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道:“怕是不用怕。我算着日子,过了濠州,走山路,虽然冷了,却是一路美不胜收的好秋景!到时候,咱们慢些走,好好赏赏景色!”众人听了,都满怀期待,兴奋不已。 蒋铭惦着前面桂枝说的话,笑问她:“上回去芜湖,是你跟着姑娘和太公,三个人一起去的?上千里地,也真难为你了。” 桂枝陪笑道:“二少爷说哪里话,去的时候,有太公和舅老爷,回的时候,又有表少爷一路送到家,我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只是跟着姑娘走路罢了。” 云贞在旁微微一笑,心里知道蒋铭要问什么,便说:“上次去芜湖,正巧遇到李家表哥看望父亲,回应天,也是他一路送我们回的。” 允中疑惑道:“姐姐的表哥,不应该是姓窦吗,怎么是姓李?” 云贞:“窦家是我姨母家,只有一位表弟,一个表妹。这位表哥却是庐州姑母家的,姓李,叫李孟起。”允中点头:“哦,知道了。我还以为姐姐说的是兖州凤栖山窦家。” 吃完饭,又说了会儿话。允中跟李劲商量:“李劲哥,咱俩换换行不?你坐车子,让我骑马走一段,好不好?” 李劲为难:“还是别了,三爷又不惯骑马,骑时间长了人累,再说,路上车来人往的,万一惊了马,我怕碰着人,又怕摔着你。” 允中道:“怎会呢!我平时也骑马呢,金陵城里,不比这人多?从来也没摔着我过。” 蒋铭一旁板起脸:“行了!你老实在车上坐着,又闹骑马做什么?这才从家出来,要是摔着了,或是累着了,后面怎么处?路还长,想骑马,以后有的是时候!” 见他还要分说,就把眉头蹙了起来:“你忘了?在家怎么给我保证的,这才出来半天,就不听话了!要是你不想去了,就把你送回去,还来得及!”允中就不言语了。 出门时,路边有个老头挑着担子卖甜瓜,蒋铭停下来挑了几个。一扭头,看见允中在云贞桂枝这边车上,已坐在王大旁边了。 奇道:“你怎么坐这儿了?” 允中陪笑道:“坐这儿,我好跟云姐姐她们说说话,我一个人坐那边,实在没趣,闷得慌!” 云贞和桂枝都抿着嘴笑。蒋铭不由也笑了,说:“行吧,那你就坐这儿吧。瞧你这么伶俐,我也拿你没办法了。”说的连王大王二都笑了。 下午只当闲游一般,天色未晚,就到了唐家庄。到客栈,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引着众人进门。小厮冲掌柜喊了声:“爹——,来客了!” 那掌柜生的细高个儿,长脸儿,焦黄面皮。正搭在柜台上跟人说话,过来招呼。 众人去后头看了房间,要了三间上房,一间下屋,行李搬进来,车马安置妥当了,王大王二照应马匹草料,自去歇处。他们六个人聚在大堂上,叫了菜饭点心,围桌吃喝说话。 蒋铭从家出来时,带了一小坛藏酒,兑好了的,约有七八斤。叫李劲拿来,对陆青道:“咱们喝几杯,晚上好睡!” 陆青笑道:“也不能多喝,待会儿,我还要跟李劲哥切磋拳脚哩。”允中道:“喝两杯,消遣一下就行了,在路上不比在家,醉了就不好了。” 蒋铭定睛看他:“看不出,你小孩子家还这么老道,是不是爹派你出来监差的?”允中嘿嘿笑了。 李劲叫小厮把甜瓜洗了来,身边取出一把解腕刀切瓜。切好了,端在云桂二人面前。 允中要过那刀来看,问:“李劲哥身上总带着这刀子么?”李劲道:“是啊,出门在外,少不了它,图做事方便,也好防身。”笑道:“三少爷是斯文人,用不着这个。”允中讪笑道:“出门原该带着的。只是我不会使,带它也没什么用。” 正说着,忽见一个皂吏打扮的人走来,这人满脸麻子,个子不高,身材敦实。挺着酒肚子立在门口,大喇喇往里瞧了瞧,一扬眉,冲着角落高声叫道: “贲小四!你咋还在这儿挺尸呢?你这倒运鬼,明儿就是最后的限了,没银子,派发出去,你那老子少不得是个死!还不快去想法子,淘澄银子去!” 只见那边站起一个人来,模样还算端正,头上裹着一顶破头巾,身穿一件旧葛衣,那衣服绽开了好几处,褴褛不堪。 离开座位,向麻脸作了个揖,陪笑道:“吴爷,您老关照关照,跟太爷求个情,再宽限几日,等我去金陵卖了东西,就拿银子来赎人,小人父亲若有重生之日,断不敢忘了吴爷的好处。”说着打躬不迭。 姓吴的麻脸哼笑一声:“你求我?求我有个屁用!我又做不了主。早让你卖了东西,你不卖,这会儿着急卖给谁去?我还当你是个伶俐人,不成想和你爹一样儿,都是傻透顶的憨大!守着宝贝不发财,非要受瘟罪,赶明儿人死了,留着那东西,还不知便宜谁呢!” 贲小四哭丧着脸:“吴爷教训的是。要是依我父亲的意思,就是死,也不让卖哩。可这光景,我做儿子的,没有看着老子死的道理,只能卖了这东西,救他一命,现在可愁,一时找不到买主。” 麻脸又骂:“你个废柴玩意儿,不是你家祖传的宝贝么?说的那等好,怎地没人要?” 贲小四道:“从来没想过要卖的,年前,有个相识看了,出价三百两,我爹都没卖,春天家里闹饥荒,饿的三天没吃饭,也不叫卖。这会儿急等着,哪里找买主儿去?昨儿我拿去当,柜上只给五十两,多一分都没有,只得赎金的一半,那一半,叫我哪里找去?