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物件递了过来。 陆青趁着月光一看,似乎是个装东西用的布口袋。面露诧异:“这是什么?” 女子:“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陆青接了过来,只见是个绣花绸缎做的顺袋,上面绣着青色竹枝花样,时间长了,大概经常摩挲,已经起了毛。倒像有些眼熟,疑惑道:“这是我的?” 女子点了点头,盈盈一笑:“你不记得了,这是那天,我在客栈里拿走的。” 陆青把顺袋拿眼前仔细瞧了瞧,蓦地想起,这袋子的确是自己的,三年前刺配濠州牢城,从县里出来时,叶妈给他的,里头装着叔父给的五两银子。后来一直带在身上使用。去东岭山查饷银案子时,在乔家集客栈里被那个叫燕平的小厮拿走了。 拧着眉,仔细端详那少女:“你是?” 那少女看他想起来了,展颜而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点头道:“是我!我叫萧燕萍,就是……”想说就是你从虎口之下救出的那个人,却见陆青盯着她出神,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住口不说了。 原来此人正是当年陆青从虎口下救起的,辽使萧崇敬身边的小厮燕平,原本就是个女孩,本名叫做萧燕萍。 这萧燕萍的母亲是太原人,当年被党项兵掳掠出城,中途又遇到契丹人夺了去,辗转流落,嫁给了萧燕萍的父亲。萧父是辽国后族中人,身份虽算不上十分显赫,却也不是平民,本来就不止一个老婆。燕萍生下来后,不得父亲看重,只在母亲照护下,隐忍小心长大。 燕萍将及十岁时,赶上北地闹瘟疫,父母都没躲过,双双亡故了。她叔父萧崇敬没有儿女,看丫头生得伶俐讨喜,收养在身边,走哪带哪,十分喜爱。小燕萍惯常打扮成男孩模样,跟着叔父走南闯北,也练了一身的武艺,尤其弓马甚是娴熟。这女孩从小聪明机变,因为环境困苦复杂,见识多了人心险恶,越发生得玲珑心窍,主意甚多。就连萧崇敬遇到什么事也常常和她商量着办。 那年萧崇敬出使宋庭,燕萍不过十四岁,她发育的迟,扮成小厮,没人认出是个女孩。后来萧崇敬归国途中遇害,燕萍南下找到李孟起,想让李帮她找凶手,遭到孟起推拒。燕萍也觉事情蹊跷,看复仇无望,准备回国。恰巧这时遇见了陆青,本来就从虎口底下救过她的,少女之心萌动,就把陆青爱上了。所以非要跟着一块儿走不可。 却见陆青身边早已有了窦灵儿,生的美丽,家世又好,和陆青一看就是两心相悦。小丫头不免自惭形秽,委屈难过。又因陆青对她态度不好,呼来喝去,知道不会喜欢她的,就死了心。因她这时长高了,一日比一日出落得姑娘模样,虽然极力掩饰,也怕被陆青等人看出来,岂不尴尬?于是索性走了,到底心不甘,临走偷拿了陆青的顺袋,留着做个念想。 燕萍回到辽国,求告国主,要求给宋庭施压,查明叔父死因,好给叔父报仇,却因这一年辽国朝廷上有人作乱,王三皮也被殃及死了,国主自顾不暇,没有功夫理会萧崇敬的事,就搁置下了。 燕萍当年十五岁,发身长大,出落的越来越美丽,没了叔父的保护,便有人生出非分之想,想强取她为妻,国主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也要安排她嫁人。燕萍见事不妙,便收拾了细软东西,避开耳目,一走了之。到太原来寻她舅舅张铁匠,从此跟着舅舅一家过活。 这萧燕萍生就的固执朴重的性格,自打从中原回来,心里认定陆青,做了一辈子不嫁人的打算。那日山坡道上,忽然看到陆曾两个坐在那里,刹那间疑心自己做梦,看清楚后,禁不住芳心乱颤,又惊又喜…… 及至后来,听曾建说窦灵儿没了,很是为陆青难过。心里却隐约生出一丝希望来,盼着陆青有一天能认出她。这天晚上,各家各户团聚过节,一来心里有事,二来想起父母家人,自叹身世,出了门,知道陆青住在府衙旁边小跨院,不知不觉就走了来……如此这般,正想心事,忽见陆青出来在路旁坐着,就住了脚悄悄望他。 却说陆青瞧了半晌,难以把当年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厮和面前凝眸浅笑的女子联系在一处。口里“哦”了一声:“原来是你”,脸上不觉现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萧燕萍见他笑了,心生欢喜,眼睛愈发明亮起来,忽然却有些难为情,垂下眉眼,看着陆青手上的顺袋,踧踖说道:“这里面本来,本来还有一两一钱的碎银子,被我用了,等明日……我还给你!” 陆青还在出神,想起那日自己和曾建上山,让灵儿和窦宪与小厮在客栈里等着,结果燕萍偷偷走了,窦宪和灵儿还怕自己不高兴,四处寻找她…… 一想到灵儿,心头又是一阵无法抗拒的痛楚翻涌而过。也不问萧燕萍为何在这儿,把顺袋递了回来,燕萍不明所以,顺手接了。 陆青道:“银子不用还了,这袋子我也不要了,你不用,就扔了吧。”说毕,不等萧燕萍答言,转身走入院里去了。 次日,陆青和曾建去了军中,莫连荀安排俩人做了副将。陆青仍在府衙这边居住,每天起早点卯,白日操演军马,轮值熟悉诸般军务。