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辞微微颔首:“此事你不必担心。” 景宁低低地垂下了头:“主子从未亏待于我们,是景宁一人之错,景宁来世再为主子当牛做马,还望主子……” 沈京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不等他说完便朝正厅走去。 母后对他的教诲他都谨记于心。 景宁当年再如何好,而今也是成了暗阁的叛徒。 倘若他任由叛徒如此,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留下他一条命,暗阁也不会答应的。 暗阁是他母亲多年的心血,又有着百年根基,他更不该作为阁主叫暗阁毁到自己手上。 沈京辞口中的血气愈发浓重,方一踏入正厅,便一口温热的血直直喷出。 “大人!”老郎中见状,忙上前扶住他。 沈京辞再也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 先前他在慈宁宫之时便想着如此,可一旦咳起来必定会咳血,他便忍了一路,未曾想,刚刚突然便忍不住了。 老郎中看他这副模样急得不成样子:“大人呐,您快先坐下顺顺气血。” 沈京辞从未如此头晕目眩,而今心口亦是火烧火燎。 那张往日里清绝俊美的脸上血色渐无,而唇角旁多出一抹血的艳色,看起来宛若方从地府爬出的妖孽。 他扯了扯唇角,将其上那一抹艳丽的血色抹掉:“无妨。” 王郎中知晓他是个什么脾性,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为大人开的药,恐怕再也压制不住您身上这毒了,要想解胎毒,还要找到北疆圣女。” 这些时日将暗阁几个勾连外臣的细作绳之以法,而派去北疆的总算是将几味难寻的药材采了回来,可没有北疆圣女终究是不行的。 北疆的炼药之术皆是秘法,倘若寻不到北疆圣女,这几味好容易弄来的药材也是白费。 若要说天无绝人之路,不错,他们辛劳几日总算寻到了龙肝凤髓,可若说老天无眼,也不错,而今得知消息,北疆圣女早在多年前便入了土。 王老郎中为他研制的药也只够他撑上几日,如今硬生生将胎毒压制。 如今倘若再寻不到百病消,只怕再无回天乏力。 “那边可有消息了,如何说的?”沈京辞接过身旁侍人递来的香茶,将口中的血气吐漱掉,这才带这些低哑开口。 王郎中叹了口气:“别无他法。” 他母亲曾经豢养的这帮能人异士,医术不知比宫里的那帮老东西好了多少倍,可就连他们对此都没辙。 王老郎中给开的药支撑不了多长时日了,而太后那边还未曾安置好。 沈京辞想过,倘若自己哪一天真的因着胎毒丧命,朝堂也必定跟着大乱。 说来,他如今还算得上是朝廷的一枚定心针,倘若他在,朝堂上便能安分许多,若是他不在,必然会大局动乱,难以掌控。 明日,若是明日夜里再寻不到百病消,他便真会因着胎毒而亡。 沈京辞捂着阵阵抽痛的心口,哑声道:“备车。” “大人此时身子正虚弱,此好再颠簸……”王郎中愁地拍着大腿。 如今暗阁乱,朝堂更乱,哪里都不能没有他。 “无妨,我该让泠娘放心。”沈京辞呼出一口浊气。 他也不知此时他是怎么想的,或许濒死之人的思想就是同常人不一般,他想,他就是死,也要死在泠娘的怀里。 慈宁宫。 江微澜今日不知怎的一回事,只觉得心口阵阵闷痛,她不由得蹩了蹩眉:“鸳禾,沈京辞在何处?” 今日不同寻常,若是按照往常,他早要赖在慈宁宫不走,而今竟还没回来。 江微澜觉出了不同,心中难免慌乱。 鸳禾道:“娘娘莫急,兴许沈大人是路上耽搁了……” 话未说完,就听见殿外有几分嘈杂,江微澜方站起身就见李兰亭扶着脸色惨白,身上带着血腥气的沈京辞。 “泠娘。”沈京辞想朝着她笑一笑,可唇角方一咧开便吐出一口血。
第46章 救命的稻草 “快, 去传太医,”江微澜呼吸好似跟着错乱了一瞬,她有些踉跄的上前, 轻轻握住他的小指:“沈卿。” “让泠娘忧心了, ”沈京辞压住又欲往上翻涌的血气, 哑声道。 “怎会如此, 你是同谁动了刀剑不成。”江微澜面上那一丝平静的神情龟裂了一般,她再也装不下去,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太后, 她是活生生的江微澜。 可瞧着他如今受的又不是刀剑伤, 他身上虽然有些血迹,却又见不到明面上的伤口,想来是受了内伤,且是极为严重的。 窗外的落雪越来越大, 仿佛都能听得到雪片从屋檐掉落的声音。 积雪落在竹阁台阶,如今的时节正是惹人慵懒犯困, 而眼前人斜靠在贵妃榻上, 似真的要睡着一般。 江微澜心中止不住的发慌,她复又扯住他的小指, 轻柔地按着:“沈卿, 别睡。” 她的动作有些急, 却也是柔和的, 但沈京辞仍是感受到了她如今的慌乱。 “泠娘,我不会死的。”沈京辞那张面若冠玉的脸上血色渐无,这话若是说出口, 也是任谁都不会信的。 他身上鸦青色锦袍上一干二净,像是生怕滴上血珠叫她担心一般。 