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三个儿子里,丹青还尚可的。那日妹妹不知怎地,抱着猫儿来寻他,非要让他画她。 妹妹画得比他好,他原先不敢在她面前露怯,妹妹道:“二哥,我画技虽好,总也不能自个画自个呀。我就想看看,我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他战战兢兢的画了那幅画。 妹妹倒是很满意,说让丫鬟将画抱出去装裱好,将来挂在自己的闺房里。 后来妹妹失踪,最后寻回来的是她的尸体,老娘余氏昏厥过去,老爹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岁,画坊将裱好的画送来,那幅画却成了妹妹的遗像。 混乱中画像不知去向,原来却是被阿爹挂在密室里日夜思念。 赵承德隐隐有种预感,妹妹或许早就省得自己命不久矣,才特特的让他画了像。只是这种猜测,他不敢与爹娘说。 到底是谁,时隔二十年,还来将画像偷走的呢?是妹妹的情郎吗? 赵承德的脑瓜子,隐隐的疼。赵家还真是,多事之春啊。 他附在吴氏耳边道:“明日一早,便到宝相寺上香,求几个平安符。” 赵锦衣又匆匆赶过来了。 祖父竟然有密室,还在密室里挂着早夭的姑姑的画像日夜思念。而这幅画像,二十年后还被人给偷了。 不过一瞬,赵锦衣就脑补出一出惊涛骇浪的大戏来。 她脱口而出:“难不成,姑姑的画像中,藏着藏宝图,或是了不得的秘辛?阿爹,您还能将姑姑的画像给临摹出来吗?” 二十年前的画像,他,他怕是有些困难,不过可以试一试。 赵承德正要应承下来,忽地听得自家老爹道:“不过是一幅画像,丢便丢了。改日我自个再画一幅。天色已晚,你们今日也累坏了,早些回去歇着罢。” 晚辈们自然从善如流的要走,赵庆却又道:“四丫头的亲事,老夫不同意,明儿一早,你们夫妻二人便着人将这门亲事给退了。” 赵庆愕然:“宋景行可是个好……” 话音未落,就被吴氏给推了推。吴氏道:“父亲早些歇下,我们先回去了。” 赵庆与赵锦衣脸色不虞地走出去,吴氏瞧着父女二人的脸色,笑道:“老太爷是病糊涂了,再过几日,待他心情好些,将景行叫过来与他见见,他也就同意了。” 赵锦衣一想也有道理,原来她可是万分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最后还不是折服于宋景行的魅力。 她未来的郎婿,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祖父会喜欢他的。 徐安世临时租赁的小院子里,热闹散尽后,是一室的寂静。 赵锦华支着耳朵,听着动静,忽地听得有人开门,像是徐安世进门来了。
第201章 新婚之夜 她只见过徐安世两面。 第一面是徐安世来赵家提亲,她躲在屏风后面,盯着他的后背,纳闷不已。这个外乡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缘无故的竟跑来赵家提亲,要求娶她。那日她还记得,徐安世请的媒人,一直局促不安,一副生怕她娘开口将他们赶出去的样子。 那日的提亲,寒酸至极。便是徐安世,也只是穿一件旧袍子,像是才浆洗过,袍边发白,像是穿了极久极久还舍不得扔那种。 这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吧。 赵锦华等着,等着阿娘开口,让下人们将他们赶出去。阿娘素来是个嫌贫爱富的,又怎么会同意将她嫁给一个穷书生。 赵锦华记得,当时阿娘的脸色都变了,徐安世才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 阿娘的脸色,在看了书信之后,变得越发的恐怖。 而后,阿娘就答应了徐安世的求亲。 倒是轮到她惊愕了,她竟要嫁给那样的人了吗? 后来她弄明白了真相,对徐安世、对自己,隐隐产生了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情绪。 徐安世可怜,被阿爹抢走了未婚妻;可她也无辜啊,竟然要代父受过!凭什么! 可无论如何,这门婚事都板上钉钉了。 赵锦衣心中对徐安世有怨恨。 第二面却是在街上。她心中苦闷,带着丫鬟在街上闲逛,正巧碰到徐安世在买馒头。她只见过徐安世的后背,没能认出是他。丫鬟是见过徐安世的,悄声告诉她那便是徐安世。 徐安世身边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徐安世买了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递给身边那人。那人分外感激地谢过他走了。 赵锦华看着徐安世又买了半个胡饼,在街上寻了个僻静的地儿,慢慢地吃起来。 半个胡饼,可比两个馒头要便宜。 她忽地心中一动。他竟是那样的人…… 从那日之后,她对这门婚事倒是没有那般抗拒了。只是觉得对千里之遥外的岭南,有些忐忑。 而今,他们终于成亲了。 赵锦华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好似被人搁到边沿的羽毛,随时都有可能跌下去。她无意识地颤抖着。 徐安世走到她面前。 赵锦华轻咬薄唇。 两个陪嫁丫鬟都被她遣退下去了,屋中只有她与他。 赵锦华紧张极了,不敢直视徐安世。 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晃动着,看着徐安世的一双鞋子。噫,他脚上穿的鞋子,好似是她做的鞋面…… 正想着,视线里忽地撞进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噫!他蹲下来要作甚!赵锦华一颗心怦怦的跳,眼睛下意识地闭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有些冰凉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好像有温暖而柔软的物什在上面一掠而过。 