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的声音温润,笑道: “不必拘礼,孤听县丞说这聚贤楼的椰子鸡做得不错,此前从未来吃过,今日便想过来试试,未曾想遇到你们也在。” 裴词安和沈若怜没做声,倒是孙季明笑道: “那太子殿下可是来对了,这聚贤楼的椰子鸡当真一绝,殿下若是不介意,不若坐下跟我们一道?” 孙季明原本只是想客套一下,却不想太子闻言竟点了点头,温声道: “如此,也好。” 沈若怜在他出声答应的时候,忽然忍不住抬头,在众人没注意的间隙,威胁一般瞪了他一眼。 谁料她这一眼瞪过去,晏温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掌柜的亲自过来招呼晏温他们坐下,晏温又随手点了几道菜。 末了,他回头看向沈若怜,关切道: “沈姑娘昨夜劳累一夜,今日可休息好了?” 沈若怜见众人都看向她,忙放下筷子,“回殿下的话,民女休息好了,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孙季明怕人太多,她拘谨,忙接过她的话,指了指那食盒,“殿下,李大人,沈姑娘今日从家里带了鸽子汤出来,感念殿下和李大人日夜为淮安百姓奔波。” 晏温视线一顿,眼底晕开笑意,轻扫了沈若怜一眼,随即又问,“那这汤——” 他看向裴词安,“裴大人有么?” 裴词安直视着他,淡笑了下,“不劳殿下关心,沈姑娘也给臣带了一盅。” 裴词安说完,就见太子眼底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了下去,随即他轻笑了一声,语意不明地道了句“甚好”。 沈若怜懒得管他们说什么,自己闷头将面前的冰糖肘子解决了大半,之后她擦了擦嘴,凑近孙季明,“我吃好了,能不能先走?” 孙季明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忽听晏温开口,“孤用得差不多了,孤待会儿要去城西一趟,恰好路过沈小姐家,沈小姐可要同孤一道?” 沈若怜没抬头看他,正想着如何拒绝,裴词安忽然开口: “我也用得差不多了,季明,不是说还要去你的锦绣坊一趟么?咱们现下过去吧,刚好送沈姑娘回去。” 这下,不仅孙季明看出不对劲儿,就连李县丞的视线都暗戳戳往那几人身上瞅。 沈若怜的耳根忍不住微微红了,她轻咬了下唇,对晏温道: “多谢殿下,只是民女今日是随孙公子一道出来的,便就还是乘他的马车回吧。” 她感觉晏温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沉了一下,听到他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 “行,那孤先走了。” 晏温走后,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沈若怜和裴词安他们没吃一会儿也乘了马车离开。 马车先送沈若怜回去,之后再绕去锦绣坊。 沈若怜下了马车,站在门边对他二人招了招手,目送着马车拐出巷子。 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她脸上的笑意突然垮了下来,肩膀也跟着一垮,浑身疲累地长舒了一口气,打算回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的一瞬间,忽然瞥见对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沈若怜脚步一顿,后退了半步,口中下意识就唤了句,“皇兄。” 晏温盯着她,从对面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巷子尽头的灯光远远投射过来,将晏温本就刀劈斧砍的面容切割得更为立体,脸上的阴影随着他的走动轻晃。 尽管他面上竭力想保持着温润的笑意,可沈若怜还是在他眸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沉郁。 沈若怜又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直到背后挨到了墙上,她才停了下来。 晏温走得很慢,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眼底情绪几经变化。 直到到了她跟前,他深深凝视了她片刻,忽然喟叹了一声,眼底的沉郁彻底变成了无奈。 他从袖中拿出两样东西递给她,沙哑的嗓音,语气有些僵硬,“给你的。” 说着,他好似又想到了方才的一幕,有些恼意,“本想送你回来时候给你,结果你却让他送你。” 沈若怜有些心虚,低头看了眼他给的东西,一个小香囊,一个袖弩。 “香囊里装的是驱瘟疫的草药,你随身戴上,以防万一。这个袖弩可以发射信号,孤最近忙,不能时时护在你身边,你又不让——” 又不让他派人跟着她保护。 “你带着这个袖弩,若是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就朝天发射,孤会第一时间赶到。” 沈若怜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晏温又道: “不许拒绝,你若拒绝,孤明日就让你和秋容搬去府衙,与孤同住。” 她抿住唇,将东西收起来,同他小小声道了句谢。 以为给完东西晏温就要走了,谁料他忽然又问了句,“今日那汤,还有么?” 沈若怜一愣,不明所以地回了句,“还有。” 晏温牵着她就往院子里走,“孤要喝一碗。” 沈若怜挣开他的手,“可你不是已经喝了——” “孤还要再喝一碗。” 