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脸在旁陪笑道:“明儿就到限了,他去金陵也来不及啦!” 蒋铭道:“时间来不及,我倒是有个法子。”向李劲道:“来安县的县太爷,官讳叫刘瑞的,你见过吧?” 李劲应道:“见过。去年跟大爷一起到过他府上的,就是秋天,二爷乡试那几天。” 蒋铭道:“那正好。”转头看着麻脸:“正巧这位官爷也在,相烦同着贲相公,你们一起走一趟。”又对李劲说:“你就报大爷的名,跟刘老爷说,无论如何,请他宽限几日,待到贲相公卖了这鼎,一准就去赎人。” 李劲应喏道:“是!我这就去!”站起身来。蒋铭又说陆青:“朴臣,你跟着李劲一块去一趟吧。”陆青应声也站起来,麻脸陪笑道:“要是能讨下这人情,赶情最好,只是,天都这么晚了,怕去了太爷不见客了!” 李劲笑道:“直接去后衙进见,别的客不见,总会见我的。这你不用操心!”催着他俩走:“趁着天还不甚黑,赶紧着!再晚,还真不好打扰县太爷了。” 贲小四哈腰陪笑,嘴里嘟嘟囔囔,慢吞吞收拾起包裹,同麻脸一块,跟着李劲陆青出门去了。 允中喜道:“还是二哥这法子好。”又问:“大哥来这边做什么的?”蒋铭道:“大哥的事,我也不清楚,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允中吐了个舌头。 店掌柜满脸带笑,走来跟前说道:“客官真是好心人,积福行善,将来定有好报的。”看蒋铭爱答不理,又问:“请问客官们是从金陵来的吧?”蒋铭没理会,允中在旁“嗯”了一声:“是,我们是从金陵来的。” 掌柜的喊伙计:“把咱那好酒,给这桌上一壶,算我送的。”伙计旋即端来一壶酒,放在桌上。蒋铭提起酒壶,闻了闻,哼笑道:“这送的酒,能喝么?别是里头加了蒙汗药吧!” 掌柜干笑了两声:“客官怎地恁说笑!小店在这儿开了七八年了,从来宾客至上、童叟无欺,要是行差了一步,岂能做到今天!” 正说着,忽见陆青和李劲从外头进来了。蒋铭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陆青皱着眉头:“也不知怎么了,才过一个路口,这俩人忽然找不着影了!” 蒋铭望着李劲,两人哈哈大笑。蒋铭道:“你也没提溜一个回来?”李劲笑道:“他自己走了,就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他去吧!” 允中看看他俩,又看云贞也是笑而不语。疑惑道:“到底怎么了?他俩怎么走了?”桂枝笑答道:“三少爷还不知道哩,我可是知道了!”允中:“你知道什么了?”桂枝:“这两个人是骗子!他不跑,难道等李大哥把他送到县衙,抓起来不成?!” 话音一落,蒋铭、李劲、云贞,三人都笑了。只陆青和允中两个面面相觑。 陆青问:“二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蒋铭道:“那麻子脸儿刚进来,眼神往咱们桌上一飘,就露了马脚,你没见他两个说话,眼睛四下里散着光,我早都把他看透了!” 允中问云贞:“那云姐姐是怎么发觉的?” 云贞笑说道:“我倒没看出什么。不过,从前听老人家说过类似的事,先存了些戒备。后来听他们说话,句句都像是说给旁人听的,就有些奇怪了。” 李劲道:“道儿上骗子也多,自带声气的,跟常人总有不同。先存着疑心,自会看出破绽。三少爷和舅少爷不常出门,一时认不出,有这么一两次,往后就好认了。” 别桌客人听见这些话,都乱了,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店掌柜擦了把汗,庆幸道:“原来两个是骗子!先时姓贲的在店里坐了大半天,我竟没看出来!亏得客官警醒,险些教他诓了我七十两银子去!”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店掌柜走来陪笑道:“几位客官是金陵来的,可知金陵城里,有个狮子桥蒋府么?” 众人都一怔。他们进来时,在柜上只说了李劲名字,并没说真实身份。李劲便道:“蒋府?听说过。怎么了?” 掌柜带笑道:“小人贱内也是金陵人氏,是狮子桥蒋府上出身的。”回头叫小厮:“去看看,你娘做什么呢,跟她说,这儿有金陵来的女客,教她出来见见。”小厮答应着去了。 蒋铭、允中、李劲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道:“怎么家里有人在这儿?还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是谁呢?”允中心想:“难道又是一个骗子圈套不成?” 正狐疑,小厮跑了回来:“爹!娘说不过来,小丫头子哭哩,怎么哄都哄不好!”掌柜怒道:“废物东西,再去叫!奶娘哄着还不行吗,非得她?教她快过来!”小厮咕嘟着嘴:“娘说不过来,我能怎么样呢,两头儿溜腿儿,都骂我!”掌柜赶过去两步,眼睛一瞪,作势要踢他,小厮一溜烟跑出去了。 少顷,门口一个女人声音道:“又是怎么了,好好的,不招呼客人,要我过来做什么呢!”只见一个妇人走了进来。 掌柜笑道:“娘子,今儿有女客,是从金陵来的,说知道蒋府,你快见见,说不定是你从前相识的。”