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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舒也难得绷紧了心神，临入宣政殿之时，江微澜轻笑一声道：“我倒是想知晓，待你主子瞧见你易主后，你又能得个什么下场。” 天一瞬间好似更冷了。 景舒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打算叫他不那么紧张的江微澜，她脸上还带着淡笑。 ……娘娘是太幽默了。 “景舒如今是娘娘的人，代表娘娘的颜面。”景舒垂着头冷汗连连。 他跟了主子这么些年，如何能不知道主子怎样看待奸细，想他的哥哥便是如此，若是到时没有太后娘娘护着他，主子定要把他抓到通天塔里去。 景舒是个聪明的，将话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些什么。 江微澜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对此不置可否，只道：“去将这个放到凌启康的寝宫，洒榻上即可，你记得切莫吸进去，牵机粉这东西，你若沾上半点，可就一命呜呼了。” 景舒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属下定不负娘娘所望，待完成任务，就到慈宁宫寻娘娘复命。” * 若说凌锦御是逼宫，如今宫内也安静的不成样子，眼下已是丑时末，天边仍是黑沉沉的，宛若一片卡不见的死气笼罩着大地。 她心头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如今迈进慈宁宫之后，那种感觉愈发浓烈。 自她与凌锦御那日被凌启康抓进诏狱，慈宁宫的人都被遣散了出去，外人或许不知晓，慈宁宫的人怎能不知晓这是何意。 据说当时鸳禾吵闹着要见太后娘娘最后一面，却被生生拖拽了出去。 凌启康冷着神情看着她挣扎道：“不愧是母后身边的女官，嗓音也够婉转动人，可朕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既然这么能叫唤，那便下去受拶刑，叫她喊个够。” 宫内的拶刑是极为狠辣的，再者，凌启康发话，下面行刑的太监没一个敢心慈手软，生怕被皇帝责怪，慈宁宫内一时血流一地。 她听闻，鸳禾几根指头被竹板子夹折了，怪异的弯曲着，十分可怖，凌启康却不打算放过她，将慈宁宫里一众太监与女官都遣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里都是等级最低的太监与小宫女，如今将他们派去那等地方，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夏日顶着烈日洗衣，冬日娜双手冻得不成样子，浸泡在冷水之中，人们都知晓，他为的就是打太后娘娘的脸。 不过才两日，这一朝一夕之间便顿时不同从前。 江微澜怅然若失地弯腰抚着那张案几，四年，她伏案批折子，换来的便是身边人都已不在，国将破。 这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这些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殿门外传来一阵响声，江微澜抬眸朝外看去，就见有人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鸳禾？”江微澜怔了怔，看着眼前人，一时有些恍惚，不确定的开口道。 “……娘娘。”鸳禾也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看着她怔愣了许久，这才上前惊喜的看着她，“娘娘近来可好。” 这话脱口而出，两人都不由地怔愣在了原地。 “娘娘，妾这嘴……”她歉意的苦笑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真将你们都派去了浣衣局？”江微澜满目心疼的看着眼前的鸳禾。 鸳禾一只跟在她身边，如今也有十七个年头了。 她是大家小姐身边的丫鬟，而后成了太后身边的女官，何时受过这等苦。 江微澜下意识地看向她的两只手，却见她不着痕迹地藏在了身后，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慌乱：“是，妾如今在浣衣局做工。” “鸳禾。”江微澜将她衣袖展平，这才得以捧起那只手。 那双手正如当初暗阁之人所说那般，明显能瞧得出有几个指头是断了的，定然也是被前些时日的暂拶刑夹断。 “娘娘，妾没事的，只是没想到今日前来竟还能瞧见娘娘。”鸳禾脸上难得的挤出一个笑，“看到娘娘还好好的，妾就放心了。” 江微澜正欲说什么，眉心突然蹙了蹙。 鸳禾显然还不知道如今那边发生了什么，见着她这幅神情，正要开口，便听闻殿外传来一阵笑声。 如今的慈宁宫就像是一座空城，城外无人把守，城内空荡至极。 “真是好一场主仆情深的大戏，”那人啧啧两声，“不过娘娘再也不用担心同你那中途分离了，你们二位今日，就能在地府团聚了。”
