一日在这里,也和在东宫没甚区别,阿兄担心我的名声,往好处想,户籍和出宫外牒都在我手里,这里也是我们租住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家,他也不会时时来,这黑天半夜,也没人知道他,就把他当做我养的外室,有一天我走了,他也找不到我,”崔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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