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笑了:“也不是你想多,我也不是一点儿没想过。不过,云姑娘是有主意的人。如今最要紧的,是看她心里有没有我。要是有我,别人都不在话下,要是没我,即便天下人都觉得我俩合适,也是没用!” 停了一忽儿,问:“据你看,她心思怎么样,对我有没有意?” 允中点头道:“我觉着,有!” 蒋铭紧着问:“是吧,那你说说,怎么个有法儿?如何见得?” 允中略想了想:“详细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有。你看,你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有点儿害羞,对别人,比如陆二哥,就没有。” 蒋铭思忖着不说话,笑眯眯。 允中接着道:“我觉着,二哥得多想一步,别人倒是没关系,就怕金陵这么远,太公舍不得她,怎么办?” 蒋铭笑说道:“这没事!要说远,张均家也在应天,咱家不是一样结亲的?太公是随性的人,我看他很疼云姑娘,但凡她想要的,没有个舍不得的,何况是终身大事。到时候,只要本人愿意,咱爹肯提亲,这事儿就妥了!” 允中道:“爹一准同意的,我就听他称赞云姐姐好几回了。”稍后又说:“到时候,云姐姐成了我二嫂,你可要给我记一大功!” 蒋铭笑道:“这自然,到时候哥一定好好谢你。凭你要什么!” 不说这头儿允中跟蒋铭商议,另一头儿,桂枝是个聪明丫头,岂有看不出的。一些话,其实是她故意说出来给允中听的。因云贞不露声色,不敢冒撞提起,闷闷的好几天。 这天晚上,熄了灯,两个躺在床铺上。桂枝试探道:“陆家小哥和蒋二少爷,这两个人在一起,倒是好有意思的。”云贞在暗影里微一笑:“这有什么,他俩在一起不是平常么,怎么有意思了?” 桂枝道:“你看啊,他们俩都行二,要是两人都在跟前,只叫二哥,或者二爷,都不知是叫哪个哩!” 云贞笑道:“这什么难的,连着姓一起称呼就好了。” 停了一忽儿,桂枝又道:“要说相貌呢,两个人都好,陆家小哥生的英武些,蒋少爷多几分斯文气。” 云贞就不说话了。桂枝等了半晌,忍不住问:“姑娘觉着,他们两个怎样?”云贞仍不做声。桂枝自语道:“两个人都不错,各有各的好。可是我觉着,蒋二少爷,跟姑娘更有的话说,跟姑娘更般配些儿。” 云贞嗔道:“这丫头,说什么呢!还不快些睡觉。走了一天了,你还不累么?” 桂枝将身转向云贞,委屈道:“姑娘何必这样?我跟你一块长大的,凡事都是尽心尽意为你想,难道我们俩说话,还要藏着掩着的?”叹了一口气:“小时候,你有什么话都跟我说,现在可好,姑娘人大心大,跟我也生分起来了,真叫人伤心!” 说的云贞不由笑了,过会儿道:“你一心为我好,我自然知道的,我也没有什么话瞒你,平白的,你伤心做什么。” 桂枝道:“你心里有没有事儿,别人看不出,我还看不出?这些日子,我看姑娘变了好多!” 云贞疑道:“变了许多?我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儿么?” 桂枝笑说道:“你自己不觉得,真是变了好多呢,我从来都没见你这样儿,就是以前在凤栖山,跟姨太太和灵姐儿她们在一起,也没见你这么开心过。你现在,就是不说话,眼睛眉毛里,都带着笑哩。” 云贞被她说的脸上微热,低声道:“开心又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开心些么?” 桂枝一下子坐了起来,笑说:“能!怎么不能?当然能啦!别说姑娘,我都替姑娘开心呢。这几天,允中少爷问我好些话,想必是替二少爷打听的。开始我还没发觉,那天看蒋二爷望着姑娘那样儿,我就知道了!怪不得,那时在金陵,咱们游湖,他赶着我说话,问这问那的,后来,蒋大姑娘也老在姑娘跟前一劲儿夸他,原来早在那会儿,他就对姑娘有意了!” 云贞嗔怪道:“就你话多,还不快躺下呢!这么冷,当心冻着了。” 桂枝躺了回去,问:“姑娘,你到底怎么想的?” 云贞道:“我没怎么想。”说毕,自觉这话太冷淡了,接着道:“我能怎么想呢?他又没说什么。两家相隔这么远,将来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想多了,不是自寻烦恼么。” 桂枝听了,料她不会多说什么,咕哝了几句,闭了嘴,不一会儿睡着了。云贞被她搅扰起心事,反倒思绪纷纷了一阵子。 却说陆青素来甚少思虑,起初,他看蒋铭凡事关照云贞和桂枝,也觉平常,心道:“她们是女孩子,原该如此的。”忽有一天,发觉铭贞二人之间,似乎有些异样,渐渐看出了蒋铭的心意。不免心中失落,甚为难过。好在他一多半心思放在武学上,倒能借此排遣。 此外,他淳朴的人,有个呆念头在,心道:云贞救过大哥陆玄,就是于己有恩。蒋铭是哥哥,况且又对自己很好,现在,云贞成了哥哥喜欢的人,自己怎可再有非分之想? 如此,也就接受了现实。看到蒋铭和云贞在一处,有意离远些,只和李劲一起厮混。有时不由自主,往云贞这边多看几眼,也就罢了。 