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仍是可惜:“这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起心也是给你放在屋里,这几年又帮你大嫂打理家务,是个难得的,也怪你这几年不在家,不然就算你不要,我也舍不得,她也是抱着这个心,才不肯去……后来怕郡主做了大娘子,容不下她,出去又是平头夫妻,才去了。” 蒋铭笑笑没说话。白氏又道:“你爹从京里回来,好长日子不高兴,耷拉着脸,与我说,留意找个好女孩给你做妾。我寻思家里这些大的都打发了,金匮跟你时间又短,一时哪里找去?再说也得问问你乐意不,不然人送去了你不喜欢,也是枉然。” 蒋铭最怕说这话题:“母亲就别操心了,我现在京里,只在相国寺找个寓所住着,事情多总出门,来个人反倒不方便,以后再说吧。”笑道:“您还不知我么,最挑剔的,要是不合意怎么处?倒成了麻烦!” 白氏瞪了儿子一眼:“话是这么说,你都多大了,不娶妻,身边也该有个人了。”顿了顿,说:“去年你刚走,中儿就求你爹,要娶萝月为正房,怎么成?你爹骂了一顿,我也说他,这孩子上来倔劲儿,非要不可,说一辈子只她一个就够了,千求万求,你们哥俩倒是对付了,到底把你爹说的心软,把丫头给他做了妾,现下都有身子了。” 又埋怨云贞:“也是个痴孩子,既是你俩都这样了,在石州那么长时间,周家长辈也都知道,为什么不索性住在一起,若是生儿育女,你爹怎么也得认了。这可好,反而抛下你走了,一个女孩子这般任性,太公也由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就让你这么白白等着?年纪轻轻的,大好时光能有几年?” 拉拉杂杂说了许多,无非催促蒋铭娶妻生子,蒋铭没话推脱,只得答应:“知道了。”白氏吩咐丫头去给收拾房间,喊金匮回屋服侍。 蒋铭道:“不用了,父亲没在家,我想去烧锅巷,大哥原来的屋里睡一宿。刚进门就说了,今晚要和三弟,陈升,陈全他们几个说说话。” 正说着,允中回来了。进屋给蒋铭做了揖:“二哥!”蒋铭还礼,笑说道:“你不是去府尹家赴宴了,怎么逃席回来?” 允中赧笑道:“我不过去露个面,本来是请父亲的。知道哥快回来,我找个借口告辞了,人家也不在意。”又道:“二哥放心,你回来的消息我谁也没说。不过铺子里掌柜们知道了,跟我说看啥时候方便,想见见你。” 蒋铭想了想:“不必见了吧,我回来待不了两天,明儿还想去乡下见见虞先生,好接父亲回来。”白氏在旁说:“都是家中老人儿,你也见一见,或许有什么事情央你。”蒋铭笑了:“只是见见,能有什么事,要真有事,不会聚众来了。家里事跟三弟说也一样,又有父亲在上,不会找我。” 白氏又道:“明天你别去乡下了吧,你爹也该回来了,去的话八成也要路上碰见。” 蒋铭:“明儿我起早些去,好容易回来,要见见先生,我还想去给大哥上坟。” 允中笑道:“要不缓一天,二哥一路辛苦,明儿起早怕太累。” 蒋铭道:“这算什么,在京里天不亮就该上朝了,我这还是年轻的,那些五六十岁的老人家也是一样。” 白氏叹道:“这我知道,你爹在京那会儿就这样,有时候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人都觉着做官多风光,实不知其中辛苦。”顿了顿,又想起来:“所以我就说呢,屋里头该有个人服侍你才是…”蒋铭听话头又要转到纳妾上去,忙问别事岔开了。 却说兄弟俩辞了出来。蒋铭问:“怎么样?你去长山镇看了没,她不在?” 允中带着歉意笑笑:“我没去,接着二哥信时都快过年了,家里事多,走不开,又不好跟父亲说。就派宝泉以下乡为名去了一趟,他那年跟着二哥去过长山镇,找到原来云姐姐住处看了,说那里住了褚家的亲戚,却是个老妈妈带着一大家子人,家中娘子身怀六甲,就快生产了,并没见着云姐姐。” 蒋铭锁眉头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这个人也太心狠了,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到底去哪儿了呢?” 允中道:“云姐姐的难处,可想而知。周道长的交游广,去哪里不行?就算是在凤栖山,她不想见你,还是见不着。不过,知道二哥没应王府的亲事,早晚都会回来的。她有人护着,哥也不用担心,只须耐心些等,”看着蒋铭一笑:“只可惜大好时光,你两个,真是良辰美景虚度了!” 到晚间,弟兄俩叫上陈升、陈全,在烧锅巷厅上吃饭,述说家里外头各种事情,蒋铭也说些在京城的事给他们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天就黑了,陈全陈升告辞。兄弟俩来到蒋钰从前住的那屋里,掌上灯,吃茶说话。 允中道:“这屋里自入冬后我就没住过,这几天虽然转暖,夜里还是冷。二哥还是去家里住吧。”蒋铭摇头:“不用,我就想这里待待,在京时就想。” 又道:“现下家里外头都交给你,连乡下的事父亲也不管了,的确是辛苦你。” 