闲时仍与孙沔研讨兵法,商议事情。此情暂且按下不提。 。 却说蒋铭和云贞回应天,一路上凄楚悲凉。尤其是蒋铭,一时还不能接受蒋钰过世的事实,每每想起往日兄弟们一处欢颜笑语,手足情深,就是心如刀割,悲恸不已。向云贞说道:“那时大哥到石州来,住了三日回去,不想竟是永诀了……”他本来习惯把感情隐藏,不形于色,到此时却也不由得泪流不干。 云贞这边,灵儿好比亲妹妹一样,心中亦是悲痛,但比起蒋铭,还觉略能撑住些,尽心宽慰,无人处两人不止一回相拥而泣。 如此走了一个月余,到了汴京,往枢密院递交了呈报,王四春领一队亲兵仍归兵部去了。蒋铭到王府见了太傅赵元佐。说起蒋钰,元佐甚是伤感,让蒋铭不要在京耽搁,含泪道:“谁料想出了这等事,真乃冤孽纠缠,你父亲不知多伤心,你快些回去安慰…” 于是蒋铭带着李劲,云贞带着桂枝,四人启程,不日先到了宋州城。 到家这天,正是中秋刚过,天气凉爽,草木萧飒,树叶金黄,秋光大好。一行人虽然仍是心内伤痛,也觉精神舒缓了许多。来到无名巷,敲门。天福儿开门,玉竹迎了出来,见他们也都穿着素服,默然行了个礼:“姑娘回来了。”桂枝上前,俩人抱了抱,禁不住眼睛都湿了。 云贞往里望了望,问:“太公没在家么?” 玉竹回道:“那时知道灵姐儿的消息,太公就去凤栖山了。舅老爷去檀云观了,前几天刚走,走时说姑娘快回来了,让我们好生接着。” 众人拿行李进院,打发车子走了。云贞和蒋铭并肩走入里来,忽见门廊处转出一个人,望着云贞拜倒在地,却是常兴。
第182章 (下) 【李常兴携孤投新主】 云贞吃了一惊:“常兴, 你怎么会在这儿?”玉竹从后赶上来:“他来了好几天了,带着表少爷家湛哥儿来的,赶上舅老爷在,发话留下, 说等姑娘回来, 请姑娘安排。” 常兴磕了个头:“小人见过姑娘”, 云贞忙道:“你快起来, 湛儿在哪儿呢?” 常兴依言站起,却见那边蒋铭“唰”的一声, 抽出佩剑, 一语不发过来就刺。常兴还没全站起来,斜着身子打个滚, 翻出丈来远,避过了。蒋铭不由分说,追着又刺过来,常兴又躲,一时寒光闪闪, 桂枝和玉竹都吓得闪在墙边, 惊叫道:“姑娘!” 云贞追过两步, 喝了声:“住手!”常兴闻言停住,立在那里,蒋铭将剑尖抵在他胸口上,骂道:“你个恶贼!来这里做什么!” 常兴看了云贞一眼, 又盯着蒋铭对视, 脸上毫无惧色。 云贞见此情景, 顿了一顿,忽觉悲从中来, 浑身无力,一步也走不动了,叫了声:“承影!” 蒋铭不应,依然用剑指着常兴,斥道:“这个贼奴才,他附逆李孟起,把大哥和允中骗到庐州,害死了大哥,现又来你这里,不知安的什么狼子野心!我今天非杀了他,给大哥报仇不可!” 常兴面色平静,又望云贞一望,转向蒋铭傲然道:“我是奉了主人遗命,来找表姑娘的。我的生死,全由姑娘做主。姑娘若要我死,我便死也无妨。你,却杀不了我!” 说犹未了,蓦地将身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见常兴已经撤了好几步远,避开蒋铭剑锋同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剑来,握在手上。 蒋铭没料到他竟有这般身手,也吃了一惊。紧跟着持剑又扑过去,常兴就用短刃格挡,连连闪避,身法迅捷,蒋铭一时竟奈何不了他。这时李劲也忙拔剑出鞘,冲上前去。 云贞又叫了声:“承影!”声音急切虚弱,她虽身体强健,到底是个女孩子,连日辛苦奔波,加上悲痛,也已心力交瘁,见此情景岂不着急,气血直往上冲,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了,一手把住门柱。 玉竹离得近,连忙上前搀扶:“姑娘!” 蒋铭见状慌了,撇下常兴过来,扶云贞就在门廊下坐了。云贞定了定神,要说什么没说,忽然流下泪来。 蒋铭慌道:“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云贞望着他泪眼朦胧,低声道:“承影,你且看我面上……,我真的……禁不起了。”说毕泪如雨下。 蒋铭也不由得眼圈红了,看了常兴一眼,咬牙切齿道:“我自跟李孟起相识,本也敬重他,想当初在兖州,大家一处,何等义气深重!可是没料到,他却加害我哥哥兄弟。允中,允中当年也是跟他熟识的,却被他诓骗……这等不义之人,身边能有什么好人?这人不能留,留着又要连累你吃苦!” 云贞哭得哽咽不应。忽听常兴冷冷地道:“蒋公子!别人这么说我主人也罢了,你却不该这么说他。要不是我主人放过你,凭你的武艺,早就被我杀了,哪还等到今日!” 众人听见这话,都惊异看着常兴,云贞也止住了泪。蒋铭怒斥:“胡说!他什么时候放过我?我做什么要他来放过?狗贼满口胡言!” 常兴看了看云贞,对蒋铭道:“我没胡说!蒋公子可还记得秦仲怀么?当日你在石匠洼射杀了他,还有他身边的常荣。”说到此,声音里忽然有了恨意:“秦二爷是被你射死的,如果不是常荣雪地摔马,就凭你,怎么杀得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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