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澜眉头微微蹙了蹙, 看着他这副模样有几分不解,开口道:“你如何要这般,只是为了向哀家表忠心吗?” 她还记得她与沈京辞两人初见那一面,不过是她以凌启康来与沈京辞达成一致, 可如今她愈发觉出不对劲。 倘若沈京辞一心想要杀了凌启康,这对旁人来说许是难了些, 但对于沈京辞来说并不算什么。 暗阁非黑非白, 不属任何人管控,而凌启康的死不过是早晚之事, 她不明白沈京辞如何要早早将他下皇位, 除之而后快, 或早或晚许没有什么差别的。 江微澜总觉着这人心中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却再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 正想着,她就见那双眼眸像是暗淡了些,江微澜心头的异样感更甚。 “微臣向来欣赏有能力的强干之人, ”沈京辞道,“太后娘娘虽为女子, 在政事上却杀伐果断,不输于男儿,微臣故而十分敬佩,仰慕许久。” “仰慕?”江微澜狐疑的看着他。 单纯是仰慕吗,仰慕如何能是现在这般。 沈京辞年纪小些,又是寒门之子,倘若说家中父母未曾好生教导他男女之间的礼节,他至少也是知晓什么男女有别,什么七岁不同席,至少知晓不该像现在这般。 即便父母未曾在此事上好生教导他,如今他也已是北辰的朝臣,怎能连这些都不知道。 那他今日这番,还有前些时日到底又是何意? “正是仰慕,”沈京辞道,“娘娘心怀众生,如天上的神女一般,我等臣子只敢仰望,单是被娘娘关怀已是微臣的荣幸。” 他不知从哪里学的这番谄媚的话,可顶着这么一张脸从沈京辞嘴里说出来倒不显奉承,只让她莫名想起了凌锦御。 江微澜沉着眸子打量了他一会,眼下他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花言巧语模样,实在是让她……讨厌不起来。 但他方才的神态与行为的确僭越了,故而江微澜没有在束缚手腕上的相柳,任由它抬起了小脑袋朝沈京辞爬去。 她的确是有意吓一吓沈京辞的。 相柳朝着他吐着蛇信子,挡在了两人中间,像是警告他一般护着自家的主子,好似只要他再敢对江微澜如何,下一秒就会直直的咬上他的手腕。 “娘娘竟喜欢养这等小宠。”沈京辞看着眼前这只蓄势待发的小蛇,上手摸了摸它冰凉的蛇头。 正凶着却被摸了头的相柳:…? 他是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蛇,也是有大脾气的,怎么能给慈宁宫丢了人? 江微澜看着相柳本是要威胁他,却被他大胆地摸了一把,顿时愣在原地,带反应过来已是恼羞成怒地要追着他咬,可对上他那双眸子后又缩成一团。 原本仗着她的势,想要在桌案上作威作福的相柳,突然变得蔫哒哒的。 江微澜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伸出手将相柳收了回来。 小蛇一回到熟悉的腕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才又仰起了头。 只不过没有方才那么狐假虎威,而是拿下巴讨好了蹭着江微澜,像是生怕再为她像方才那样扔出去一般。 “你瞧,相柳脾气是极好的,曾见过它伤人。”江微澜这般说道,似乎是为了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相柳对着她的手背吐着蛇信子。 这副样子宛如民间的猫儿狗儿讨好主人一般,哪里还有方才半分凶狠的模样,全然是为讨主子欢心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沈京辞看着那条没骨气的蛇,轻笑一声:“可爱是可爱,但这般软弱的蛇,可怎么能护得住娘娘?” 相柳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像是被冒犯到了一样愤愤抬起了蛇头,就这么瞪着他。 沈京辞不甚在意的道:“娘娘若是喜欢蛇,微臣倒是认识几个养蛇的大户,他家的蛇机敏乖巧又有勇有谋,定然能将娘娘保护的好好的。”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他在威胁一条蛇。 听他说完这番话,相柳顿时自认为凶恶的朝着他张了张嘴,露出了那四颗尖锐的毒牙。 “你这说的当真是蛇?”江微澜好笑的看着他,她倒是没见过有谁把一条蛇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夸的到底是蛇还是你自己?” 沈京辞微微颔首道:“微臣自然是尽心尽力帮娘娘挑选调更合心意的蛇。” 不会再像这条傻蛇一般,就是连先前的主子都认不出来,亏他当初还以血脉供养。 江微澜忍俊不禁的看着面前一人一蛇,像是斗法一样:“对了,那日你婉拒了江玉初,哀家就再也未曾听闻她的消息了。” 沈京辞抬眼看着她:“江家虽是男多女少。但江老太爷仍秉持着重男轻女的想法,虽是知晓江玉初成日里在府上备受打压,却下令不许下人们管此事,娘娘这边的人打探不到她的消息也是正常。” “并非如此,”江微澜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安插在江家的眼线禀明,他在江家已有三五天未曾见过江玉初了,府里至今都未曾问过她的去向。” 沈京辞下意识地捏着指节:“娘娘莫要忧心,此事微臣会着手派人去查。” “哀家只是觉得,同为女子,江玉初的遭遇的确是太过不公了些。”