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噙着浅浅的笑,说:“好久没和你切磋,差点忘了你是会些功夫的。” 桑乐收回手,扔掉铁剑,转身道:“别说的好像与我很熟一样。” “一回生,二回熟,你我这都见第四回 了,不是两倍的熟悉么?” 桑乐拿帕子擦着手上泥土:“闻蔷在她自己院中,你要去得往那边走。” 闻蔷是昨天回来的,想必这人也是一起的。 “谁说我来就是要找闻蔷的?”君梦闲跟上来,“就不能来看看你?听说你要成亲了,我还没见过大周的婚典,就过来看看。” “那你来早了,婚典在下个月。” 君梦闲笑了笑,挥手让翠儿退下,又走了几步,看她面上露出惑色才道:“那你为何一副不开心的模样?难不成是不想嫁给那个宋大人了?” 桑乐白了他一眼,连反驳的话也不想说。 “怎么,被我说中了?”君梦闲一副恣意神态,“若是你想反悔的话 ,我倒是可以帮忙。” 眼前的人仍无动于衷,顾自往前走着。 君梦闲长臂一伸,抬扇将她拦住。 桑乐顿住脚步,眸中带着些不悦,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我第一回 见你,你在生气。第二回见你,你在之神伤。第三回见你,又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我就在想...”君梦闲眼神闪了闪,“你什么时候见着我了,能笑一笑?” “我...”桑乐呼吸一窒,“我笑不笑与你何干。” 君梦闲看着她颊边绯色,从腰间掏出个东西来递给她:“你将这个拿好,若将来有一日你到了罗沽境内,只管将这东西给守城的人看,他们就会将你送到我身边来。” 桑乐接过来,是个指环,样式有些浮夸:“我为何凭白无故要去罗沽?而且为什么还要去找你?” “说说罢了。”君梦闲失笑,“只是想送你个小玩意,就当相识一场。” 指环上只镶嵌了些宝石,看起来也不算名贵,桑乐点点头,将指环收了起来:“多谢。不过我可没东西送你。” 君梦闲敛了笑,盯着她正色道:“不如姑娘送我个笑如何?” 桑乐面无表情看向他后方,说:“闻蔷来了。” “闻——”君梦闲猛地回头,却空无一人,这才恍然又被骗了,无奈道,“你可别再吓我了。” 桑乐不禁有些好奇:“闻蔷是狼还是虎?竟让你这样害怕。” “你们姐妹二人倒挺像,脾气一个比一个坏。你倒好,只对我冷言冷语,闻蔷却不一样,生气了可是真的要打人的。” “刚刚不是才与我过了两招?” “那不过是切磋技艺罢了,与闻蔷不同,她...”君梦闲似乎想到什么,竟是有些惶恐,“哎,算了算了。” 他脸上表情实在滑稽,桑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君梦闲终于窥见这人笑,眸子亮了起来:“你...” “咳——”桑乐立即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闻蔷对怎么了?你这样害怕。” “也没什么,只是脾气太急了些。我刚到宫中时,只隐约听说是你脾气不好,却没想到,你这妹妹...唉...” “我怎么了?” 谈论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闻蔷双手叉腰,望着前面高挑的少年,挑眉道:“本郡主有什么地方对不住王子殿下?” 君梦闲背脊震颤,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她,讪笑两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又侧过身去看桑乐,用眼神责怪她害自己。 桑乐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闻蔷的询问声和君梦闲无奈的附和声... 回到房中,看到桌上的请柬,刚好起来的心情又一下子跌落。 上面墨迹已干,落款处却一片空白。 明明是两个人的婚典,却只有她一人在弄这些。 她不懂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丞相府那边是什么情况,没一个人来说,也没有娘亲可以教她。 想到娘亲,桑乐又轻叹一声,转身走到妆台。 梳妆台上摆了个小盒子,上面雕着精细的花,沉沉的一只。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枚耳坠子。 关于娘亲的事情她知之甚少,只听人说那时爹爹还未册封太子,两人是在宫外认识的,其余的就无人知晓了。后来娘亲生下她没多久便去世了,没留下什么东西,这只坠子还是后来她翻自己小时候的衣裳时,在满月服里翻出来的。 耳坠子只有一只,桑乐找人做了一模一样的另一只,打算自己成亲的时候戴。 她将两只坠子都戴在耳垂,坐在凳子上,将镜子放高,抬头望着镜中人,弯了下嘴角。 听皇后娘娘说自己的眉眼与娘亲七八分相似,尤其是抬头笑着看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副样子。 可下一刻,镜中人却垂了滴泪。 她好想让娘亲知道,她就要嫁人了。 翠儿站在帘外,道:“郡主,送信的人回来了。” 桑乐拭了泪:“怎么说的。” “宋大人最近几日不在礼部,也未回府,信只转交给管事的忠叔了。” “...”桑乐心中一沉,“那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前几日的甜蜜,竟差点让桑乐忘了男人总是这样行踪难觅,她将铜镜取下放回桌面,嗯了声。 翠儿又说:“不过相府倒是已妆点和很热闹了,听说灯笼红布已换了,连大门旧漆也刷了新,四门街上为此事还热闹了一番。那...郡主,咱们东宫是不是也要快些准备才好?