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射杀秦仲怀时,只王绍英和陆青、杨琼在场,杨琼把头磕在山石上昏了过去,过了三天才清醒,头疼头晕,吃了一个多月汤药,渐渐好了。王绍英居功,也没跟他说。故此都以为秦仲怀死于王绍英之手。 只有韩世峻和窦宪,当时眼看着蒋铭和陆青从山洼里出来,蒋铭衣服破了,帽子丢了,身上多有血迹。窦宪还罢了,那韩世峻是久经战阵的人,心中就画了个问号。后来找机会问杨琼前后经过,猜到了六七分实情。 便与窦从义商议,说:“蒋铭和陆青两个那日也在,怕不危险?” 窦从义起初不以为然:“不会。那日杨琼也在,刺客连杨琼都没动,还能找他们?” 韩世峻沉吟半晌,方说:“我就怕王绍英冒功,秦仲怀不是他杀的,另有其人。王绍英的本事我见过,战到那分上,又受了伤,他敌不过秦仲怀,更别说追杀了。” 将心中所虑和盘托出:“……倘若真是蒋铭做下的,难保王绍英死前不说,蒋家又好找,去金陵一打听就知道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窦从义听如此说,也有点紧张。计议半日,决定给蒋家通个消息,好叫有个防备。就派了窦宪出来送信,灵儿要去看望云贞,又要玩山水,跟着哥哥一起来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07章 (上) 【忽闻信怒谴亲子】 话说窦宪在船上, 将王绍英被刺的事告诉了蒋铭一遍。说道:“我这次过来,是二哥的事在先,看姐姐还是其次的。我爹说,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 写了信叫我送来, 要哥家里防范着些。没事就最好了。” 蒋铭听得惊心动魄, 面上只装没事人,感激说道:“多谢窦庄主韩师父好情记挂。你回去了, 一定转呈我对两位大人感激之意。”又问:“信呢, 在哪呢?” 窦宪道:“信我递到你府上了,不是写给二哥的, 是我爹写给府上老大人的。出门时,我爹一再叮嘱,必得见到伯父的面,才能递信。那会儿我和灵儿到时,门房人说, 老人家不在, 出门会客去了。碰巧在门口遇见你家大哥哥, 我想,交给大哥也是一样,就把信递给大哥了!” 原来兄妹俩在山庄出发时,韩世峻担心蒋毅问话, 提起早年的旧事, 就和窦从义商量了, 嘱咐窦宪说:“你只说是庄上人,把信递进去就行了, 不要在他府上多停留。” 窦宪笑应道:“师父放心,把信送到了我就走。遇见他家二哥三哥,只到别处说话就是了。” 韩世峻还是不放心,一路送他俩下山,再三叮嘱:“这封信,千万递在蒋老爷手里,不要路上遗失了,也不要让人转交,就是蒋铭和允中也不行!” 窦宪应喏了。同着灵儿,一路晓行夜宿不表,这日来到狮子桥,打听蒋毅不在家,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人来门前下马。生得风度翩翩,气宇轩昂,门人称呼大少爷,窦宪上前声喏,一问,果然就是蒋钰。 说了来由,将书信递上。蒋钰看信口用火漆封着,封皮上写“蒋公亲启,内详”几字,心中纳罕,又看他俩都作下人装扮,却是眉目清俊,气质不俗,便知是乔装,愈发奇怪了。笑说道:“两位小哥远路辛苦,请进来待杯茶,待拿了回信再去!” 窦宪恭敬拱手道:“家主人吩咐过,书信交付即可,不须回执。小人还有别的差使,既是面呈了大公子,小人们就告辞了。”执意不肯进,告辞去了。 蒋钰把信封颠来倒去,端详了半日。等蒋毅从萧家回来了,便走来书院,递与父亲。 蒋毅问:“谁来的信?”蒋钰道:“说是兖州凤栖山庄来的。我看送信那两个,不像是仆从下人,倒像是富家公子哥儿,还有一个是女孩子,都打扮的小厮模样。递了信就走了,我留也没留住。” 蒋毅狐疑道:“兖州凤栖山?是窦从义?”蒋钰笑道:“说是呢!我想了半日,想起好像有这么个人,是周老太公家女婿,云贞的姨丈,不知是也不是。” 蒋毅点头道:“应该是他。可是,咱们一向与他没来往,怎么突然来信。” 拆开来看,只见抬头写道:“侍生窦从义顿首书奉江宁蒋毅公钧鉴,”一径看下去,开头几句套话,道及仰慕、问候之意,接着便说,去年蒋铭几人来到了凤栖山,如何丰姿儒雅、名门风范,把蒋铭和允中夸赞了一番。 接着就提到蒋铭和陆青夜闯石臼山,救了辽使萧崇敬的事。末了说:“近日莲花寨王知寨遇难,获悉刺客是为去岁孟冬捕杀石臼山匪首秦仲怀之事,施行报复,贤侄曾援手王知寨剿匪,从义恐仇家寻访加害,特奉此书,望多加防范……”云云。 蒋毅把信从头至尾看了两遍,第一遍摸不着头脑,第二遍满腹惊疑,问蒋钰:“怎么回事?去年他们两个,送云贞回应天,还去过兖州么?” 蒋钰被老头问个愣怔:“没啊,他们只去了应天,送云贞到了家,就回来了。没听说过兖州什么话。” 不知信上写了什么,试探道:“莫不是他们在周太公家,遇见了窦从义?” 蒋毅递过信:“你自己看吧,这都写的是什么!” 蒋钰也将信看了两遍,不觉汗出,愕然道:“我不知道这事!李劲回来,也没说去过兖州啊,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会不会是搞错了?” 蒋毅沉着面孔不说话。王绍英被刺的消息,父子俩前几天也听说了,因为离得远,都没在意,怎么也想不到跟蒋铭有关,更别说“相救辽使萧崇敬”的事了。蒋钰便问:“这个窦从义是什么来历?父亲知道他的底里么?” 蒋毅面色凝重,说道:“这个人当年…”停顿了一下,看了大儿子一眼,接着说:“这人当年是太|祖武德皇帝贴身的侍从,太|祖驾崩后,他就回兖州了。