而后她听到男人沉沉的声音:“锦华,谢谢你。” 赵锦华猛然睁开眼,望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去。 他们彼此都省得,对方的好。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晚,赵锦华被徐安世像对待珍宝一般亲吻着,怜惜着,做着最亲密的事情。 “你真好,锦华。”事后,徐安世拧了帕子,轻轻地帮赵锦华擦拭着汗珠。他自始至终,没有朝赵锦华发任何的誓言。 赵锦华却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交给他的。她轻轻地拉着徐安世的手,只道:“从此以后,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说罢,却是累极,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徐安世看着赵锦华的睡颜,忽地从心底升起一股满足来。 当初赵承泽抢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确生出过手刃赵承泽的念头。 他又痛恨自己,竟这般无能,枉他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却毫无用处。那日赵承泽与那人走后,他三日三夜没有合眼,滴水未进。 家中爹娘早死,只得祖父母与他相依为命。 第四日,祖母提了刀,冲进他房中来,生平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徐安世,你要么死,要么亲手拿刀,去杀了那贼人!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丧了自己的命,值不值得!” 祖母花白的头发在颤动。 祖母曾是江南大户的庶女,虽是庶女,却也带了体面的嫁妆嫁到徐家。假若没有遇到灾年,没有遇到瘟疫,儿子儿媳双双早逝,孙子年幼,嗷嗷待哺,他们徐家也是体面的人家,也不至于被人半路截胡,将孙媳拐了去。 徐安世泪流满面。 他下了决心,要报复赵承泽。在江州他动不了赵承泽,那他便上京,无论如何,总有法子对付那不要脸的老家伙。 去岁他便到了京都,卧薪尝胆,结交朋友,多方周旋,终于让他觅得了一个小小的官职。虽然是极小的官职,虽然要去岭南赴任,可是足够了。他开始准备对付赵家。他要让赵承泽身败名裂,成为丧家之犬! 却是在那一日,他瞧见了赵锦华。 小姑娘穿着半新不旧的褙子,带着丫鬟到宝相寺上香。 丫鬟手笨,将线香撒了一地,手忙脚乱的去拾,赵锦华非但没责怪丫鬟,还一道蹲下来,拾着香,一边安慰丫鬟。 他很是意外。赵承泽竟然有这样心善的女儿。 却是在宝相寺的这次偶遇,他变更了计划。他要折辱赵承泽,最好的法子便是娶了赵承泽的女儿,做赵承泽的女婿。 原以为这个计划会多费周折,赵太太会大哭大闹,赵锦华会寻死觅活,可一直都顺顺利利,平静得让人有些怀疑里面是不是酝酿着阴谋。 直到有一日,赵家差人给他送来一件新袍子、一双新鞋,道是二姑娘做的。 新袍子与新鞋,都分外的合身。 徐安世忽地清醒过来,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良善之人。 “我会尽自己的一生,好好守护你的。”他对着沉睡的妻子,轻轻的立下誓言。 次日,赵锦华跟着夫婿,遥遥的朝着娘家的方向拜别三下,便踏上了南下的马车。 响午后,乌云沉沉压来,须臾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屋中昏暗,梅染点了灯,将灯芯挑得高高的,好更明亮一些,让姑娘看书。 赵锦衣听着屋外的雨声,有些心神不宁:“二姐姐今儿出门,却遇上这般大雨,不知可否安好?” 梅染也替二姑娘,啊,如今该叫二姑奶奶了,替二姑奶奶担忧。她安慰赵锦衣:“二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且宽心。” 鸦青推门进来,满头的雨雾:“姑娘,五姑娘出事了。”
第202章 无题 赵锦青? 前段时日她不是好好地被拘了起来?能出什么事? 鸦青继续道:“说是清晨起来,五姑娘忽地浑身痉挛,满口胡言,在院子里乱跑,自称她梦见了老姑娘的魂魄。” 老姑娘的魂魄,也就是她们那早早夭折的姑姑赵承娇。他们这一辈,除了当年堪堪会走路的大哥,就没有人见过姑姑赵承娇。赵锦青胡言乱语,说瞧见姑姑,那可真真是见鬼了。不是她装疯卖傻,便是背后有人搞鬼。是三叔父赵承欢?但他一直都被严密看守着,不可能给赵锦青说姑姑的事。 赵锦衣眉头挑了挑:“而后呢?” “被三太太命人拘了回去。”鸦青顿了顿,“奴婢回来前,瞧见胡管事亲自来将五姑娘领到泰安院去。” 可真是巧合。祖父大病初愈,想要看姑姑的画像,姑姑的画像被人盗了。今日赵锦青忽地闹出这番动静来,自然引得祖父关注。 赵锦衣不慌不忙地半倚在凭几上:“静待消息,以不变应万变。” “是。”雨下得太大,方才鸦青回来时,雨打湿了肩膀,她又退出去,回自己的偏房换衣衫。 外面大雨滂沱,赵锦衣一边忧心着二姐姐,一边想让长春给宋景行递个信息,让他过来探望祖父。 如今祖父清醒,她十一月及笄,倘若没什么意外,她与宋景行成亲的日子便要定下来了。 赵锦衣正想着,有人冒雨来了。 竟是胡管事来请她到泰安院去。 雨下得太大,胡管事让人抬了一顶小轿过来,自己则戴着斗笠、披着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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