今日才修剪枝桠,还有许多事没弄,到了下个月只怕忙不过来。” 桑乐眉宇稍微舒展,说:“知道了。” 可日子却并没有因为喜庆的东宫变得更好些,第二天,温知行来了。 身后跟着十来个士兵。 宫中最忌兵械,除守城的羽卫军外,入宫者,皆需除去自身兵器,连尖利点的茶针也不得携带。温知行虽是武将,也不能例外,如今却带着大批人这么到了东宫。 杜良娣走在他前方,脸上带笑,不知在说什么。 桑乐看了看他腰间佩刀,迎上去,道:“知行哥哥怎么来了?” 温知行一听见声音,原本僵硬的肃容立即瓦解,笑着说:“是闻溪啊,我来是想问些事,可惜不巧,殿下不在东宫。” “爹爹已经许久没回来了,知行哥哥怎么不知道?”桑乐指着他身后的兵众,“还带着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宫怎么了呢。” 温知行惭愧道:“哦,只是我刚好办了事回来,还来不及去报道就直接过来了,吓到你了。” 杜良娣插话进来:“你们两个小辈关系交好,我这个妇道人家也就不扰了将军与闻溪叙旧,就先退下了,一会儿饭好了记得过来吃。”说着又看向桑乐,“闻溪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桑乐不情不愿地过去。 杜良娣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要分清楚,你只是个深闺小姐,问什么一律答不知道就是。” 她难得没说什么刺耳的话,又一副谨慎的模样,桑乐惊诧的同时又似乎有些明白,点头道:“知道。” 杜良娣说罢又同温知行寒暄一阵才走开。 温知行也屏退下属,两个人一起在湖边散步。 他常年在外,沾了一身的粗糙脾性,却有意克制,笑着说:“你近日可还有去跑马?” “没有了。”桑乐噘了噘嘴,“都要成亲的人了,哪里还能跑马,成什么样子了。” “那岂不是也没怎么出宫了?” 桑乐摇头。 她近来衣着愈发温婉,温知行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看着她莲步款款,挑眉道:“怎么,你是铁了心要当大家闺秀?” “......” “你本就不是能静得下来的人,为何偏要学那些矫揉作态?”温知行失笑,“那宋大人究竟有何魅力,能让你如此牺牲?” “又不是只因为他...爹爹以前也不喜欢我骑马弄剑。” “殿下不喜欢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缘何这时候才想起来要改?” “...” 桑乐语塞。 温知行叹了口气,道:“唉,不知道你怎么想,不过我觉得,若喜欢一个人,得摒弃自己的个性,放弃原来的喜好,强行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这样,真的好吗?” “我哪有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了。” “没有吗?”温知行退后一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自从认识了这个宋大人,现在宫不出了,马不骑了,祸也不闯了。听知意说,你前些日子还找她学女工?” “我...”桑乐被说得面红耳赤,仍嘴硬道:“那我问你,若有一天,知行哥哥要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可那女子毫无礼节,成日只知舞刀弄枪,跑马赛风,你还会喜欢?” “喜欢啊。”温知行点头,“我本就厌恶宫中这些女眷的扭捏状,我中意的姑娘,那必然得是能在草原上与我策马狂奔,驰骋晚霞的潇洒女子。” “我说错了,重来...”桑乐急忙改道:“假如你某天喜欢上了一位女子,可那人却只会琴棋书画,刺绣女工,说话也温声弱气,对刀枪棍棒一窍不通,你怎么办?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了。” 温知行似听了笑话般,低头轻轻笑着。 桑乐问:“怎么了?” “没什么。”温知行抬头,“只是我想问你,这样的小姐,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小姐又怎会看上我这般武夫?” “...” 温知行接着道:“就算她眼瞎瞧上了我,若为了我摒弃原来的生活,去学马打猎,舞刀弄枪,可那也不是她原来喜欢的东西。兴许一开始为着我这份情,可人生漫漫,难保以后有相看两厌的时候,到了那时,她难保不会后悔。 又或许,一番相处下来,我也喜欢上她。却发现她并不是我见她是那副样子,这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眼前这个人与她本性相去甚远,若我知晓了,还会继续喜欢她吗?” 桑乐心中似被什么击中,心中起伏难平,怔怔地望着他。 温知行将她这副表情纳入眼底,又补充道:“也不尽然,万一那时我俩已情根深重,不介意她先前伪装,抑或是被她这番失去自我的深情感动,说不定也能成一段佳话。”
第44章 温知行的话让桑乐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直到夜深人静时仍无法释怀。她忍不住想起与宋子珩,男人眼中的她,是怎么样的? 那个人喜欢的, 似乎一直都是伪装的桑乐,甚至自己连伪装也不完美, 许多次在那人面前曝露本性。 兴许他现在对自己确实有几分情, 但诚如温知行说的,他日在一起久了, 会不会相看两厌, 到时候自己会不会连伪装也不愿了, 那时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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