少不得还是卖了它才够。” 麻脸骂道:“那你死巴巴的,在这儿干啥呢?难道戳在这儿,有人给你银子不成?!” 贲小四道:“我等人哩!昨儿在当铺遇个主顾,说是从汴京来的,出价二百两,手头没银子,让我今天在这儿等他,他去筹银子了,谁知都这会儿了,还没来!” 麻脸笑骂道:“你个呆子!脑袋让驴踢了不是?他都去当铺当东西了,还有银子买你这闲货?!” 贲小四登时把脸耷拉下来:“想必是不来了,我想明儿去金陵,必定有人识货,就是找不到买主,送当铺里,也能多寻几两银子。” 麻脸道:“那个有功夫等你?明儿银子不到,你老子就得上路,现在牢里就剩一口气儿了,到时候,五六十斤的枷子一扛,只怕一个晚上也熬不过。明儿拿不出钱,你就等着收尸吧,还去金陵,去你娘个头!” 贲小四听了这话,掌不住,坐凳子上哭起来了。
第34章 (下) 【伙施诈伪真难辨】 一时全屋人都看他俩, 掌柜的也走过来问详细。除了蒋铭他们这桌,这时还有两三桌客人吃饭,都听贲小四和麻脸你一言我一语,诉说原委。 原来这个贲小四是临近村里的, 他爹惹了官司上身, 判了徒罪, 准其纳赎, 要一百两银子赎金。贲家穷的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 哪得钱来?却有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古鼎, 传了好几辈了,舍不得卖。现在生死关头说不得, 要卖,因价钱太高,一时找不到买主。 就有客人说道:“说了半天,是什么稀罕物?你拿出来看看,让大伙儿开开眼呗!” 掌柜的在旁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既是个宝贝, 还是别拿出来, 露了财,万一出点啥事儿可怎么好!” 麻脸“嗤”的一声笑了:“不拿出来看看,你教他怎么卖?快点儿拿出来罢,说不定跟前就有识货的主, 哪位爷买下了, 也好救你老子一命!” 贲小四抹了抹眼泪, 陪笑点头:“吴爷说的有理!”从脚边提起一个烂布包袱,小心翼翼搁在桌上, 揭开一层又一层,露出一只青铜古鼎来。 众人见那鼎有半尺多高,长方槽,直口,虽然锈迹斑斑,还能看到一些铭文。都道:“这一看就是个古物了!” 店掌柜上前,两只手把鼎掂起来。翻来覆去瞧了瞧,说:“宝贝是不差,可你这卖价太高了,来我这店里的,都是过往客人,谁有闲钱买这东西!” 贲小四沮丧道:“都到这一步了,还说什么价儿呢。明天就是纳赎限期,我也想通了,任是啥宝贝,也比不得人命贵重。今儿这鼎就卖一百两,哪位爷买了去,就是我贲小四的恩人了!”说着,又落下泪来。 麻脸和掌柜的都让他坐,劝他别着急,帮问客人有没有买的。 允中悄向蒋铭道:“二哥,这人恁可怜,还是个孝子,要不,咱们把这个鼎买了吧,帮他过这个难关。” 蒋铭盯他一眼,嗔道:“咱们赶路呢,要这东西干嘛?再说了,也没带那么些银子!”李劲笑道:“三少爷,咱们出门在外,还是把自己照顾好,不要管恁多闲事。”陆青也觉着贲小四可怜,想跟蒋铭商量买鼎,听他们这么说,就把话收回去了。 蒋铭看了看云贞,云贞笑了一笑,没言语。只听桂枝小声嘀咕道:“这个东西这么贵,许是真的?不会是假货吧?”允中一旁听见,悄声道:“该不会吧?看他这样子,不像是作假的。” 别桌客人也在咕咕哝哝,纷纷都说:“东西是好,可惜了,没那么多银子。” 贲小四见没人买,泄了气,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店掌柜把那鼎拿在手上,翻过来转过去,意意思思地,端详了半晌。忽道:“这么着吧!我有心买,可是没那么多现银,只能出到七十两,要是你肯卖,我就买了它!” 贲小四拧着眉毛,哭腔儿道:“七十两,人赎不出来啊,差三十两银子教我哪里寻去?大爷救人救到底,不能救到一半儿,却撤手。” 陆青看不过,向掌柜道:“本来他一百两就是杀到底的价了,你还还价,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掌柜的摊摊手:“客官可别冤枉人,我是真心想帮他,就没那么多钱,难不成,我图他这东西?我是个开店的,从来不懂古玩这行,就是买到了,还不知啥时候捣腾出去哩。” 说的陆青住了口。允中笑道:“掌柜的原是好心,”又对蒋铭说:“二哥,不如掌柜的买了这铜鼎,我们再帮他一些,好教他去救人吧!” 陆青笑道:“我看这主意行!我也能帮他凑一点。”蒋铭不答,看了看云贞,云贞笑了一下,低了头,仍不言语。又看李劲,李劲笑了。 蒋铭笑了笑,向贲小四道:“我看,你还是去金陵走一遭吧,找个识货的,卖个好价钱。不但赎了人,还能筹划筹划往后的日子。强似在这儿,大伙儿都跟着你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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