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这种掐尖儿嫩茶,气味最大。 江微澜温和的朝着他笑了笑,方才脸上的不悦早就一扫而空:“你倒是有心了,不过方才那段话,又何以见得?” 沈京辞摊开手中的那只小小蒸笼,赫然露出其里一块翠绿精致的糕。 那块糕点上看不清画了些什么,她只知晓那是块格外精致的糕点,并不输于御膳房所做。 “微臣不知晓裴大人今晚要来,便只做了一块,”沈京辞脸上有些为难,可看向裴寂凉的眼眸却并没有半分歉意,“裴大人不会怪我吧?” 那块精致的茶糕散发着诱人香气,清茶香溢满了整个慈宁宫。 裴寂凉这些时日都忙着处理朝中要事,夜里又要去查狼牙坠一事,今夜便是更忙,至今都没有吃一口晚膳,不想便也罢了,沈京辞反而要拿着块糕来他眼前晃。 “此事怪我,没有打探好裴大人今夜到底来不来,而专程只为娘娘做了块糕,”沈京辞脸上挂着一丝歉意的笑,让人分不清真假,“裴大人明日还来否,我明日送与你吃可好?” 裴寂凉生硬地扯了扯唇角的笑:“我不吃糕。” “那便可惜了。”沈京辞没在说什么,捧着这块茶糕到了她的眼前。 江微澜下来没有夜里吃些东西的习惯,她虽时常处理政务到深夜,却不肯夜里吃些东西垫垫肚。 而今看着沈京辞眼下这副有些得意,好似是邀功求赏的模样,还是接了过来。 他就这般坐在了裴寂凉的身边,而后听见江微澜笑看着他,出言道:“沈大人,你那狼牙坠藏在了何处?” 沈京辞微微扬了扬眉头,对上她的眸子有几分诧异:“娘娘这话来的怪,微臣身上何时配有过狼牙坠?” 沈京辞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说谎,倒显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了。 江微澜不确信狼牙坠一事他究竟知不知晓,是裴寂凉方才那句话点醒了她。 百病消这等千金难求的东西,即便是到了自己手上,也不可去向身边人招摇。 再如何杰出的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身边到底有没有生了异心之人,而若是被多数人知晓,实则才更不利于他。 倘若当年暗阁阁主就抱着这么样的一个心思,也定然是不会告诉身边的人,她这样问也不过是想诈一诈沈京辞。 “娘娘怀疑我?”沈京辞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却,看着她不肯挪眼。 江微澜微微摇了摇头,也只这么看着他,并未开口解释些什么。 沈京辞看向了身旁的裴寂凉,而后轻笑一声:“因为裴大人?” “同他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江微澜道,她眸子里是淡漠,沈京辞只觉得她眸中的冰冷能将他冻伤,方才他在殿外并没有如今这般寒凉,“哀家只是突然想到了此事。” “这未免太过巧合,”沈京辞淡淡的勾了勾唇角,“太过突然了。” 江微澜不语,可她越是沉默,眼前的沈京辞脸上郁色瞧着便越发浓重。 “娘娘,您还是不肯信我。”沈京辞清冷的声线里仿佛混了殿外的冰碴。 手上是他方才送来的茶糕,殿外分明格外的寒凉,茶糕到她手上之时却还泛着热气。 沈京辞若是方才去了慈宁宫的膳房那边,定会有人来告知当日的值夜女官,可李兰亭与鸳禾并未来她跟前通报,想来是沈京辞根本不愿自己知晓,便刚才说了那番自作主张之言。 她不知晓沈京辞究竟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去为自己做这份茶糕, 他分明知晓裴寂凉今夜会与他商谈正事,方才才有些不悦的转身离去。 可他为人臣子,商议政事这等国家大事之前,他如何能不悦。 江微澜只觉得他近些时日不似先前那般,还记得以往这人只会疏远的同她相谈几句,不论她说什么沈京辞也只会应下。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如现在这般的。 这一刻,江微澜的心思不在朝臣政务之上,她满心都是朝中暗地的流言。 她虽知晓沈京辞是乱臣贼子,可他不能是惦记一国太后的乱臣贼子,此事不论是于情还是于理,都不可这般。 “倘若你不能将此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与哀家,哀家又如何能听信于你的一面之词?”江微澜道,她澄澈的眸子里不掺杂一丝情绪,“沈京辞,你究竟是存了怎样的心思?” 沈京辞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眸,而此时此刻那双多情的眸子里有些暗淡:“微臣,一心奉娘娘为主,绝无旁的心思。”
第30章 你好大胆子 沈京辞许是真的因着她方才的那些话有些失望, 那双好看的桃花眸眼尾微垂,长睫遮住泛了些淡淡绯色的眼尾。 “……”江微澜放下了手中那枚散发着淡淡茶香的糕,她轻叹一声道, “哀家没有不信你的意思, 只不过你也是知道的, 如今朝局变动的厉害, 哀家实在不能保证谁将来如何。” “可微臣永远不会背叛娘娘。”沈京辞扬着那双莹润的黑眸,其里的黑绿色早已不见,好像先前不过是她看错了一般。 江微澜微微颔了颔首, 似对他有些无奈的道:“哀家知晓……” 即便如今她这般说, 沈京辞还嫌不够一般,桃花眸里暗沉沉的叫人看不清:“娘娘每次都是这般说,可从未放下过对微臣的戒备。” 