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青谢过姑娘,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干燥的锦囊来:“姑娘,这是姑爷差人送来的。” 宋景行捎信给她?说的什么?赵锦衣雀跃起来,拆开锦囊,里头果然是折得好好的方胜。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眉头却浮起一层失望。 宋景行在信上道,他临时有事,大约要忙几日,若是她有急事寻他,可以到小巷子里寻孔守成传话与他。 她原来还打算让祖父见见他呢。也罢,如今正好家中有贼,她便先揪出来。 赵锦衣照旧将方胜折好,吃了一口姜汤,舒舒坦坦地倚在靠枕上,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帘,忽地叫梅染:“铺纸研墨。”尽管没见过姑姑,可她也要试试。 次日雨小了些,赵锦青的手都画酸了,仍旧不得要领,进步微小。她怨恨地看了一眼正在吃茶的赵锦衣,心中将赵锦衣咒了无数遍,盼望着那人再次来寻她。 然而她连续画了六日,雨没停,那人也没来。赵锦云的婚事却要准备起来了。祖父总算答应她歇上两日,好好陪陪三姐姐,她才得已松了口气。 前些日子才办完赵锦华的婚事,红灯笼还新刮刮的,可以继续用,赵锦云却不愿意了。 她抹着泪儿,哭得梨花带泪:“那是二姐姐出阁时用的,怎地轮到我就不能悬挂新的了?” 朱氏气得摔了两个杯子。
第204章 命中的贵人 “怎地不能用,怎地不能用!”朱氏这两日,像是吃了鞭炮似的,一点就着。女儿出嫁,老太爷早就醒了,也没说将自己的丈夫放出来,一点都不像话。赵锦青那小蹄子,借着梦见赵承娇的由头,天天窝在泰安院里,她早就憋出了一肚子气。 更气人的是,二房将添妆礼送了过来,她一看礼单,差些没直接气晕过去。上回赵锦华出嫁,她可是打听过二房添妆礼的,又是锦缎又是头面又是添箱钱,折算下来足足得有三百贯。 可自己的女儿出嫁,二房只送了两匹绫布,以及三十贯的添箱钱。 “都是你的错!”朱氏想来想去,骂了赵锦云,“若不是你上回鬼迷心窍,陷害你四妹妹,你二伯母能只给这么些?” 赵锦云拿绢帕抹眼泪儿:“二房如此,可不就是看不起来我们,阿娘别急,苏姑娘会送厚礼来的。” 朱氏咬牙:“但愿如此!” 大房回送的添妆礼,比起她送的要多那么一丁点。这笼笼箱箱的,总算凑齐了八十八抬嫁妆。 小雨灰蒙蒙的飘着,凉爽的天气朱氏硬是热出了一身汗。 相较于吴氏,赵锦衣更是一脚不曾踏进赵锦云的闺房去。上回赵锦华出嫁前夕,赵锦衣可是陪着赵锦华睡了一晚。 老太爷醒了之后,赵锦衣每日都待在泰安院,朱氏日日担忧着,赵锦衣会借着老太爷的手狠狠的收拾女儿。 眼看女儿就要出嫁了,赵锦衣还没有动作,朱氏才松了一口气。 见阿娘脸色不虞,赵锦云也不敢发脾气了。 横竖她明儿就嫁出去了,马上就与三郎过着快活的日子,赵家如何的兵荒马乱,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说不定以后赵家还要通过她,去讨好苏家呢。 二房里各人各怀心思,赵锦衣从泰安院回来,听着鸦青禀告:“今日五姑娘身旁,仍旧没有可疑的人靠近。” 明儿就是赵锦云出阁的日子了。 上回二姐姐出嫁,泰安院丢了姑姑的画像,赵锦青则梦见了姑姑…… 她眯着眼,望着窗外湿淋淋的天空:“那人是混在宾客里进来的。” 鸦青道:“奴婢也是这般猜测的。” 但那日除了宾客,还有各种各样的杂役,若是要逐一排查,不省得要花费多少人手与功夫。 明日的喜宴,是关键。 赵锦衣吩咐道:“养精蓄锐,莫让那人再得手。”虽然那人或许来,或许不来。但若是这次来,她定然叫他后悔来。 次日清晨,雨一直哗哗地下着,下得赵锦云心烦意乱。 赵家拉了遮雨棚,但做活的人还是有些狼狈。 已经快到响午了,赵家添妆的长辈们才来了几个,剩余的都说雨下得太大了,不好过来。 幸好赵石两家都在康乐坊,离得并不是极远,否则很有可能误了接亲的时辰。 喜娘开始给赵锦云梳妆,天色太暗,屋里点燃了不少蜡烛来照明,赵锦云心不在焉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还要支着耳朵听外面的雨声。 自己怎地这般倒霉,成亲的日子大雨下个不停…… 正想着,忽地听得有丫鬟惊呼了一声,竟然被笼箱绊倒,手中端着的热茶泼在正在清点物什的另一个丫鬟身上。那丫鬟受惊,竟然撞倒了一盏百花齐放的灯盏。 灯盏恰好倒在屋中帘子上,腾然冲起极高的火焰。 赵锦云受惊,霍然起身,喜娘正替她绾发,措手不及,竟生生从赵锦云头上扯下一缕头发来。 赵锦云吃痛,尖叫一声:“我的头发!” 喜娘一阵哆嗦,这出阁之日,她竟然从新娘子头上薅下一缕头发来……不祥,不祥,这是不祥…… 朱氏闻讯而来,沉着脸指挥着下人从外面汲水,将火给灭了。 屋中一片狼藉。 黄氏也进来,瞧了瞧,赶紧着下人打扫干净,并安慰赵锦云:“不过是喜庆之火,乃是吉祥的征兆,云儿莫怕。” 怎地不怕,方才差些就烧起来了!赵锦云一阵后怕,脸儿都白了。 