烛光跟着洒在他的脸侧, 柔软的发丝无力垂在一,长睫同蝶翼一般轻微颤动着,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淡淡阴影,温润通透,却又破碎。 “到底怎的一回事?!”江微澜回头看着一旁的景舒,眸中的冷意不加掩饰。 景舒毫不怀疑,倘若他今天不对着太后娘娘说了实话,太后娘娘不必吩咐他人将他如何,只从身旁抽出安邦剑,便能叫他人头落地。 景舒看了榻上分明如今已经撑不住,却还要用眼神警告他的主子一眼,道:“娘娘,主子胎毒发作,需要服用百病消,但北疆圣女早已不在,过了明日恐怕……” “北疆圣女?”江微澜微微一怔,抬眸便对上了他的眸子。 沈京辞唇角还带了干涸的血迹,暗红的血与他眸中的神情,总能叫她想起当年的凌锦御。 此事早已过去,多年起初,她见到沈京辞之时还曾想过。 可这说起来未免也太天方夜谭,凌锦御当初也不过是未曾弱冠的少年,即便是有如此深的城府,可哪里又来的这金蝉脱壳的手段。 蛮夷国血脉卑贱,有着浅绿的眸子,可如今北辰备受歧视的蛮夷人也不在少数。 沈京辞的眸子若非凑得极近,是看不出蛮夷血脉的痕迹,是以,官场上也没人因着血脉一事弹劾他。 可如今她再不能这般想,这些未免都太过巧合。 若是只因着眼眸的颜色怀疑他,说起来也是极为不合理,可如今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罗列到一起,太过巧合了些,实在是难以让她相信。 她想要开口质问,可是不等她说些什么,沈京辞又是一口血从唇角缓缓而出。 细细的血流如血线般缓缓而下,遮掩住了原本干涸深色的血痂。 沈京辞仿佛疲累至极一般,缓缓阖上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眸,长睫轻轻颤动着。 江微澜轻叹下一口气:“哀家先前跟着父亲与祖母学过医术,不若你先把那些药拿过来呈与我看。” 她这话不假,祖母在世的时候的确是交予她勾陈之术与炼药之术,而当年万金难求的牵机粉和百病消皆在其中。 可当年祖母也曾告知于她,若是叫人知晓她是北疆圣女后人的身份,将来才是危机重重。 眼下沈京辞这般,她不能不救。 “他何时毒发的?”江微澜冷着眸子为他把脉,把的时间越长脸色便跟着越差。 景舒道:“回娘娘的话,我们大人身子不好了多时。” 毕竟是暗阁的人,倘若有心知晓,都是该知道她曾会些医术,且不比太医院差的。 他父亲当年下狱,华家斩首一事,便是因着疫病。 沈京辞如今陷入了昏迷之中,他身上虽是没有可见的伤痕,可紧蹩着的眉头却昭示着他此刻有多么的难耐。 江微澜不知晓他究竟是怎样回的慈宁宫,他如今是累积多年的胎毒发作,疼起来宛若钝刀剜心尖。 若是及时回沈府恐还好一些,可他偏偏执意来慈宁宫,这便多受了好些罪。 如今他带这些病态的白,好似一块极其易碎的玉,鬓角还带着细细的汗珠。 “胎毒发作,我诊着可不是常见的毒,恐是蛮夷那边细作所为。”江微澜接过他手中的药囊,起身欲为他炼药,就猛地被他抓住了衣角。 即便沈京辞如今丧失了意识,却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向。 如今抓着她衣角,宛若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江微澜离得他极近,看得清他睫毛根部的濡湿,沈京辞的声音犯了哽咽:“母后,别抛下我……” 慈宁宫无端的多了几分寂寥。 * 北辰京都里下了一场大雪,而北疆如今满是冻僵的尸身。 今年这场雪来的格外的大,北疆本就是严寒之地,如今京都是瑞雪兆丰年,北疆便是饿殍遍野,满路冻死骨。 江谋乾看着眼前身着狼皮裘衣的宝珠君王,轻笑一声道:“宝珠君王如今作何打算?” 宝珠君王不急不忙的小酌一口茶,要多惬意有多惬意:“江丞相神机妙算,先前宝珠答应丞相的,事成之后必定送到丞相府。” “可宝珠皇子并非这般说。”江谋乾眸中闪过一丝冷色,唇角仍旧带着笑意。 “竖子荒唐,丞相可莫要同小儿一般见识,”宝珠君王笑着圆场道,“本王倒是觉着,丞相为人父,处处为女儿着想,实在是少见的慈父之心呐。” 江谋乾不置可否,淡声道:“宝珠君王亦是拳拳爱子之心,本相不会为着先前事如何,只不过攻城还需从长计议。” 国将大乱,朝堂奸佞当道,倘若他再不做打算,莫要说国破,怕是连家都保不住。 他在朝多年,如今朝堂都结党营私。 但他从未同哪边示过好,从多方势力党羽中来去自如,也算得上清净。 先帝昏庸无能,幼子更是软弱,不堪重任,北辰百年基业,倘若败在凌家人手上,遭难的也只会是百姓。 与其国破,不若易主。 “那依丞相看,眼下该当如何?”宝珠君王笑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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