江微澜话虽如此说,眸子里却只有淡淡的同情,仿佛高高在上的仙人悲天悯人地垂眸看着人间。 沈京辞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只伸着长指逗弄着手旁那只蛊雕。 他原以为江微澜与江玉初情同姐妹,出了今日这档子事,他定也难辞其咎。 可感情上的事勉强不来,他的确心中没有江玉初,不论是心中还是府邸,也不会再容下这么一个人,只会平白的误了世家小姐前程。 幸而他的太后娘娘是识大体的,因此并未因此强求他,今日这番话也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像是同他扯闲话唠家常一般,他的担忧远远是没必要的。 娘娘不同于他从小到大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她总要比常人更超前一些,即便是他曾见过的年长女性也比不得。 思及此,沈京辞不禁想多嘴问上一句:“娘娘入宫之前当真没有心爱之人吗?” 江微澜没有开口否认,只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是在想怎么给他一个真实的答复,沈京辞微微屏息,而后才听她道:“我心比天高,爱不算什么。” 没有否认,便是之前也是有心悦之人的。 沈京辞按捺下了心中突然冒头的不悦,那双微微泛着暗绿的眸子闪了闪,心中便浮现出了答案。 江微澜当年也算得上京中最负盛名的女子,可是不少世家公子肖想的对象,当年能与江微澜有此等关系的男子寥寥无几。 不管再如何数来数去,最符合的也只有裴寂凉。 只要一想起裴寂凉那张脸,与江微澜那夜曾对他所说的话,沈京辞心中便有一股无名的火翻涌着。 裴寂凉那么一个人,如何能配得上北辰尊贵无比的太后娘娘。 “娘娘慧眼识珠,能被娘娘青眼相加的男子定然不同于寻常男儿,乃是人中龙凤。”沈京辞眸色淡淡,唇角绽开一抹笑,“那娘娘后来与这人如何了?” 江微澜不明白他今日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拉着她回想之前的事,好一顿问东问西。 这都是哪些年头的事了,江微澜记不清,反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 她只手扶着额头,似是有些无奈:“哀家乃是当朝太后,又怎能与臣子如何,自然是不了了之。” 沈京辞脸上的笑愈发扩大,袖中的手缓缓成拳:这人便是裴寂凉无疑了。 “他倒最喜欢为哀家摘些难得的花,也喜欢为哀家带甜糕,”江微澜回想起幼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唇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做过最出格的便是夜里与哀家偷偷乔装出府,一同摇船看花灯。” “想来娘娘也是形势所迫,倘若娘娘没有入宫,”沈京辞轻轻抿了抿唇,“娘娘同他,现如今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 江微澜思绪飘的远了些。 她与裴寂凉,怎么听都是不可能的。 她懂事的早,自华家上下被诛了九族,父母丧身于刽子手的刀下后,她便比寻常孩子懂事许多,像是在那一夜之间长大了。 三五岁的孩童,满心的复仇大计,怎么能与寻常孩童玩的到一起去。 偏裴寂凉最爱缠着她,哪怕是单单做到她的身旁不言语,仅看着她就能看一天。 至于他口中所谓的心悦喜爱,不过是儿时的玩闹被他当了真。 她幼时喜静,身旁叽叽喳喳的小公子太过喧闹,她便随口敷衍着。时间长了,一旦裴寂凉开口,她便下意识去敷衍,久而久之就传成了她心悦裴寂凉。 看着江微澜这副怀念的模样,他垂下眼帘,眸底的阴翳一闪而过,话里却像是带了些落寞:“娘娘心中还有他。” “倒不是如你所说,哀家心中向来没有男女之情。”江微澜看他垂着眸子回应道,“你怎么提起了这些,可是想到了你那位心上人?” 沈京辞微微摇了摇头,看样子是根本不信她口中那句并无男女之情,抬起那双水润的眸子看着她:“娘娘虽贵为一国太后,可娘娘还尚为年轻,谁也保不齐往后会如何,若是娘娘将来当真有了心上人,可会像……” “不会有这般的。”江微澜淡着眸子打断了他的话,将袖中的相柳遮掩好,“你既知晓哀家是北辰的太后,便不该问出这种话。” 沈京辞仰着那双眸子看着她,她好似从中看到了什么别的情绪:“可是娘娘……” “沈京辞,你僭越了。”江微澜抬起那双清明的眸冷声道。 起初她还当沈京辞是心中挂念着那位心上人,却磨不开面子才拐弯抹角的问她,谁知这些话越说越大逆不道。 她是北辰的太后娘娘,也是当年好容易活下来的华家女,她心中不可杂乱。 江微澜想,或许这辈子她都不会同什么男女之情沾上边,她这般无趣,只一心放在家国政事上的女子,哪里有他们喜爱的娇俏小女模样? 身旁烛火摇曳,笼中的蛊雕站在那根打磨光滑的细竹条上,偏头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 她想起当年养在她膝下的那位小皇子,他就曾如沈京辞这般抬着那双好看的眸子,受了委屈就要讨她抱抱。 那般聪慧有野心的男儿,将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奈何朝中满是谣言,什么太后与皇子暗中苟且,太后与朝臣私会,渐渐的,她也开始不知不觉的疏离了凌锦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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