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高位,如她这般,若是能有人辅佐便是最好的。 可她如今什么都给不了裴寂凉,依着他如今的地位和声誉,名誉权势皆有。 无欲无求之人才是最难掌控的,实在叫她难以重用。 李兰亭为两人倒好刚煮开的初雪梅茶,小壶放在她手边的紫砂壶承上,轻轻为两人带上了门。 裴寂凉的目光落在她手边那冒着阵阵白烟的小壶,道:“微臣不求名利,只要娘娘,万事胜意……” 江微澜脸上的神情不变:“你为人臣,也总要奢求些什么。” 裴寂凉脸上的笑意苦了几分:“娘娘向来知晓微臣的心意……”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伴随着一阵夹杂着细雪的寒风吹来,却有声比风更寒。 “裴大人待娘娘究竟是什么心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寒凉的声线便知晓来者何人。 沈京辞没成想,他只是去按着娘娘的吩咐,去请群臣吃了顿难得的交子,回头再来复命,便听着裴寂凉这番话。 他没想到裴寂凉居然会说出这种以下犯上的话。 这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将这等见不得光的心思说出口。 青天白日都敢这般,深人静之时怕是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时候。 沈京辞不由想起了那天晚上,江微澜柔声的唤着别人的名字,不禁咬了咬后槽牙。 “娘娘是北辰的太后,高洁如明月,我待娘娘自然恭敬,”裴寂凉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丝毫不飘忽,“沈大人问出这等话,难道自己丝毫不心虚吗?” 裴寂凉如今当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若不是他知晓这人曾经对太后娘娘存了别的心思,恐怕就信了他的话。 “裴大人都不心虚,我又有什么可心虚的。”沈京辞报之以淡笑。 裴寂凉颔首,状似不经意的看着窗外,道:“我倒是听说,沈大人每日从太后娘娘这里跑的紧。” “自然,正所谓能力越强者,需要承担的便更多,受到娘娘的重用便也更多不是?”沈京辞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倒是羡慕裴大人这些时日如此清闲……” 他瞧得出,如今裴寂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还仍强颜欢笑着。 沈京辞抬眸,便对上江微澜那双通透的凤眸,那一瞬间他心头微滞,总觉得那颗心被这锐利的眸光划开,一点一点的被人看透。 “娘娘吩咐的,微臣方才办完了。”沈京辞不再理会身后那人如何,乖顺地垂下了眸子,低声道。 “嗯,”江微澜若有所思的道,“想来你也是因着这些天的繁忙有了怨言,哀家是该放你回沈府,好生和心上人见一见。” 沈京辞顿了顿:“倒也不必,她最是善解人意……” 此话一出,裴寂凉就像是闻到了鱼腥味的猫,抬起了眸子一错不错的看着沈京辞。 御史大人因着娘娘传召,如今是夜夜休在了慈宁宫的偏殿。 慈宁宫的茶气腾升着,薄薄的水汽好像遮住了她的面庞,叫人看不清楚神色。 “这如何能呢,显得哀家倒像是意欲拆散你们的恶人了。”江微澜笑说。 宽大的袖袍中,沈京辞的手缓缓成拳,闷声应道:“是,多谢娘娘体恤。” 一盏新倒好的茶水被那只素手推到眼前,这点热意驱散了他身上久久不散的寒气。 “安裕蛰藐视皇权,不敬圣上,如今又鱼肉百姓,侵占田亩,陛下对他过于纵容,”江微澜将一沓宗卷递到两人眼前,“可哀家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依照《北辰律法》,安裕蛰鱼肉百姓,贪污朝堂赈灾钱款,理应在朝堂之上判决处死,而安裕蛰此人许也早就料到了有今日这一番,先前也曾救陛下于危难之中,算得将功抵过,倘若娘娘如今要将他处死,陛下那边难以交代,如今便可暂时全族流放岭南险地,”沈京辞不疾不徐的道,“而不敬圣上,藐视皇权的罪名却是死罪,无法赦免。” 先帝最厌恶官员,大臣之间贪污腐败,《北辰律法》更是严惩贪污罪臣。 “贪官如黄河之沙,清官如凤毛麟角,安裕蛰如今,可算是自毁前程。”裴寂凉道。 江微澜将面前的册子翻上了一页,道:“他食北辰厚禄,又盗北辰仓储,即便是先帝大赦天下,也未曾有过赦免贪官污吏的先例。” 南宁有墨吏,虽贪污腐败,但在朝政上颇多见解,最受皇帝的赏识,也只在脸上烙印了字,此事便草草了之。 北辰却从不准许墨吏执政,贪官唯有死罪,如安裕蛰这般,若只犯下了贪污的罪名,也是死罪以免活罪难逃。 沈京辞随手翻了几页宗卷,突然出言道:“娘娘,这份宗卷是从哪里调来的,为何其上并未说明安裕蛰先前种种?” 他分明前些日子派暗阁专程为江微澜去探查了此事,而暗格那边又是连夜将安裕蛰的罪行整理成卷宗,为何如今她手头上是一份不甚完全的册子。 “这是我方才为娘娘带来的,”裴寂凉看着他道,“乃是我这些时间连夜整理。” 他有意无意的咬重了“连夜”两个字。 