应该是在汴京时见过我,只是我不记得他的样貌。” 蒋钰就不言语了,低头思忖片刻:“既是这样,想必是二弟他们到了应天之后,又跟云姑娘去了兖州凤栖山,回家后……他们都没说实话!” 父子俩互相看看,都把脸沉得水也似。蒋钰说:“上次他们去,路上时间是长了点,我想有女眷,况且,半路三弟还生了病,所以走的慢,也是常情。他们几个到家时,也没见出什么异常,只是……” 回想起来,“只是二弟暖帽换过了,他说去时候忘了带,天冷,就在路上新买了一顶,他说这话时,三弟也在旁边,我就没在意。” 蒋毅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哼了一声:“他们要说谎,还不早都串好了词儿?!”命蒋钰:“你去,把他俩都叫过来!” 蒋钰道:“二弟出去会客了,还没回来。”蒋毅喝道:“那正好!把小三叫来,一问,都清楚了!” 蒋钰心知不好,忙出来找陈安,如此这般,吩咐下去。 却说允中这天出门,同小厮宝砚去宝乐楼买了一盒新出的桂花糖糕,拿回家给白氏尝新,正在上房里说笑。瑞香进来说:“二门上传话,老爷在书院,叫三少爷快去呢”。 白氏道:“你爹这是从萧老太爷家回来了,不知什么事这么急,一回来就叫你去。”允中笑道:“想是爹爹在他家想起什么事,要问我。”辞了出来。 到了书院,一进院门,就见南墙根一溜儿站着三四个小厮,都在那里垂手而立。又见陈安站在房门口廊檐下,也是一脸的恭肃。允中觉着怪怪的,悄喊了一声:“陈叔!”陈安不吭气,给他使个眼色。 允中纳闷儿,不由有些紧张,把脚步放轻了。进屋,看蒋毅在桌边坐着,蒋钰站在一旁,俩人都板着脸,气氛不像平常样子。忐忑起来,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蒋钰问道:“你去年跟着二哥去应天,送云姑娘回家,后来又去兖州做什么了?” 允中听见这话,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就如半空里打个焦雷相似,半边魂魄都轰的去了。不敢说话,把头一低,心里“嗵嗵”敲起鼓来。 蒋毅沉声道:“你大哥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允中心虚,听老爹话音含怒,不由得头皮发紧,将双膝一屈,跪在地上。 蒋毅和蒋钰对望了一眼。蒋钰盯着允中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呀!” 那允中怎说得出?他从去年冬至到了家,刚回来一个月里,每天都是惴惴不安,生怕露了破绽,被人看出来。后来时间长了,见蒋铭就跟没事人一样,家中也是一切如常,他便以为没事,把凤栖山这一节抛到脑后去了。 此刻被父兄喝问,蒋铭又不在跟前,一时不知所措,把嘴唇张了张,嗫嚅几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蒋毅早就焦躁了,看他不答话,更怒起来,将手一拍桌子,喝道:“陈安!去,给我拿板子来!” 允中听得这声,登时吓得面如土色,魂儿也飞走了,抬头叫了声:“爹——”,便哭了。 蒋钰温言道:“三弟,这事儿关系重大,你快说了,不要让大人着急!” 允中从没经过这个,战战兢兢,哭着道:“我……我不敢说。” 蒋毅站起身来,厉声道:“什么不敢说的!你先告诉我,你二哥,是不是在兖州杀了人了?” 那允中瘪着嘴不说话,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蒋毅又问:“那个秦仲怀,不是王绍英杀的,是你二哥杀的,是不是?” 允中又点头,眼泪直掉下来。蒋毅气结,一下子跌坐在椅上,咬牙切齿骂道:“这个逆子!”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为何蒋毅上来就问这两句?他心里寻思,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蒋铭用不着说谎,允中和李劲也不会跟着一起说谎。以窦从义身份,更不至于大惊小怪,千里迢迢派人递封信来……却不料这一问,猜的全中了!一时把老头气了个呆。 当下蒋钰盘问,允中就把那时到了应天周家,见到窦宪、李孟起,相邀众人一起去了兖州做客,之后在凤栖山上来去几天的经过,前前后后全说了。蒋铭和陆青夤夜搭救辽使、山下助战杀人两件事,他都不在当场,只好述说自己所见所闻,说道: “……搭救辽使,是二哥和陆青哥夜里跟他们去的,我和李劲都不知道,窦庄主一家大人也不知道,后来王知寨到庄上接人,才都知道。第二天,我们几个告辞下山,半路遇到官军剿匪,也是二哥和陆青哥一起去的。李劲去追窦宪了,他们回来时,我只看见,只看见二哥和陆青哥身上有血迹,二哥的衣服也破了,帽子也没了,说是……说是官兵已经把盗贼剿灭了。后来,那天晚上到客店,哥告诉我和李劲,说是……说是秦仲怀,还有他一个随从叫常荣,都是二哥杀的,然后那晚,哥还带我们去路边祭奠过,叫我们不要讲去过兖州,是怕爹娘担心。怕路上时间拖长了起疑,我们半路就跟陆青哥分开,他一个人回了应天,我们就奔家里来了。再有别的,儿子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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