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先是给乾澄作了揖:“大师父”,又向蒋铭拱手,中年男子道:“请问两位,可是金陵蒋承影、蒋允中贤昆仲么?” 蒋铭一怔,抱拳还礼道:“正是在下。不知兄台哪位,怎么会认识?” 那人笑说道:“我们二人是从濠州来的,在下姓李名瑞霖,忝居濠州守御营都监之职。这是我兄弟李瑞霆,我们和陆朴臣是好友。方才听寺僧说来了金陵蒋府两位公子,所以猜着是您二位。” 蒋铭听陆青说过李瑞霖,前不久陆玄来家也提到过他,不由露出笑容,忙又拱手道:“原来是李兄!我听朴臣说过,当日滁州平叛全赖兄长之力。” 李瑞霖道:“这是朴臣谬赞了,平定叛乱乃是诸多长官和三军将士合力而为,李某微薄之力,算得什么。” 当下都相见了,乾澄法师见如此也是欢喜,众人一起来至方丈中坐下。 蒋铭道:“我们俩来,是想看看当日家兄经过的地方,不知李兄来此有何贵干,是踏春闲游,信步而至么?”说毕笑了。 李瑞霖停了一刹,淡淡一笑说:“方才蒋兄也看见了。不瞒蒋兄,我们来,是因有个故人埋骨在此。此人原在叛军中做首脑,可是从前曾有恩于我兄弟,所以特来祭奠,表我二人不能忘恩之意。” 蒋铭赞道:“大丈夫光辉磊落,恩怨分明。李兄这么做是应当的,小弟实是佩服!”又问:“兄长如今官身,怎么出来也没带亲随?” 瑞霖笑答道:“是带了几个兵土一同来的,只是我想,我是私人身份来祭拜,祭的又是朝廷反叛罪人,所以让他们都留在客栈里了。” ……却说四人相谈甚欢,允中和李瑞霖也甚是说的着。乾澄法师便命人准备素斋,要留大伙吃饭。李瑞霖笑道:“大师父不必费心准备我俩的份了,我这次因私出行,不能久待,就要告辞,多谢大师父盛情,容后报答。” 又对蒋铭允中说:“今日相会不胜荣幸,以后见着陆朴臣请代我问候。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吧。”说毕起身,同着他兄弟告辞去了。 待二人走了,乾澄不在身边,蒋铭悄悄吩咐李劲:“去问问,他们俩祭拜的是哪个?” 李劲去了,片时回来,告诉说:“那松树下两个高大坟茔是李孚和他夫人的,枯杨树下李瑞霖祭拜的是李存忠。” 蒋铭和允中相互看了看,沉吟无语。三人吃过斋饭,看天色已晚,就在寺里歇下了,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吃毕饭,辞了乾澄法师,乘马往庐州城而来。在城外看了多时,听允中告诉当日孙沔军在哪里布防,如何攻城……落后进到城里,一径来到李孚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正不知如何,忽来了两个军士询问,看三人气象不凡,言语不敢不敬,却说这里是官府管制重地,没有府尹钧旨谁也不能进去。 李劲还要分说,被蒋铭叫住。向允中道:“去找凌克让吧!”一行拨马往州府衙门而来。那凌克让刚刚歇了早衙,正在后堂吃饭,闻听通报,忙不迭放下碗筷,整衣迎将出来。请进厅上相见了,极尽礼敬,又要张罗设宴。 允中说明来意。蒋铭道:“大人公事冗杂,我等私事不该相扰,本想悄悄去看看也罢了。只是这几处地方,必都有人看管,不让闲人随意出入。所以不得不来打搅,请一道钧旨,就好便宜行事了,相助之情,感激不尽。” 凌克让不由欠了欠身,笑说道:“哪里哪里,二公子说这话,真教下官无地自容了。大公子救了这一城官员百姓,我等受恩深重,公子有事但凭吩咐,下官求之不得,岂敢心存丝毫怠慢,况且举手微劳,何足挂齿。” 就要亲自陪着过来,蒋铭又忙推辞,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凌克让听他言语意思,如果自己跟着恐怕还不方便。就叫了一个主簿来,再三叮嘱,那人听说如此这般,不敢怠慢,陪着兄弟俩走来。 众人去了李宅院子转了一圈,又去逊斋看了看。李孚家中早已抄检干净,金银宝器,值钱的古玩字画都拿走了,只剩下四壁空空的房舍而已。二人特意在上房停了一停,只见院中高大的木兰树开满一树雪白烂漫的花朵,晶莹如玉,那边架上藤蔓遍布花蕾,淡淡花香飘满了小院。逊斋还是老样子,墙上那两幅画像却还留着原样未动。从李宅出来,一行又往城头走了一遭,见了蒋钰坠城的地方,都不由得双目盈泪。 转了半日,回到府衙。凌克让提出要叫几个同僚,设宴款待蒋铭和允中。蒋铭推辞道:“再过不久就是兄长的忌日,今日我们来也是缅怀兄长的意思,如何用的下宴席,还请大人体谅,尽都免了吧!”凌克让于是备了一席素酒,自己和主簿两个相陪吃了饭。 次日清晨时分,天刚刚放亮,凌府尹陪着兄弟俩悄悄出了城,就在城下蒋铭坠落的地方,烧奠香烛纸马,祭奠了一番,痛洒一场热泪。之后兄弟二人告辞,带着李劲,上马往金陵回家去了。 却说头一天吃饭时,允中与凌克让说了普化寺旁边花园子老园公的事,凌克让一口应承。当即派人去贾家告诫,说花园子是金老头私产,外人不得强占,老头的女儿由她自行聘嫁,并索要女子典身文书。 