黄氏只得将自己手上一只戴了许久的镯子褪下来,戴到赵锦云手上:“好云儿,今儿是你的喜日,可万万不要失态,丢了赵家的脸面。” 大伯母手上的镯子,价值可是不菲! 赵锦云总算笑颜逐开:“侄女谢过大伯母。” 赵锦云闺房里发生的意外很快的传到了三房的后罩房中。 有姨娘掩嘴笑:“三姑娘乃是火命,今日出嫁,这般大的雨竟是浇不坏她。” 其他人只微微笑着,不出声。她们是妾室,没有到外面正院吃喜酒的权利,也只能在心中或者嘴上酸两句了。 赵锦青躲避着众人,打着伞,四下张望着,一只手提着裙摆,走到僻静的地方。 上次二姐姐大婚之时,她便是躲在这里哭泣,才碰上的那人。 这次赵锦云出嫁,他会来吗?虽然谎言说了一百次便会成真,她也觉得自己好似真的在梦中见过姑姑。但每日到泰安院画画,画技却毫无长进,画不出来祖父便不会答应退亲的事,她就一日心惊胆颤不已。 雨势小了些,打在瓦当上笃笃的响。 赵锦云的夫婿快来接亲了,来吃喜酒的宾客也来得差不多了罢。 他也应该来了吧。 赵锦青也不傻,省得那人应是混在宾客中进赵家来的。 雨势又小了些,雨点稀稀落落地从空中飘落。赵锦青收了伞,正望着地上的水窝出神,忽地一双黑布面的鞋子闯进她眼帘中。 她惊喜地抬头,果不其然,还是上回那个人。尽管他戴着银色的面具,但那身形以及怜悯的眼神,决不会错。 “你来了!”赵锦青激动得快要落泪了。 那人看着她,声音暗哑:“你可是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不开心极了!赵锦青急切地将这几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我可如何是好?我着实画不出来。”赵锦青沮丧极了。 那人的眼睛似乎在笑。 他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今晚你好好地吃一顿饭,好好地睡一觉,明儿一觉醒来,此事便解决了。” 赵锦青激动不已:“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点头,又怜惜地看了赵锦青一眼:“你也不能全靠我,人只有靠自己,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鸦青回来禀告时,赵锦衣笑了:“这人还真是五妹妹命中的贵人。”
第205章 扑朔迷离 鸦青道:“姑娘请恕罪,奴婢擅自做主了。” 姑娘原来吩咐她要将那人捉住,可她后来想了想,说不定那人今夜还会有所行动,是以便没有惊动那人。 赵锦衣摆摆手:“不,你做得甚好。我倒要看看,那人到底要做甚?走,该开席了。那人说得对,吃饱了才能好好做事。” 这次赵锦云出嫁,尽管朱氏也给宋家递了喜帖,但宋家没来人,只打发长春送了一些常见的贺仪,以及两贯钱的礼金。是以赵锦衣并不用四处张望,寻宋景行的影子。自从上回他说有事之后,可是好几天没有消息了。她去过两回小院子见大姐姐,但没见到孔守成。 她给孔守成留了口信,次日长春便带回来四姑爷一切安好的消息。 她原来想动用玲珑书局的人手,去打听一二,但最终还是没让人去打听。毕竟宋景行想让她知晓的,他自然会告诉她。 席面还没开始,天色已晚了,许是下雨的缘故,接亲的仪式延后许多。 新郎如何接亲,赵锦衣并不放在心上。她今儿,只专心吃喜宴。毕竟她可是给赵锦云添了一只价值二两银钱的银璎珞的呢,可不得好好吃一顿回本。 石家毕竟是京都本地人,这接亲的阵仗,比起二姐姐出嫁时,要大得多。 接亲的队伍好不容易走了,赵家留守在家中的人才松了一口气,赶着摆桌上酒菜。石家院子再小,也比徐安世赁的院子大,是以这回朱氏与娘家人去了,大房也带着不少人去替赵锦云撑腰。 如此留在赵家的人并不多,赵锦衣看了一圈,只有八九桌面生的女眷。阿爹阿娘忙着招呼客人,外祖家也没来人,她也不用招呼舅父。既然没有相熟的人,那今儿便可以好好的吃上一顿。 她才坐下来,就听得有人笑道:“四妹妹。” 赵锦衣转头一看,噫,竟是林大姑娘。 哥哥赵修远已经与林大姑娘定了亲,再过不久,林大姑娘便是自己亲亲的嫂子了。 赵锦衣热情地拉着林大姑娘:“林姐姐快快坐下。” 这一桌只得她们二人。两人亲亲热热的挨着,说着悄悄话。 林大姑娘是分外的好奇:“我此前听说,苏尚书的孙女与三妹妹交好,可是这回却是没瞧见呢。” 苏楚没来赵家。好似宁咏也没来。 赵锦衣浅浅笑着:“或许去了石家。” “可若是手帕交的话,理应来赵家才是。”林大姑娘说完,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管太多了。” “管她去哪里,横竖我们今儿可要好好吃一回。许久没见林姐姐了,林姐姐都在忙些什么?” 林大姑娘脸一红:“就待在家中绣绣帕子……” 赵锦衣明白了,林大姑娘是在准备嫁妆。林大姑娘对自家哥哥,是有情意的。 二人说着体己话,吃了几口菜,林大姑娘忽地停了手。 赵锦衣抬眼一看,却见哥哥赵修远朝她们大步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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