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近几日我不想出门,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 李妈妈心里着急,“正是心情不佳时,才更应该出门散散心。大姑娘千万莫要郁结于心,以免让九泉之下的徐夫人担心。” 姜觅以手托腮,玉色芙蓉般的脸上似在纠结。她可不信余氏会这么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正当李妈妈想再加一把火时,只听到外面传来“大公主驾到”的声音。 德章公主人未到,声先至。 “好你个姜觅,本宫还以为你受了委屈,没想到你居然死性不改。你为何要处处和晴雪比较,为何事事都与她相争。你缠着谢大公子不放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敢妄想余世子!” 姜觅下意识眯了眯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傲得像孔雀的男子。 余靖年少成名,是整个承恩公府的骄傲。余氏最是喜欢这个侄子,姜晴雪也最是看重这个表哥。原主一向的行事准则就是和余氏母女作对,举凡是她们喜欢看重的,原主必是要插上一脚。 几个月前姜晴雪去承恩公府小住时,原主死活闹着跟去。承恩公夫人是个面甜心苦的,将她哄得不知东南西北,她还当人家真的喜欢自己,因而没少在姜晴雪面前显摆。 刚才李妈妈故意提起余靖会亲自来接姜晴雪,原来是想拿余靖当诱饵引她上钩。连最为疼爱看重的侄子都祭出来,看来余氏所图不小。 “我什么时候妄想余世子了?是姜晴雪告诉你的?” “晴雪才不会说别人的坏话,本宫最是知道你喜欢和她争抢,承恩公府这次又要接晴雪去小住,你是不是还想厚着脸皮跟去?” “我去不去,与公主殿下何干?” 德章公主面色一变,怒极,“姜觅,本宫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莫要不知廉耻地攀扯,否则到头来丢人现眼!” “我怎么行事,还不劳公主殿下操心。余世子又如何,我身为侯府嫡长女有什么配不上的。” “就你?我看你和余三公子倒是配得很!” 那个五毒俱全的余三公子? 如果说余靖是承恩公府的骄傲,那余三公子余端就是余家的耻辱。余三公子小时候得了痹症跛了一条腿,长大后性情暴戾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还极其心狠手辣。 姜觅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才是余氏的目的,先是用余靖当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她入套,然后使计让她嫁给余三。 如果她真嫁给了余三,这辈子注定在泥潭中挣扎一生。 如今孟姨娘死了,姜婉和姜洵也必将大不如从前,梗在余氏心头的刺少了一根。若是再将姜觅这根刺也拔掉,以后这侯府内院就是余氏一人独大。 真是好算计!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公主殿下操心,公主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德章公主听到她说出这句话后目光一深,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嘴唇微微动了动,做了一个只有她能看到的口形:小心。 二人你来我往,旁人听着她们是在争执吵架,谁也不让着谁。李妈妈等人早已避到一旁,生怕被殃及池鱼,也就没有看到她们眉眼之间的小动作。 姜晴雪又匆匆赶来,神色焦急。 “公主殿下,你千万别误会我大姐。我没有不愿意和我大姐一起出门,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架都吵完了才来,每一次都把时间掐得这么准,这姜晴雪也算是一个人才。 姜觅佯怒,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落,点心果子散了一地。 “姜晴雪,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谁让你在大公主面前乱说话的,你当我稀罕和你去承恩公府做客不成?” “大姐,我没有这个意思。那些外人不明真相,还当你对我大表哥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也是怕你再被人误会……” 德章公主一脸不屑,道:“晴雪,你何必替她遮脸,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本宫看她分明就是与你作对,明知道你心悦谢大公子,她便不知廉耻地在谢大公子跟前乱晃。余世子是你表哥,平日里最是疼你,她因为眼红嫉妒处处想方设法接近余世子。” “公主殿下,你别说了…”姜晴雪一副着急的模样。“我…和大姐是姐妹…” “晴雪,你怕什么?承恩公那么疼你,你受了委屈他比谁都心疼,此次他派余世子来接你,就是给你撑腰的!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你可是公府的表姑娘,不是什么什么人都能骑到你头上的。” 姜觅像是被气得不轻,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主最是喜欢和余氏母女作对,别人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她越是喜欢和别人对着干。余氏和姜晴雪深谙原主的性子,所以才设计了这么一出戏。 这样的算计忽然让她觉得有些腻味,她不由自主抬头望去。只见秋风吹过屋檐,檐下的护花铃发出悦耳的声音。身在后宅的方寸之地,无论是算计别人还是被别人算计,始终都越不过那高高的四方围墙。 在旁人看来,她这是被气狠了。李妈妈和姜晴雪以为只要再加一把火,她就能乖乖地往圈套里钻。 “公主殿下,我大姐才受了那样的委屈,我也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晴雪,你就是太心善了,到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她脸面。可惜有的人不会领人我的情,还当你好欺负!” “公主殿下,我大姐不是这样的人。” “你还替她说好话!有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有什么不敢说的。有的人看到男人就没脸没皮地往前凑,不仅丢了自己的脸面,还连累别人和她一起没脸。她那么欺负人,处处和你做对,事事找你的不痛快,依本宫看就应该让她知道。承恩公是你舅舅,余世子是你嫡亲的表哥,她纵是羡慕嫉妒疯了那又如何!” 姜觅似是被她们挤兑得不轻,清澈的眼中似淬了火。 李妈妈和姜晴雪同时心下一喜,就等着她说出赌气的话来。 她冷着一张脸,怒视着她们。“你们…你们说够了没有?你们放心好了,我也是要脸的人,我才不会死皮赖脸。承恩公府的门槛太高了,我怕自己会不小心绊倒。” 李妈妈和姜晴雪傻眼,这怎么和她们预想的不一样? “大姐,我是愿意的,你我是姐妹,我的舅舅就是你的舅舅……” “谁稀罕和你当姐妹,你舅舅也不是我舅舅。不就是要回舅舅家小住几日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没一个好舅舅了!” 姜晴雪有舅舅,难道她就没有吗? 还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愁找什么借口去安国公府一趟呢。 她看似气愤地转身,朝身后的子规含笑眨眼。 “子规,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去安国公府!”
