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章笑了笑,用力加深这个吻。 因为年节,两人不过几日不见,这时日着实算不得长,可碰上贺灵才发觉,不过几日,他竟然有这样想她。 想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想时时刻刻都能闻到她的味道,同她拥抱在一处,紧紧贴在一处。 不知如何生出的思念浓重,在本就难控的情潮中翻涌,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越发用力地拥住面前的人,越发不知足地,夺取她的气息。 怀中的人似乎同他一般贪婪,毫不顾忌地接纳他所有的一切。 裴远章微微睁开眼,怀里的人也默契地睁开,下一场焰火怦然在身后炸开,倒映在眼眸中,不知为何,这个吻断在两人的笑声中。 “估摸还有多久到新年?”贺灵靠在他的肩膀上,仰头看着绚烂的天空。 裴远章扶正她身上的毛领:“估摸还有一刻钟,困了?” 贺灵摇头:“本来是有一点的,看着焰火便散去不少。” “眼下想到能同你一起步入新春。便一点都没有了。” “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圆满。” 贺灵沉吟片刻:“在皇城也好,在殊州也罢,一直都算不得圆满,今次也没觉得有多不圆满。” 贺灵转头,看着他的下颌:“所以你是特意来陪我的么?” 裴远章没有说话,只是将人搂得更紧一些。 贺灵抓着他的手,心口发软。 “或许听着有些生疏客气,可还是想谢谢你。”贺灵道,“要早知道你来,一定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封。” 裴远章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个极其厚重的红封:“你年岁小,哪里有让你照顾我的道理。” 贺灵眼睛发亮,打开看了看,红封被银票塞得满满当当,一张也挤不进去。 “这么丰厚?”贺灵掂量了下,“你的书肆这般能挣钱么?” 裴远章想了想:“倒不止那一家书肆。” “往后谁要是……”贺灵猛然收住后面的话。 她看着手上的银票,忽然有些笑不出来。 若是日后,他求得自己所求,他这样的家底才貌,得一个温婉顺心的妻子,应当是件易如反掌的事吧。 “怎么了,想说什么?” 贺灵摇摇头:“没什么。”她叹了口气,继续靠在裴远章身上,“你以往有没有想过,未来成婚,日子是什么样的?” “以往倒是没想过。”裴远章道,“只是近来偶尔会描绘一番。” “我以前常常会想。”贺灵踢踢腿,道,“如今倒是不怎么想了。” “怎么。”裴远章言语带着几分逗弄,“不满意你哪位未婚夫婿?” 贺灵的动作一顿,他们好像头一次将现实的事放在明面上去谈,好像便不用去面对一般。 可这些桩桩件件,都横亘在两人之间,没有突破的可能。 许久没听到贺灵的声音,裴远章莫名也觉得有几分低落:“看来是十分不满意。” “应该是的。”贺灵道,“可我也算不得让人满意的未婚妻子。” “怎么又这样说自己。” 贺灵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是……”裴远章犹豫片刻,“若是你那位未婚夫婿出事了,你可会为他难过?” 贺灵认真地想了想:“应该会吧。” “哦?”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贺灵道,“但是他若是出事,方姨娘,兄长,母亲,应该都会很难过吧。” “那你呢?”裴远章垂眸,紧紧地看着贺灵。 “我其实不知道。” 肩膀上的手骤然收紧,贺灵微微皱了下眉头,抬眸看向他。 辉映的焰火在他的眼中明明灭灭,那双眼睛向来同浓墨一般,平日里只浅浅流露出几分笑意,更多的情绪隐藏在他不欲人知的深海中,似乎是此时焰火炸响,才溅出几份寒凉来。 “程肃,你为什么,看着有些难过?” 裴远章将人按回怀里:“你看错了。” 无稽之谈,裴远章想,他有什么难过的,贺灵的心意根本不需要猜测,她这样说,只是不知晓自己的身份罢了。 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待他“身亡”的消息传入皇城,这丫头也不必白伤心一番。 “应该会难过吧。” 许久他才听到贺灵轻飘飘的声音。 毕竟之前,我也很努力地,要去喜欢他。 贺灵想,只是她幸运地,提前抽身罢了。 只是在程肃身上,她还有这样好的运气么? 人在开年的时候要高高兴兴的,贺灵压下涌起的酸涩,这样一年才能高高兴兴的。 一簇粗壮又灿烂的焰火笔直飞速向上,似乎要直入云霄,在天空最高处炸开。 人间亮如白昼,也沸腾一片,贺灵抱着裴远章的胳膊越发收紧:“程肃,新春快乐。” “新春快乐,贺灵。” 贺灵勾着唇角,飞快地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吻:“我既没有为你准备红封,便许你个新春愿望吧,说吧,程公子想要什么?” 裴远章点了点她的额头:“贺大小姐难得许诺,在下得好好想想,不如暂且放着,改日再请贺小姐兑现?” 