沈京辞轻笑一声,不去理会他,而后朝着江微澜道:“娘娘不妨看一看微臣前些时日给您送来的那份卷宗,相比这份会更齐全些。” “前些时日”对比“方才”,好像显得裴寂凉不够用心了些。 “娘娘,微臣已尽力将卷宗整理完善,自娘娘吩咐下来,微臣连夜整理案宗,从未假借于他人之手。”裴寂凉忙道。 沈京辞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说来,我得知消息还比裴大人晚了些。” “你……”裴寂凉那张往日无什么起伏的脸上微红,怒视着眼前气死人不偿命的沈京辞。 “好了,”江微澜出言打断两人的剑拔弩张,“说正事。” …… 安裕蛰如今手上有不少的良田,更是不少佃户在庄子之上,进账定不是上述那般。 待到裴寂凉告别回府,江微澜出言唤道:“鸳禾,准备笔墨,誊抄一份给皇帝送去。” 她正是这般吩咐着,而后觉出手畔传来一股很轻的力道,侧眸便见沈京辞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扯着她的衣角。 沈京辞似乎也是因着自己方才的动作怔愣住,还是开口解释道:“娘娘,不必劳烦鸳禾姑姑了,微臣来誊抄便是。” “那你去磨墨,换兰亭誊抄。”江微澜颇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哀家说让你早些回去,瞧来你怎么不愿?” 哪有他这般愿意将心上人丢在宫外,自己反倒成日不出宫的男子。 沈京辞不知晓自己方才是怎的一回事,竟然神使鬼差的扯住了太后娘娘的广袖,而今江微澜的话惊醒了他。 “她知晓如今朝中局势,嘱咐微臣要向娘娘尽心尽力,切不可一心二用,当以国为重。”沈京辞堪堪回神,这才胡乱地扯了个不甚走心的谎。 江微澜没有回应他,只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袖中的女儿香与冷香混合而来,清新淡雅,同母后这般。 她的手背温热柔软,贴在他额上的一瞬间,沈京辞整个人好似如在云端,飘飘然而不自知,那一刹他便想到了所谓柔夷。 他曾想过,像太后娘娘这种杀伐果断,端坐在皇权高位之上的女子,是不是那双手也同她铁血的手腕,无法侵入的心一般冷硬。 熟悉的冷香再度袭来,混合着面前的白梅茶香,慈宁宫里好像更热了些。 沈京辞耳尖微烫,僵在了原地。 那只手是何时离开了他的额头,沈京辞不清楚。 他只看着那只纤细的素手捻起了三柱檀香,她从桌案上摸到一个火折子,将那三柱檀香点燃。 檀香顶端的小小火焰被江微澜伸手而来的一股清风吹灭,唯留三枚红点腾升起一股令人心安的香气。 她捻着那三柱香,在他面前晃了三晃,直至他微红着耳尖抬眼对上她的眼眸。 江微澜长睫遮住眸中淡淡的神色:“看你心不在焉,哀家为你叫叫魂。”
第26章 娘娘的尾巴 “娘娘……”沈京辞一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他难得无措的看着江微澜。 江微澜神色如常,仿佛一切都是他自己心中无耻地觊觎着当朝太后,自作多情又想入非非。 “回神了?”江微澜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香龛中, 才侧眸分他一个眼神。 “微臣……失态了。”他也仅这般解释着自己方才的心不在焉。 江微澜黛眉微挑, 看着他转了话锋:“跟着哀家待了这么些时日, 如今累的成了这番模样, 若是叫你那心上人瞧见不知该有多心疼。” 沈京辞敛着眸子抿了抿微红的唇,默不作声。 他哪里有什么心悦之人,不过都是他为了多同太后娘娘待上几天, 才拿出来当幌子的。 再者说来, 他先前曾与娘娘提及的那些,什么温和良善善解人意,什么最擅政事,哪样不是她? 他不回应江微澜的话, 江微澜也看了出来他如今的低迷。 只见他正是垂着眸子,若是此刻沈大人身后有条尾巴的话, 眼下一定是垂下来的。 “怎么, 便是几日不见也半分不想心上人?”江微澜看着他道。 “并非如此,”沈京辞好容易憋出一句, 抬眸认真的看着江微澜, “娘娘, 实不相瞒, 微臣心悦之人如今生了怪症,郎中也来瞧过,却说需好生静养, 他们举家搬到江南老家,说是好些了再打算回京。” 江微澜了然地点了点头:“竟是如此, 难怪你对此避而不谈。” 只不过,她先前派人去查沈京辞的底细之时,未能查出此番,想来作为暗阁一员,沈京辞也是能将她藏的严严实实。 “正是,倘若微臣去了江南,便不能再为娘娘效力。”沈京辞看她像是相信了此事,暗暗松下了一口气。 江微澜回想了一阵,看着他道:“说来,这些时日你的确未曾好生休息过,成日待在哀家这边哪里行?” “娘娘这是一定要赶微臣走吗?”良久,沈京辞低声问道。 他这番模样,江微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是一瞬间看到了凌锦御的影子。 也是,都是这个年纪的男子,难免会有这种错觉。 “哀家哪里有赶你走了,”江微澜好笑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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