允中淡淡笑了笑:“也没什么。刚开始想的多,是有点乱。后来熟悉了,大略知道要害关节,不过就那几个人的事。父亲也指点我,他不在家我就和陈叔商量。这两年我也惯了,有些事,其实没有十全十美的法子,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也罢了。” 蒋铭:“正是如此,天下事是这么样。”望着允中笑了,允中:“哥笑什么?”蒋铭:“没啥,听你现在说话也这么老成了。” 环顾四周,只见墙上依旧挂着昔年的字画,打开书橱门,还是那些东西。怅然道:“大哥都走了四年了,好多事想起来,就像昨天一样。我在京里这一年顺风顺水,多得王爷的照护,归根结底,还是大哥的恩泽,刚才看见禥儿,也有大哥几分风神了。” 允中默然:“是,父亲对禥儿甚是上心,总不离左右,亲自教导。”都想起当年的事,默默不语,灯下相对良久。 允中道:“对了,陆青哥现在怎么样了?一直没他消息,还在太原么?” 蒋铭:“不在太原了。往党项那边打仗去了,到京战报消息我看过,说是收复了延州,正清理附近的匪贼,修整军队,党项人现在也硬的很,又狡猾,全不讲礼义,只能用强。” 允中哦了一声:“知道消息就放心了。回头我告诉大嫂一声,大嫂时常念着他。” 蒋铭:“那会儿见到大嫂我想说的,后来想这些事太凶险,还是不说为好。何必白让家人担心。” 允中:“哥说的是。” 提起家事,允中道:“家里都没啥变化,各人都是老样子。就是虞先生前一阵病了,病势沉重的很,有几天看着将要不行的样子,父亲都吩咐准备后事了。我也去陪过两天。后来竟然好起来,也是幸事。” 蒋铭已经听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先生是有福之人,”忽然想起:“我怎么听说你要去寺里皈依?有这回事么?”允中瞅了哥哥一眼,没言语,算是默认。 蒋铭板起脸来,想斥责他几句,却停住了,和缓语气说:“这两年没少去奉先寺吧,和悟因大师见过多少回?” 允中也预备他说严厉的话,没想如此,摇摇头笑了:“也就见过一两回,大师清修,哪有那些功夫见我呢。” 蒋铭略作沉吟:“自大哥殁了,我有时也思量这些生死的事。在京里,有时也去寺中转转,遇见有修行的法师,也和他聊聊。在宋州时,也向周道长请教过,人生无常,世间乃是幻相,其间道理竟是难破的。” 允中淡淡一笑:“是。人身难得,依我说,还是早些修行为好。我跟父亲说了,父亲不许,只得罢了。” 蒋铭:“父亲是怕你走偏了。虽然人生幻相,也是因果宿业,你要是自小落在佛门也罢了,如今上有高堂,下有子侄,我又不在家……我也担心你扔下家里不管,如何是好?听周道长说,修行与出家不出家关系不大,在家也一样。趁年轻,还是先把世间法做好了,再说世外的事吧。” 允中闻听面上肃然:“我知道了,哥放心,我有分寸的。” 抬头看了看蒋铭,一笑:“哥说起道理来,我也心服。只是,我如今也快要当爹了,你却连亲事都没成,爹一说起来这事就沉着脸,大伙谁都不敢提,你怎么说呢?” 蒋铭语塞,讪讪地笑了,冷哼一声:“怎么?我没结亲就不是你哥哥了?还不能说你几句了?”一时都笑了。 蒋铭道:“看不出,萝月这丫头心眼倒多,把你哄住了。你纳了她,有了孩子,往后还怎么娶正妻?万一来个善妒的,有你头疼的时候!” 允中羞赧道:“我根本也不打算娶正妻了,本来想让萝月直接就做正房,无奈爹娘不许,能答应我也不错了,我有萝月一个够了,不求别的。她虽名分上差点儿,只要我不再娶,也是一样。” 蒋铭看着允中半晌:“你倒是想的宽,还是这丫头有福。”低声道:“琥珀的事多谢你,也算了我一桩心事。” 允中邀功道:“这事你可真该谢我,我可是费心了,要不是萝月和荷花都帮着,琥珀非要留下来等你不可,那也是个倔强的,连娘都说不了她。”
第216章 (下) 【会书轩父子论政】 蒋铭笑了一笑, 转话题道:“父亲从京里回来时都说什么了?”允中:“也没说什么,就说和王爷推了亲事,面上不是很高兴,我也没敢多问。” 蒋铭默然。允中又道:“说真的, 我也觉着意外, 这事不容易, 可见他老人家还是疼你。” 蒋铭一笑, 话语中略带苦涩:“我也想过,这么大事能答应, 还是因为大哥不在了, 父亲心上亲情为重,把功名利禄看淡了些, 搁在往日,何尝这样宽容?非压着我成亲不可!就是你和萝月的事,也不能这样顺利。” 允中默然:“哥说的是。”少刻又道:“也是二哥行事稳妥周到,父亲放心,才会如此。” 当晚蒋铭就在这屋歇了。次日天色微明, 李劲已在外面候着, 两个往乡下而来。一路疾驰, 先到了老宅。 李妈妈迎了出来,满面是笑:“老爷才刚去看虞先生,才走不多一会儿。先生病厉害那几日,都在这里住着, 这几天天暖了, 非要搬回去, 昨天才去了。老爷说你要回来,打算下午回家去呢。不想你们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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