贺灵:“也成,不过可不要为难我啊。” “这是自然。” 宴席已进入尾声,宫中的宫女内侍,十分有秩序地开始收拾,贺灵轻叹了口气,知晓自己也该回去了。 再晚一些,只怕是要惊动母亲身边的人来寻她。 “你年初一要做什么?” 裴远章略微思索一番:“倒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真好。”她微微皱眉,“只是明日估摸着我还得在宫中,年节这几日,你都没有什么事么?” 裴远章道:“应当能轻松上几日。” “那待我出宫了,再去找你?” 裴远章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只捏了捏她的面颊道:“好,不过在宫中这几日,多加小心。” “嗯,我会的。”贺灵站直,整理好衣服,深吸一口气道,“那我回去了?” 裴远章见她处处都整齐,点点头:“嗯,回去吧。” “我当真走了。” 裴远章轻笑出声。 贺灵走出两步,行至月光下,又忍不住回头,小跑着扑到裴远章身上,裴远章揽着她的腰,稳稳地抱住她。 “这样舍不得我?” “是有点。”贺灵道,“你这几日不是挺清闲的,一定要出宫么?” 裴远章放下她:“倒也不必,只是……” 他故意拉长调子:“宫中人多眼杂,贺小姐,就不怕被发现?” 贺灵的笑意登时收敛,是了,她与程肃的关系,见得了日光月光,可还不能暴露在旁人的目光之下。 贺灵拍拍他胸前的褶皱:“那你回去吧。” “小没良心的。” 偏就怕什么来什么,两人还难舍难分地黏在一处,小道上已经有人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贺灵心虚耳尖,一下就听出来是那位张小丞相的声音,抬眼见程肃的面色,似乎仍有几分不快。 安抚一般地在他面颊上碰了碰,贺灵压低声音道:“你自己寻个机会离开,我先回去了?” “同张成望一道?” “怎么会,长福应当就在附近。”贺灵左右看了看,“待我出宫,第一时间去寻你。” 裴远章无所谓地笑了笑,并不为难贺灵,松开她:“好。” 贺灵转身踏上小径,长福也轻巧地从暗处飘到贺灵身边。 “张公子。” 张成望擦了擦额上的汗:“贺小姐原来在这。” 他的动作自然落在贺灵眼中,贺灵轻笑道:“今日天不见回暖,张公子怎么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张成望扭过脸,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净:“让贺小姐见笑了。” 贺灵点点头,带着长福往先前的地方去,张成望面色讪讪,跟在贺灵身后。 两人一道回了席面,贵妃看着贺灵身后的张成望,哪里不明白自己这个侄子的毛病又犯了,摇了摇头,道:“成望也太不不成器了些。” 陛下也看了一眼,便听到身侧的宫妃道:“贵妃娘娘要求太高,本宫看着成望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且看着同咱们贺小姐,很是般配呢。” “方才景阳长公主不是说贺灵这丫头心里有人。”欣妃道,“怕不是咱们无心点中鸳鸯谱了吧。” 景阳心里已经生出几分厌烦,不理会欣妃的话,欣妃自讨无趣,不再言语。 众人又说了些场面话,这宴席才正式结束。 除夕之夜,皇帝按理是要与皇后一道过的,那厢早有人传话说皇后得了风寒,怕冲撞皇帝,皇帝面色不变,摆驾去贵妃宫中。 贺灵同景阳一道,住进景阳幼时的宫苑中,回去洗漱一番仍旧不能安眠,贺灵同景阳待在一处守岁。 她穿的厚重,雪团一样进了房门,长公主穿着件浅青色的夹袄,捧着书卷,坐在火盆前。 见到贺灵,她眉头微抬,复又落回书卷上。 贺灵脱下大氅就往火盆面前凑,见着长公主手上的书卷,不是别的,却是她从前的习作。 “母亲。”贺灵脱口而出,不想让长公主再看下去,“灯火太暗了,母亲何必再看这些书卷,伤眼睛。” 景阳十分顺从地合上书卷,放下:“总是会看完的。” 贺灵心里绝望道:那至少不要在她面前看。 “今日宴席你可还欢喜?” 贺灵随手剥了个橘子,点点头。 “可还想着淮南。” 剥橘子的动作一顿,贺灵道:“说不想定然是欺骗母亲的,只是路途遥远,也没有这么想回去罢了。” “开年你便有十六了。”景阳垂眸思索片刻道,“兴许,你成婚那一日,他能讨个恩典回来。” 一个橘子干干净净地被她剥出来,随手撕去上头的经络,她偷偷看了景阳一眼,却见她母亲完美无缺的面上,仍旧是完美到,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平淡表情。 她知道父亲对母亲的心意,在淮南的宅院中,甚至还有间极漂亮的房子,装着母亲为数不多的器物,时常见着父亲几夜不睡,在那房中神伤。 可是母亲好似一点不在意,她说起父亲也像在说一个陌生人,在谈论溪水岸边一个普通的石块,她的母亲,竟然有一颗这般冷硬的心。 真是件好事。 贺灵抽了抽鼻子,往常她会觉得难过,如今却是十分的羡慕,人要如何修炼成母亲这般,冷心冷情,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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