第52章 他未曾回来 伴随着这一阵声音, 慈宁宫的重重殿门也被闭合，殿外围了一圈兵卒。 这声音是极为耳熟的，待她回头看清这张脸之时, 不禁凤眸微眯。 一股危险的气息在她身边徘徊着, 这人如何能不熟呢, 那夜的梦魇仍历历在目, 她就是亲眼见着他顶着这张脸，抽出了一柄长剑，狠狠刺进凌锦御的胸膛。 宝珠君王见她这副模样, 捋了捋胡须：“娘娘这副模样, 看着阵好似早就同朕相识一般，朕若没记错，今日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或许我们早就见过了，今日不过也只是旧人重逢。”江微澜轻笑一声, 脸上的笑意极淡，只一瞬便收敛了去。 “你这小丫鬟, 可是忠心护主的。”宝珠皇帝笑了笑。 鸳禾看着他, 对上他的眼眸极为愤恨。 江微澜察觉到不对劲，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极力按捺着自己, 那双手紧紧抓着剑柄, 剑已经被抽出一截, 她生怕自己听道他的话, 会忍不住一剑斩了他。 “诶，你何至于此啊，”宝珠君王丝毫不慌, 他笑眯眯的看着她，“倘若你今日弑君, 难不成你以为能逃的出殿外那帮精兵之手？朕也不过是瞧着她生的水灵，又看她如今被北辰皇帝如此虐待，一时心生怜悯， 也是想着，她若是招了你身在何处，便将她带回去，给她个嫔御之位坐坐。只可惜，你这小丫鬟的嘴巴实在是紧，便是朕再宠她，宫里也容不下这等不敬尊上，藐视皇权的嫔御，只好昨夜将她好生宠幸了一番，今日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江微澜恨恨地看着眼前有些得意的宝珠君王，倘若眼神能杀人，宝珠君王早已被她捅成了篓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不枉朕等了你许久，”宝珠君王一笑，脸上的皱纹愈发的深，“今日总算一睹娘娘芳容，不若我们好生谈谈。” 早就听闻他上了年纪，却还每年为自己选一次秀，实在是又老又荒唐。 若是没有这些意外，鸳禾还能依着太后身边的女官之位，进阶正二品，寻个世家子嫁了，又或是寒门及第的如意郎君，什么样的人嫁不得。 偏偏老天弄人，出了这么档子事，又碰上了宝珠君王这么个混账。 这人年老皮肤也松弛下来，皮肤上褐色的斑块也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可见的身上。 他年纪比江谋乾都大得多，是都能做祖爷爷的人了。 鸳禾竟是被这等人祸害，江微替她感到恶心。 “当真是无耻之徒，你如此待我身边的人，如今还妄想同我商谈，”江微澜冷眼看着他，“你拿什么跟我谈？” 宝珠君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话可不能这么说，朕同你怎么就没得谈了，你瞧殿外这一帮精兵，你以为只是这样？” 江微澜轻嗤一声：“你还有什么把戏？” 宝珠君王微微摇了摇头，侧眸朝着窗外看去，那双昏花无神的老眼里带了几分笑意：“如今京都城已经被我们的人围上了，宣政殿里满是紫薇卫，你那心心念念的沈大人，如今局势可不妙喽……” …… 宣政殿。 沈京辞武艺向来高强，这一点他是知晓的，而他闯进来之时，凌启康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幸而有紫薇卫一拥而上，同他打了个把时辰，任他武艺再高强，最终敌不寡众，还是被一众拿下。 而今宣政殿内一片狼藉，满是紫薇卫门的尸首，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大殿令人作呕。 凌启康看着被紫薇卫们拿下的奸佞之臣，沉着眸子道：“沈京辞，朕从未想过，你竟要弑君？” 还是两年前，京城里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沈京辞说自己是暗阁那边的人，那夜他躲过了一众人的耳目，闯了他的宣政殿，只同他说，倘若能将他带入朝廷之中，便用暗阁全部势力扶持他，到时定能摆脱太后的掌控。 当时他定然是信了这番话，才将这个对外宣称是寒门士子之人拔为御史，沈京辞这一路可谓是平步青云。 可谁又能成想，外人瞧着他是皇帝的人，实则沈京辞简直要打入皇宫内部。 如今又同太后攀扯上关系，还是不正当的关系。 实在是叫人难以想象，凌启康呼出一口浊气，他原以为他那夜是见了贵人，谁又能成想，那日却是引狼入室。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如今诏狱已空，两人皆已逃出。 不过如今这些也不重要了，他已将这乱臣贼子拿下，今日就地斩首，只要这颗人人趋之若鹜的头颅一落到了地上，世上便再也没有能掌控他之人。 凌启康脸上的笑意愈发骇人，桀然的看着眼前被众人支付的沈京辞，饶是紫薇卫都未曾见过他如今这番：“不过你也没机会了，朕不愿听你说些什么。” 凌锦御冷然看着眼前人，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便是方才同一群紫薇卫打出来的。 他早就知晓，今日这一趟他是逃不出去了，凌锦御阖了阖眸子，笑出了声：“可怜北辰百姓要在你这昏君手下过活。” 凌启康还是那般容易激怒，或许该说，只有他知晓如何才能激怒他。 凌启康一掌裹在他的脸上，那张好看的脸上瞬间浮起一层诡异的白，凌启康不禁后退了一步。 “你，上前看看他。”凌启康朝着身边的紫薇卫道。 紫薇卫得了令，也是未曾见过这幅场景，上前几步揭开了那张泛白的面皮。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那张面皮被猛地揭开，露出的赫然是另一张脸。 凌启康当时战狼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皇兄以为，我早死了是吗。”凌锦御那双荧绿的桃花眸里泛着冷意，他唇角挂着一丝血意，像是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凌锦御打小就看不起他。凌启康是有心计的，却也是最容易胆小昏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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