第33章 安国公府地处郦京显贵聚集之地, 世家高门的府邸一个比一个庄严高深。马车行驶在青石板的巷道上,渐入繁华深处。 前朝杨氏荒淫无度,四海之内揭竿起义者繁多, 元祖皇帝就是其中之一。倘若没有当时身为世家之首顾家的支持, 没有能工巧匠遍天下的徐家相助,萧氏一族恐怕很难取杨氏而代之。 第一代南平王品阶乃是一字并肩王,而第一代安国公则是大雍第一公。护我龙威南平王,佑我剑气安国公,这是元祖皇帝对他们的盛赞信任之词。二人同为元祖皇帝的左膀右臂, 一个平字一个安字足见两家的地位之高。 先辈们的荣耀历经几代,刻在每片砖瓦之中。朱漆大门兽头青锁,其上门簪华美繁复,门楣雕刻着祥纹瑞兽, 过去的辉煌被尘灰所蒙,看上去黯淡了许多。清冷的门庭昭示着徐家的大不如从前, 门外的石刻麒麟也少了几分威风。 偌大的国公府冷冷清清, 再也不复往日的昌荣,曾经走路带风腰板挺得笔直的公府下人早已没有过去的底气,进出时腰身都弯了几分。 此时西院主屋的门开了一半, 隐约可见两个人在说话。 “听说月容手脚不干净,挨了二十个板子, 姑娘这才把子规接回去放在跟前使唤。前几日外面传侯爷把二公子记在了夫人名下,姑娘知道后大闹一场, 此事也就作罢了。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海棠怎么好端端就病逝了?”说话的妇人皱着眉, 清瘦的面庞上满是愁绪。 这妇人正是秦妈妈。 她的对面,站着安国公的义子徐效。 徐效体型高大五官端正有余英俊不足, 是那种正气凛然的长相。他紧紧地皱着眉,眉心已然拧成一个川字。 “我不求别的,只盼着她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这个她,指的是姜觅。 秦妈妈叹了一口气,道:“近日侯府发生那么多的事,子规那孩子也没个信传回来,真是急死人了。” 这时一个仆从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说是表小姐来了。 两人皆是怔愣,徐家曾经枝繁叶茂子孙众多,旁支倒是分出了不少支脉,嫡系一脉却日渐稀少。自安国公府出事以来,这些年那些远支旁亲都躲着避着,生怕受到连累牵扯,也不知今日是哪家的小辈突然上门。 “哪里来的表小姐?”秦妈妈问道。 那仆从匀着气,忙回答:“是…是咱们家的表小姐,武昌侯府的大姑娘。” 武昌侯府的大姑娘! 两人齐齐震惊,眼神中全是不信。 “你没听错?”徐效情急之下,抓住那仆从的肩膀。 那仆从拼命摇头,“没…小的听得真真的。” 不怪老爷吃惊,他身为下人都吓了一大跳。以往他只知道自家的大小姐嫁去了武昌侯府,十几年前大小姐去世之后两家就没了往来。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位传闻中名声不太好的表小姐。 外面都传表小姐为人如何娇纵任性,又如何不得人心,他方才见到的表小姐不仅貌美亲和,且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半点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又蠢又坏。 一定是有人嫉妒他家表小姐,故意败坏表小姐的名声! 徐效反复问了他几遍,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难道真是觅儿来了?” 他背着手走来走去,早已过了不惑之人的男人满脸紧张,不时停下来是整理自己的衣冠,整理好之后又生出踌躇之色。 “觅儿不应该来的,没得沾上麻烦,万一徐家出了事,岂不是连累了她?不行…我们必须想着法子劝她离开!” 秦妈妈也有顾虑,迟疑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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