沈若怜站在门边,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半晌,才道:“可那不是我煲的。” 晏温被她看得偏过头去,语气硬邦邦的,“那孤也要喝两碗。” “……” 沈若怜有些无奈,不情不愿带着晏温进了房间,原本她要去厨房替他煎烫,晏温阻止了她,说让她在房间里待着,他自己去就行。 沈若怜也懒得管他,反正也管不住,索性就由他去了。 谁料过了会儿晏温回来的时候,手里面端了两个碗,她正想说她饱了不想喝了,就见晏温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放在她面前。 沈若怜话卡在喉咙里,疑惑地看向他。 晏温坐到她对面,下颌点了点她面前的碗,“红糖当归水。” “孤知道你受不了当归的味,但江南连阴雨潮气重,你忍着点喝了,否则后天又该肚子疼了。” 男人的语气十分自然,好似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沈若怜却突然垂下眼眸不愿看他。 她的小日子一贯很准时,但每次来的第一日肚子都会疼得半死,从前每一次小日子来的前三天,晏温就会给她每日煮一碗红糖水喝。 有时会加当归,有时她闹得厉害,他就心软不加。 但自打得知她肚子疼开始,他每个月都没落下过,即便自己忙得顾不上,也会提醒秋容给她煮。 如今想来,那些日子久远得恍若隔世。 沈若怜手指抚上那碗沿,微烫的热度贴近她的指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江南的连阴雨似乎下进了她的心里。 停了片刻,她默不作声地端起碗一饮而尽,极轻地说了声,“谢谢。” 晏温没出声,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碗,将两人的碗一道拿去厨房洗了。 “孤该走了,你休息吧。” 沈若怜站在门边,没往院子里送,轻点了头,“嗯。” 晏温本已走到门口,忽然又顿住,转身站在门边,隔着霜白月色,遥遥看了她半晌。 “娇娇。” 他的语气有些克制,“你可不可以,不要同他——” 他的声音有些低,一阵风过,沈若怜没听清,忍不住蹙眉问了句,“什么?” 晏温看着她,手底下转着指环,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 “孤说,让你好好休息。” 沈若怜“哦”了一声,挠了挠头,“知道了,太晚了你赶紧回吧。” 晏温看了她一眼,喉结微滚,最终只是轻笑了一声,而后未发一言,转身推门而出。 朦胧月色下,男人清冷的背影未出片刻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沈若怜站在门边,忽然向后靠在墙上,抬头看了看即将被乌云遮罩的月亮,无声叹了口气。
第67章 这几日晏温比较忙碌, 没来找过沈若怜,但打那晚之后,他每日都会派李福安来给她送红糖当归水。 暴雨又肆无忌惮地下了起来, 所幸房里漏雨的地方那日晏温趁着天晴, 派人来修补过了。 沈若怜这几日都蜗居在家中没出门,一直在研究晏温给她的那个香囊。 制香的香料有些和草药是相通的, 她又找孙季明借了许多医书,查阅过后,在晏温给她的那个香囊的基础上,做了些许调整, 加了许多在淮安县城当地就十分普通的草药和香料进去, 最终定下了一套方子。 这日一早, 她就拿着香囊和方子去了府衙。 雨太大, 她去的时候裙摆和鞋面都湿了许多,然而当她到那一问才知, 晏温在她过来之前, 恰好刚去了堤坝上。 那衙役也是那夜见到她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的,自然不敢怠慢她,笑对她说: “姑娘可是着急?要不我让马车送姑娘过去?” 沈若怜本想说她在此等着便好, 然而一想,这府衙来来往往的都是男人居多, 自己在这里等着, 他们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实在太过惹眼。 干脆对那衙役笑说: “不劳烦官差大哥了, 如今大家都忙不开, 我自己过去就行。” 到了堤坝的时候,她起先并未看到晏温的身影, 倒是县丞夫人杨氏看到她一人,忍不住走过来问她,“这么大的雨,沈姑娘怎一人来了?” 雨势越来越大,不远处的河水汹涌,那杨氏跟她说话基本上要靠喊的才能听清。 沈若怜鞋里进了水,风一吹湿腻得难受。 她寻了处相对干一些的地方站定,掏出自己怀里的香囊,对那杨氏道: “民女不才,想到了一个或许对防治时疫有帮助的方子,特意过来想让大人们帮着给掌掌眼,若是能帮到一二,也算民女之幸。” 她和杨氏说着话的功夫,其余几家夫人也凑了过来。 她们都是过来帮着给堤坝上的工人送饭的,此刻刚送完了饭,一凑过来恰好听到沈若怜那句话。 其中一个微胖些的妇人顺手拿过沈若怜手里的香囊,打开看了看,随后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叹道: “哎哟沈姑娘,这么大的雨您能不能就不要过来添乱了,大家伙儿都忙忙的,知道您制香制得好,但防时疫要用的是草药,这草药和香料,根本就是两回事,你说你如今这冒雨过来,不就是听说太子殿下在此,想着——” 那妇人话没说完,但看向沈若怜的眼神已经十分明显,分明就是在说,她这么做就是为了攀高枝。 说这话的妇人沈若怜认得,姓张,丈夫恰好是这淮安城医馆的坐堂大夫,而且据说这张氏左右逢源,最会巴结着杨氏,在她们一众妇人中,号召力也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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