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琼道:“正要跟你说呢!要不是办差,我还真是来不了。来是有件儿要紧事,要找你帮忙的。”窦宪便问什么事,杨琼道:“机密事,找个僻静处说。” 窦宪笑道:“什么大事?这么鬼鬼祟祟的。”杨琼认真道:“不哄你,当真是机密事!”窦宪道:“那么到我房里说吧。”带他到了自己屋里,不叫一个人在旁:“说吧,什么事?” 那杨琼如此这般,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数日前,宋州钤辖派人来找王绍英,说是最近有几个要紧人物,落在一伙匪贼手里。现查清楚了,匪贼和人质都在石臼山,这事已报到上头去了,督促的十分紧急。责令王绍英,尽快抄剿山贼,将这几人搭救出来,倘或有失,立即去职拿办。 王绍英急了,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想法子,终于探知了山上详情。却不敢冒然攻山,怕逼急了匪贼,反将人质杀了。后来想出个办法:找几员高手悄悄摸上山去,趁夜把人质偷出来。因他莲花寨上都是官军,只知蛮力厮杀,干不了这上山救人的勾当,况又下了雪,更找不到合适人手,便想到了凤栖山。 窦宪听说罢了,笑道:“既是来找人手的,刚才当着我爹面儿,你怎么不说?” 杨琼陪笑道:“我怎么敢?我有多大斤两,敢说这个!窦庄主还不得立刻翻脸,直接把东西扔出去,我只白招一顿好骂,以后也不好上你家门了。这件事要与庄主说,只好我表叔亲自来说,可是表叔说了,庄主素来清高,两下从不来往,这下有事儿了就来寻他,没脸面还是其次,庄主只须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了。所以想了半天也没来,让我来了。” 窦宪道:“那让你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背着家里,让我与你去?” 杨琼嘿嘿笑道:“是这意思,反正我的脸皮厚,就你不乐意,也伤不到什么。要是你答应了,就咱俩还不行,还得再找一两个好手,太多也使不得。这是官家差事,办成了,我表叔答应,一定给大伙儿请功。” 窦宪笑道:“功不功的,我啥时候在意这个?为着弟兄义气,走一遭也无妨,可是你得说清楚了,到底什么情形,我得先看看,几分胜算,然后再说去不去的事。” 杨琼从身上拿出一张地图来,画的石臼山上房屋位置,匪贼和人质在处。给窦宪看,指点说:“现在山上人也就五六十人,分三个地方住,几个人质就关在石臼子跟前庙子里。” 这石臼山窦宪曾去过的,一时看得清楚明白,问道:“这几个到底什么人?搞这么大动静。” 杨琼往外面瞧了瞧,低声道:“不跟你说也不行,实话告诉你,这几个是辽国来的使臣,主使叫做萧崇敬,上个月才在汴京见过圣上。” 窦宪略略吃惊:“既是辽国来的,回去该往北走,怎么到宋州这边儿来?” 杨琼道:“谁知道呢,一群倒时运的货!听说是为着什么私事,非要绕这么一下子,没想恁倒霉,正碰上这伙儿贼出去割草。也是大伙儿运气不好,两下朝廷才订了盟,决不能出事儿,所以下了严令,要是万一人死在这地界,丢官罢职还是小事,搞不好就要刺配、掉脑袋!我表叔这两天急得,饭都吃不下去,嘴上起一溜儿大疱!” 窦宪笑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想是老天有眼,看你们这些当兵的,太平日子过的没趣,给你分派个事儿,要是把人救出来了,就是奇功一件儿,你叔就等着加官进爵吧!” 杨琼苦笑道:“行了,人家这着急什么似的,你还打趣。” 窦宪问:“怎么知道人在石臼山的?知道的这么详细,你家老爷也算有神通。” 杨琼道:“几天前,跟随萧崇敬的人,和匪贼冲突了一场,逃出来一个,报了官,这才知道的。” 窦宪:“那这个萧崇敬许还活着?别是早教干掉了吧?” 杨琼道:“当然活着,不然我们忙活啥呢。那贼知道了他身份,也成了烫手山芋,不敢杀,也不敢放。现在不但萧崇敬活着,副使和他身边亲随也活着,就是护卫,年轻力壮会些拳脚的,逃的逃,死的死,都完了。” 二人计议了一会儿。杨琼道:“我是这么想,你庄上人多,韩师父,或是魏大哥,或是别人也行,只要人机灵,有些武艺护身的,都成。到时咱们从后山悄悄上去,见机行事,把人带出来!” 看窦宪犹豫,又说:“你放心,这事儿我有九成胜算,那一成就看老天的了。实在不成,大不了就是无功而返。我也一起去呢,难不成,我还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窦宪笑道:“那可难说,这是你叔的事,你不卖命怎地?白又拉扯上我。”急的杨琼瞪眼睛,赌咒发誓。 窦宪道:“得了得了,兄弟就豁出去,谁叫咱们好哥们儿呢。只是,韩师父和魏大哥都不能叫,他俩知道,我爹马上就知道,事就不成了。今儿你赶得巧,我这里有几个好朋友,个顶个儿的高手,让我想想,找谁去合适。”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杨琼大喜过望:“还等什么时候?这事宜早不宜迟,迟怕生变,就今晚最好。这下了雪,谁也想不到咱们半夜摸上去。” 窦宪点头,又商议了几句,说:“先吃饭,等过会儿席散了,你在前头等我,到时候我带人过来,咱们再商量。”说毕二人出屋,各自去了。