回来人报说,那姓贾的昨晚不知被哪里来的军兵拉出去暴打了一顿,如今浑身伤痛,躺在床上起不来,文书已经派人还给金老儿,给老头赔了不是,还另赔了二十两银子,声言再也不敢来聒噪了。蒋铭和允中听说,知道必是李瑞霖带的人干的,一笑罢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95章 (上) 【蒋弘之义恤门下】 话说兄弟俩从庐州回来, 到家天色尚早,向蒋毅回报了。走来上房见母亲。白氏拿出封信递给蒋铭:“前几天素文托人捎信来了,随带这封云丫头书信,给你的。” 蒋铭欣喜接过, 看信没封口, 白氏道:“这信到了就是这样子, 我们谁也没看过。” ——原来去岁陆玄回应天, 蒋铭悄悄给云贞写了一封信,连同家里给蒋锦的书信一起带上了。蒋锦此时又把云贞回信捎了来。 白氏“唉”了一声:“我也不知怎么说才是, 只有句话嘱咐你。自从你大哥出事, 你爹睡眠也不大好了,常常半夜起来坐着, 从前他是何等心胸大量,就有天大的事,说睡时,倒头就睡着了。可是如今,你看头发也多半白了……”说着不觉又叹了一声:“从你回来, 这才渐渐好些, 你别再惹他不高兴。” 蒋铭心中黯然, 应声:“我知道了。”回屋打开信,果然是云贞的笔迹。信是去年年底写的,告诉近期一直住在凤栖山,因前日送太公回家, 见到蒋铭来信。嘱咐他保重身体, 好生陪侍父母, 不要挂念自己,云云。 寥寥数语, 并没有一句甜蜜亲热的话,然而看在蒋铭眼里,却是字字都如春风化雨一般,越看越爱,时不时拿出来一读,缓解相思之苦。 次日,蒋毅唤他到书院去。蒋铭以为要说他和云贞的事,心中忐忑。却见允中和陈安都在。蒋毅见他进门,便道:“现下有个事,我也管不动了,你们回来就好,陈安你跟他俩说说吧。” 陈安道:“是这样,前几天陈双从乡下来了,求告老爷,说他儿子陈坚摊上一桩要紧官司,现发在江宁府,人拘在牢里,关了好些日子了。求老爷与府尹说个人情,给他分解分解,从宽处置,早些开释回家才好。” 蒋毅蹙眉道:“你俩派人去查查,看到底是什么事。陈双我也有些日子不见他了,自从那年他想让儿子到铺子做学徒,做管事,我没答应,他心里头埋怨,这二年也不大来往,年节下乡也避了不见。昨天忽然来了,说了许多话,我看他也老了许多。” 说着不觉轻叹一声,又道:“我最近总觉着累,凡事不愿意多问,再者,这事关系朝廷法度,我也不太想管。只看他偌大年纪,为了儿子,舍了脸面四处奔波,几次眼泪落下来……也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你们查查怎么回事,查清楚了,跟你陈叔商量着,酌情处理也罢了。” 陈安陪笑说道:“虽然他是我的本家,我也得摸着良心说话。那时他想让儿子来铺子学徒,老爷虽是没答应,还是另租了他家一块好田地,又没收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穷家养娇子,旁人有什么法儿!前儿我跟他说了,老爷还是念着过去情分,只是现今大少爷没了,没心思管外面的事,如今家务都是三少爷打理,恐怕也难分身管这事。他也说了许多后悔的话,说这些年不来亲近,是他错了。他也是要强。我说,并没人看低你,你跟谁要什么强呢!” 蒋毅无奈笑笑:“他若真要强,就该好好教导孩子,不管从文从武,好立身立业,哪怕做个田舍农人,也能平安度日。现下惹出祸,又来求人,算什么!” 蒋铭听说是这事,就把去岁秋天陈坚到老宅送犀角带的事讲了,冷笑道:“怪不得他要贿赂我,嘴上说没事,眼神里透着有事!亏得我没收他礼,不然,这会儿倒不知该怎么答对他了。” 允中也回想起来:“去年我刚接手家里事务,陈升哥说,就在叛乱发作头几天,陈坚托他跟大哥说想跟咱家合伙做生意,大哥当时未置可否,后来这事也就晃过去了,不知说的什么生意。” 陈安道:“这事我知道,他先找的我,说是有一批官货滞压在路上,要低价处置,他得了消息……我看他年小的人,思量事情没轻重,话也说的没谱,就没理会。后来他不死心,又与陈升说了。” 蒋铭道:“上回见他,他说他和方家搭伙做买卖,也不知是真的合伙,还是给人做伙计掌柜,那方大户是出了名的为人刻薄,平白能跟他合伙?要是合伙,他的本钱又从哪来?这陈坚不像是个厚道的人,与方家凑一起,两个倒是看对眼了。只是小巫见大巫,遇到事,他恐怕算计不过方家!” 陈安叹道:“二少爷说的是。我也说过陈双,奈何他护短,说多了反怪我多事。这次陈坚犯案,就是从方大户起的,方家推介他和孙廉广合伙做丝绸买卖,却不知道为什么,到头来,孙方两家都告他欺诈,又牵涉把孙家的老店拿去典当了,杀人未遂!问陈双,根本不知儿子在外做什么,糊里糊涂,两家如今都赶着陈双要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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