妇人看过来,先看云贞和桂枝,不认识,又看蒋铭几个,蒋铭几个也看她,两下都愣住了。 云贞看那女子,约莫二十岁上下,高挑个儿,粉袄蓝裙,外罩一件松花色绣花比甲,瓜子脸,杏核眼,两道弯眉,生的甚为齐整。 允中抬手指着女子,讶异道:“你,你不是采蘋么?你怎么在这儿?”妇人的脸绯红了,走上前来,向着蒋铭蹲身拜了拜,说:“二少爷,采蘋有礼了。” 蒋铭坐着纹丝未动,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采蘋,你是嫁到这儿来了?” 采蘋红着脸:“是。”又向允中拜了拜:“三少爷。”允中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欠了欠身答礼。采蘋又问老爷太太安,问大少爷和姑娘安,招呼丈夫过来见礼。 原来这采蘋本是蒋家的丫鬟,和采芹、琥珀、海棠、荷花几个一起进府的,刚来时,只十一二岁。三年前白氏做主,把琥珀分派给蒋铭屋里使唤(琥珀本来叫采薇,蒋铭给改了名字琥珀)。采蘋到允中身边服侍,采芹则去了蒋锦屋里。 这采蘋比允中大两岁,知道人事了,她生的比别的女孩子好些,想着自己将来,一定是跟琥珀、菱歌一样,终身跟着允中了。见允中性子绵软,凡事肯迁就人,丫头不免动了小心思,说话行事没上没下,渐渐失了分寸。在人前不敢放肆,背地里哄着允中,拿乔使性儿,甚至于使唤他拿东拿西、描眉画眼…… 允中年纪小,因为采蘋是爹娘指派过来的,就称呼她姐姐,敬着三分。有时候闹的不自在了,也拉不下脸说她,一来二去的,竟被这丫头辖制住了。 一日,允中在外头给采蘋买胭脂,被蒋铭知道了,教训了两句,又有一次允中回屋,蒋铭就跟在后面,采蘋不知,还在榻上不起来,跟允中说些玩话。蒋铭见兄弟竟被丫头欺负,看不过去,告诉了白氏。白氏当娘的人,怎么容得,当下就叫兰芝发落。兰芝便寻个由头,把采蘋发还娘家,自行聘嫁去了。 采蘋不愿走,哭了一场,让允中去求白氏,允中不去,反劝她说:“叫你去你就去吧,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你女孩儿家,总要嫁人的,就留在这儿,将来也不知结果怎样,不如去了,外头寻一个可心意的人,长长久久过一辈子。” 采蘋听了这话,又因二人并未有甚肌肤之亲,也就无可如何了。回家不久,媒人上门,是来安县一个殷实人家,开客栈的,原配死了,留下一个小子,嫁过去就做平头夫妻。于是依了,现已嫁来两年多,夫妻也算和顺美满,生了个女儿,快满周岁了。采蘋还念着出身,时常跟丈夫提起蒋府,不想今日众人来在这里。 当下都相见了。店掌柜名叫张万里,他心里有病,看蒋铭来头不小,想要巴结,才叫老婆出来,没想到就是老婆旧主人,可谓意外之喜。忙上来见礼,又叫小子磕头。蒋铭赏了小厮一块银子。叙了会儿话。回到房里,采蘋又带小厮过来,看了几人住的屋子,亲自动手收拾了一遍,才去了。当晚无话。 次日一早,张万里和采蘋伺候吃了早饭,送他们启程。结账时,两口子撕撕掳掳,死活不收李劲的银子。蒋铭看不下去了,不悦道:“快好好的收下,别闹了!这么拉拉扯扯,外人看着不像模样!” 这才收下了。采蘋道:“二位少爷回去见了老爷太太,说采蘋在这里请安了。以后但凡家里人路过,千万都来坐坐,也是给俺们脸面,时常知道些府里消息,就是俺们的造化了。”说着眼圈红了,滴下泪来,弄的允中也有些伤感。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35章 (上) 【涉寒水夜宿乔家集】 却说众人出了唐家庄, 继续北行。一天比一天冷了,不消几日,都换上了夹衣。 他们虽然年轻,却都是聪明灵透, 领头的蒋铭和李劲出过远门, 道路熟, 再加上一个个骑着高头骏马, 悬弓配剑,精神飒爽, 气宇轩昂。即便有那专门寻衅滋事的泼皮无赖见了, 也不敢来招惹,是以一路顺利, 并无别话。 只是有时赶路不巧,吃的住的不尽人意。就把那好吃的好住的,紧着两个女孩儿受用,他们男子将就凑合些。有一次落脚在乡间野店,四个人不得不与王大王二挤在草棚住了一晚。饶是如此, 丝毫无碍年轻人兴致, 路上快活无比。 时下风气, 男女之间礼防甚严。已经出来十多天了,铭贞二人并没有单独相处过,更没说过一句暧昧的话。彼此相对,不过目光交汇而已。 倒是允中乘在车上, 与桂枝云贞聊天, 有意无意的, 打听到不少消息。特别桂枝丫头,跟允中熟络了, 心直口快,说了许多话。没过几天,云贞家里有哪些人,常跟哪些亲戚来往,允中知道的八九不离十,私下都告诉了蒋铭。 这日晚间,屋里只有兄弟二人。允中道:“听桂枝说,云姐姐的姑丈,现任庐州团练使,叫做李孚,他家的大公子,就是云姐姐说的孟起表哥,跟咱家大哥年纪差不多,早就成家立室了。现在儿子也有两岁多,二哥不用担心。” 蒋铭瞥了弟弟一眼,笑说道:“就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了?” 允中笑道:“那天听她俩说,云姐姐这位表哥,家离着那么远,还常去看她,我还以为……,原来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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