江微澜伸出长指轻按了按额角,似是被他缠的有些头疼了:“沈大人许也见着了, 哀家如今正有要事同裴大人商量,如今夜已深, 沈大人若是没有旁的事, 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看着眼前还欲在说些什么的沈京辞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而后像是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微臣便不打扰娘娘了。” 殿外的寒意将那股清茶香席卷而空, 而方才鼻尖那股令人安定的淡茶香也消失不见。 “臣倒是头一次, 见寻常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沈大人今日这般……”裴寂凉脸色有几分怪异的看着眼前正是自顾自, 不知在想什么的太后娘娘, 补充道,“这般孩子气。” 他简直都要自戳双目,方才那副像极了寻常人家妒妇暗自吃醋模样的, 当真是沈京辞吗。 这话倘若是他同别人说出去,估计也没一个人会信他。 沈京辞真是胆大妄为, 居然一点都不避讳他,而且还是对着北辰的太后娘娘甩了脸色。 不管他与太后娘娘暗地里说来如何,是否与朝堂上所传言那般,他到底也算是外人。 沈京辞怎么能这般肆无忌惮。 “裴寂凉,哀家是不是太过纵容于他了?”玉珠相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江微澜看着窗外那身影,若有所思地道。 * 殿外的寒意实在让人挺不过去,李兰亭只觉自己像是染了风寒,对着身旁的盈桐道:“这天着实是冷,你替我相看一会,我去膳堂寻些暖食来吃。” 盈桐道:“快些去吧,我帮你瞧上一会,如今裴大人和娘娘都在殿内,免不得一会有什么传昭。” 檐下积雪已有一尺深,寒风潇潇而过,白了一片的海棠枝跟着抖两抖,将其上覆盖的积雪抖落而下,厚厚一片绵密积雪落地便摔碎融在白茫中。 盈桐不禁哈了一口寒气,搓了搓微微泛凉的手,睫毛上的冰凌也跟着颤了颤。 李兰亭走了约摸半个时辰还没回来,盈桐有些急了,身后总算是有了动静。 她有些抱怨的道:“今日实在是冷,你可有也为我带些……” 脖颈处微微一凉,盈桐还没说出口的话,一半卡在了喉咙中。 身后哪里是什么李兰亭,分明是一个裹得极为严实人,不辩男女,却拿着一把尖利的匕首,比在她的脖子上,好似只要她出声,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的割断她的脖梗。 那双眸子惊恐地瞪大,盈桐双唇颤了颤,却没能叫出半点声。 裴寂凉走后,江微澜靠着窗坐了许久。 如今狼牙坠一事实在是将人磨得没了脾气,而她此刻全然没有将心思放在狼牙坠上。 如今她与沈京辞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沈京辞再如何看待两人之间的事,她还需将此人好生稳住。 她本也没打算怎么注意身边这群臣子,可沈京辞临行前的目光刺进了她的心中。 方才,沈京辞的眸色十分复杂,像被人抛弃的小宠一般。 明明不甘心这般,却又无可奈何,但他的目光当真同当年的凌锦御那般相似,那日她拒绝凌锦御抱一抱的请求之时,他也是这般失落的。 江微澜轻吸了一口气。 当真是自己魔怔了,分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怎能因着一个眼神被扯到一起去,不论如何,沈京辞终究不是凌锦御。 殿外的大雪好似停了,透过窗棂向外看,月色下则是一片白茫。 江微澜迟疑了片刻,还是起身裹了一件洁白的兔绒大氅,转身向殿外走去。 脖颈处的兔绒把温热留存在大氅内,但殿外的寒意格外刺鼻地钻进鼻腔,将人刺激到一时呼吸不畅。 今年冬日格外寒冷,她体谅值夜的女官们,便免了丑时的值夜,叫她们回去好生歇着,免得像前些年皇帝宫里那边一样,天亮之际一开殿门满是太监宫女冻僵的尸身。 如今殿门一敞开,入眼便是映着月光亮眼的微白,脚下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江微澜敛了敛脖颈被寒风吹得动摇不止的柔软兔绒,朝着偏殿一旁的暖阁走去。 沈京辞许是还没歇下,殿内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那只柔软修长的手覆在了殿门之上,听着殿内还有翻动书页的声音,江微澜终还是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沈京辞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本不知是哪里来的册子,听着门口有了动静也只抿了抿唇,像是没听到一般,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这么晚了,沈大人怎么还未歇下?”江微澜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殿内煦暖,沈京辞穿的单薄,那件素白的寝衣覆在他的肩头,烛光将其上的褶皱映衬得格外清晰,将成年男子宽阔紧实的肩头呈现在她眼前。 凌锦御当年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单薄,让人心中只有无限怜惜。 而眼前的沈京辞捧着那本佛经,殿内淡淡的檀香气与他如今格外相配,宛若带发普度众生的谪仙。 沈京辞低垂着长睫,低声道:“娘娘还在忙碌政事,到现在都未曾休息,微臣怎敢先娘娘一步。” 现如今倒是讲究开这些了,方才他出慈宁宫门时可没有现在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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