话休絮烦。晓行夜宿,不觉已到了濠州地界,时节已是深秋,霜露清冷,草木疏黄。忽一时下起雨来,秋雨绵绵,淅淅沥沥,接连下了四五日。雨天行走不便,又兼夜长昼短、迟发早歇,从早到晚,走不到平时一半路程,都觉气闷。 这一日,终于雨住云开,艳阳高照。举目望去,白云淡抹,长空一碧。两旁山野,各样树木经霜之后,皆染浓浓秋色,由远及近,从浅黄、金黄、橘黄到褐色、红色,纷繁错杂,漫漫层层,宛若锦绣云霞一般,人在路上,如同走在画中。 众人一边赶路,一边赏玩景色,心情舒爽无比。允中更是诗兴湍飞,即兴口占一首七言律,赞美山里秋色,高声吟咏。众人皆赞道:“好诗!” 李劲道:“就为这首诗,也不枉三少爷出门走这一遭了!” 允中笑道:“哥见笑了。我是大胆胡诌,不过是给大伙儿取个乐,要是当真了,还不叫会作诗的笑掉了大牙!” 蒋铭骑在马上,环顾四方,悠然自得。笑说道:“你也不用过于自谦!这几句,对着眼前景色,的确挺贴切。” 允中笑道:“那还是要多谢二哥,带我出来,要是没出来,看不见大好景色,我也诌不出来!” 说毕又道:“难得这么好景儿,二哥作一首诗呗!我都好久没见二哥作诗了。” 蒋铭呵呵笑道:“我就算了吧,我可没你那样儿大才!” 允中道:“二哥谦虚什么?本来我这句子,就是要抛砖引玉的。” 转头对云贞道:“我二哥的诗,父亲都赞过的,可是他总不愿作。他说:男子大丈夫,应该‘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 话还没说完,就听蒋铭喝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允中看他瞪着眼睛,有些着恼的样儿,连忙笑道:“是,是我记错了,这话不是二哥说的,原是曹子建说的。”向云贞和桂枝一咋舌,三个人都笑了。 蒋铭有些难为情,看了看云贞,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催马快行,往前面去了。 午后到村店打尖,得了个坏消息。说是连日下雨,把前方一座桥浇坏了,左近又没别的通路。所幸的是,现下水势已退,这两天已能涉水过河,人和马匹都能过去,车子却走不得。 几个人听了,面面相觑,因是必经之路,只得过去看看情形再说。 吃罢了饭,又行一个多时辰,果然看见一条河拦住去路。河上本来有一座桥,却从中间塌断了。河水不深,已退离岸边十几步远,水面约有二三十步宽(古人一步即现在所说两跬步,1.2米左右)。 忽见对岸有两个人在那里吆喝招手,比比划划,示意他们趟水过河。有个打柴的路过,说:“对面不多远,就是个村镇,叫做乔家集。今早有几个客人,也是连人带马,从浅处趟过了河。车子却不好过的,万一陷在泥里,就麻烦了!” 看他们发愁,又指了一条路,说是从此往东四十里远,还有一条岔路,有一座桥能过河,却说:“那个桥是不是好着,就不知道了。那里水深,万一桥不通,人和车马都过不去,你们还得返回来,还得从这儿走!” 这下出了难题,几人商量了一番。最后蒋铭拿定主张:兵分两路。他们几个涉水过河,王大王二赶车往东走,去寻那桥。要是过了桥,明日便来客栈汇合,后天继续一道走。要是过不了,就让车子返回去。回头再另雇车马。 云贞犹豫道:“天冷水凉,万一受了寒,如何是好。”陆青笑道:“都年轻力壮的,不怕!”蒋铭说:“没事儿的,就一会儿。再说,咱们还有医生呢。” 计议已定,行李搬下来,该付的车钱付过,叫王大王二赶车去了。 陆青找来一根小儿手臂粗细的木棍,笑说道:“今天得我做先锋了!这样路,我可没少走,我在前面探路,你们跟着,踩着我走过的地方,可别跟的太近了!” 蒋铭知道他在乡村长大,此言不虚,只得依他。三匹马,云贞和桂枝各乘一匹,分别由蒋铭和李劲拉着缰绳,还有一匹马驮行李,允中拉着。 李劲道:“行李不重,不如分一下,让三少爷也骑马,天冷,这水扎凉的,别把他冰坏了。” 允中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要跟他们一样趟水不可。蒋铭见他十分不肯,又因为他骑马,水里没个人牵马也不行,便说:“算了就依他吧,怎么说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历练历练也好。” 四个小伙揽起袍襟,脱了靴袜,把裤腿高高挽起。踏入水中,果然河水冰凉沁骨,冷的人牙齿间倒抽一口气,簌簌起了一身寒栗。 陆青走在最前头,小心翼翼用木棍探着水下,探出可供人马落脚处,后面跟着李劲和桂枝,紧接着是允中,蒋铭和云贞殿后。 对岸那二人望着他们下了河,大声吆喝起来,连喊带比划,告诉哪里好走。陆青依言,一步一步慢慢行来,到河中间,那水也没了膝盖了,如此绕了个“之”字弯,看似不远的一段路,倒走了小半个时辰,才上了岸。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77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