第50章 (下) 【处深心孟起纵谈】 窦宪先到各厅席面上照应了一回, 走到后院花厅来。 这花厅是窦家自家人聚宴之地。因周坚白、周通序都没来,却多了孟起和蒋铭几个,便叫厚利等人别处吃去了。 窦宪来到,见他父母, 姊妹, 并李孟起、蒋铭一众人等都已在座了。最上面是窦从义夫妇一席, 左右依次是孟起和韩世峻一席, 蒋铭和陆青一席,云贞和灵儿一席, 允中这里留个空, 与窦宪坐一席。 厅当中一架大方炉子笼着火炭,屋里气暖如春。诸人皆已熟络, 席间说起路上各样故事,天南地北,你言我语,十分热闹。酒至半酣,窦宪打发小厮去前边, 叫戏班人过来。不一时来了两男两女:一个奏月琴, 一个弹弦子, 另有两个唱的。 窦从义请李孟起点唱。孟起笑应道:“晚辈岂敢僭越,还是庄主和夫人请先!” 于是周敏点了两个曲子,却都不会唱。一个年纪大些的男优告罪道:“大娘子恕罪,俺们四个是唱书的搭伙儿, 专门说话本的, 会唱的曲儿却不多。”窦宪道:“那把话目揭帖拿来看看。”偏又落在前厅了。窦宪笑骂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也能落下!赶明做了官, 把印也随手丢了。” 那人见窦宪戏谑,大着胆陪笑说:“小的真若做了官儿, 就有多少管家相公跟着,万不能丢了印的。”窦宪点头笑:“你说的也是。”打发小厮跟着去取。周敏道:“何必又去取?既是说话本儿,紧着他们拿手的说两出,我们听听,也就罢了”。 四人应喏了,弹的弹唱的唱,说了一出叫做“苏季子衣锦荣归”。众人听了一回,都觉没什么意思,只有陆青不知这个故事,听的津津有味。 窦灵儿看他欢喜,笑问道:“陆大哥还要听什么,叫他们唱来听!”陆青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对这些不知道多少,点不出,还是请韩师父和李大哥他们点吧。” 韩世峻向那班人道:“这些老掉牙的故事,也难为你们,长年累月的,不知絮烦。有功夫怎不编排些时新故事,讲来听听,还有些意思。” 年长的优人陪笑道:“大爷教诲的是,刚巧俺们才学了一个,叫做‘降表世家’,就是还没练熟,怕出丑,所以没敢说。” 孟起诧异道:“这个名倒新鲜有趣,是本朝的故事么?不知是什么掌故。” 那人答道:“小的们也不大知道,是个秀才相公给编的本子。说的是太|祖皇帝纳降后蜀的事,也算是本朝的故事了。” 蒋铭在旁问道:“可是说的后蜀丞相李昊的事?”那人应道:“是。” 窦宪向从义道:“既是太|祖朝的事儿,爹爹一定知道的。”窦从义笑了:“凭什么我就该知道?这个事我还真不知道,问你师父知道不。” 都看韩世峻。世峻向蒋铭道:“就是那个出了名的‘世修降表李家’吧?”蒋铭:“是他。”窦从义道:“你俩既知道,就给我们大伙儿讲讲罢。”韩世峻道:“那就烦请蒋公子给说说。” 蒋铭因说道:“据说当年太|祖皇帝纳降后蜀,是李昊给孟昶写的降表,这个李昊,其来有自,三十年前就在前蜀做官,前蜀王衍投降的时候,也是他主降,是他写的降表。所以蜀人讥诮他,纳降孟昶那晚,有人趁黑看不见,在他家大门上写了这么几个字:‘世修降表李家’。” 众人闻听都笑了。陆青骂道:“像这软骨头东西,活该给他编个话本,留一个千古骂名!”独允中叹了口气。窦宪在他身边坐的,问:“允中兄弟为什么叹气?” 允中勉强笑了笑,说:“我想,他写降表,或者也是不得已。” 窦宪笑道:“怎么不得已?这修降表又不是耍手艺,修一次也就罢了,接二连三的,还能是人逼着他?我看他是乐不得,修出瘾头来了!” 众人都笑,灵儿在旁忽道:“我倒觉得允中哥哥说的对,皇帝要投降,他一个做臣子的,不写又能怎样呢!” 窦宪道:“你两个倒是会为他想。我看这个李昊是骨头软,你们两个,是心太软!”众人也有点头,也有笑的。窦从义吩咐:“既是这样,胡乱说来听听,看怎样。” 四个优人于是说唱了一场,果然是新鲜唱词,把个李昊扮丑,演得活灵活现,大伙儿都觉有趣。 窦从义听的高兴,笑道:“还有什么新鲜话?一并说来听听!”优人道:“时新的本子就这一个,现下还排着一个叫‘霓裳羽衣浴火记’,也是本朝的事,还没学成完本,小的们实在不敢献丑。” 窦宪道:“这瞎说白道的!霓裳羽衣是唐时故事,怎么说是本朝的!”那人道:“当真是的,少庄主不知,这个说的并不是唐玄宗杨太真的故事,却是南唐李后主的故事。” 窦宪道:“这就奇了,他跟这曲子什么相干?”优人一时语塞。周敏道:“想必说的南唐亡国的事,只用了这个名儿。这霓裳羽衣曲,原在兵乱中失传了。李后主与大周后追索,重订过这谱曲,传说十分可听,后来金陵城破,玉石俱焚,付之一炬。说起来,还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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