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伙都看他,无奈说道:“蒋兄真是精细,我不得不说了,其实这图上的消息,不是逃出来的人给的,是山上有可靠的线报。不然,我也没有这么大把握。” 蒋铭点头道:“这就是了。”窦宪伸手往杨琼头上凿了一下,笑骂道:“你个贼小子,怎么早不跟我说!怪不得满打满算,原来贼窝里有你的眼睛,你跟贼,竟是一伙儿的!” 杨琼摸摸脑袋,陪笑道:“这都是官家的事儿,牵扯人命的,我怎么敢随便说,再者就是说了,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蒋铭道:“这山贼胆儿也忒大了!知道是辽国使者,怎么不在路上放了,带山上去,不是招祸么?”又问:“既是有眼线,知道山上人力如何,有没有高手?长的什么样?倘若咱们上去遇着了,可不是玩儿的!” 杨琼道:“山上有两个头脑。一个常在山上,姓高叫做高大,领着一众喽啰守山,有时候也去山下打劫,小打小闹的,因山上易守难攻,一直也没收拾干净。还有一个头脑叫做秦仲怀,领着十来个人,常年在外割草,这人行踪甚是诡秘,听说在外头还有些生意做。辽使就是秦仲怀这一伙抓来的。别的人都不足虑,就只姓秦的和他一个随从,武艺甚是高强。如今山上驻扎的,总共不超过百人,就是怕他们着急了杀人,我们不敢强攻,要是没人质,早都攻上去了。” 蒋铭道:“既是这等,咱们上去,最要紧是做的手脚利落,消没声息,把那两个看守解决掉,神鬼不知的将人带出来。要是哪里出了岔子,打草惊蛇,被他喊起来,只能立时就撤,再救人就难了。” 陆青听他说解决看守,问:“怎么解决掉?”三个人都看向他,窦宪道:“自然是——”将手掌一横,做个斩首的手势。陆青虽然好武,从未想过杀人的事,如今见事情就摆在眼前了,不由倒提一口凉气,心扑通通一阵乱跳。 计议已定,看看已是酉时,各自走开。因那些人还在厅上玩耍,蒋铭和陆青又去混玩了一会儿。玩到起更时分回到住处,声称晚上约了窦宪斗牌,把李劲赶去和允中一屋睡了。 庄上乱了一天,从窦从义起,到下头家人小厮,都已十分疲累,早早歇去了。只有窦宪嚷嚷要熬夜做耍,众人都只道他们年轻后生精力旺,又是难得聚在一起,无人见怪。 却说蒋陆二人在房里坐的,只见窦宪带了杨琼,提着包袱口袋走来。四人真的耍了一会儿牌,叫些吃喝,把个小厮支使的眼皮打架,巴不得打发去歇了。 到了将近二更,听四下肃静,罢了牌,各自换上一身紧趁衣裳,背了朴刀。窦宪引着,来到外院马房,管马房的家人已备好了马匹,打开一侧角门,四人拉马出了庄院。下了坡道,又走百十步远,才都上了马,不紧不慢,沿小路往石臼山方向行来。 初冬十月,入夜已是十分寒冷,风不甚大,吹过林木嗖嗖做响,马蹄踏雪,窸窣有声。四人口鼻里呼出袅袅白气。 蒋铭展眼望去,只见当空新月,满天繁星,跟前山石树木都看得清清楚楚,望远却是一片幽深寥落,目所极处,山影连绵起伏。自思道:想不到这山中雪夜的景致,也别有一番意趣。 行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山坳,有个半边月形状的避风所在,周围树木围绕,极是隐蔽。四人将马匹拉过来,安置好了。窦宪、杨琼领路,沿山脚又走了二三里远,这才到了石臼山下。 抬眼望去,只见好一座大山,怪石杂列,乱树丛生,全覆着一层白雪,黑白斑杂如素板木刻,夜色中只见森森的。 略商量几句,杨琼在前,窦宪断后,蒋陆两个夹在中间,踏着林间积雪,直登上山去。那杨琼和窦宪脚下十分利落,走的云飞一般,陆青尚可勉强跟随,蒋铭却从未走过这样路,颇觉蹭蹬难行。 窦宪一旁教他俩攀登,如何援手,如何踩踏,手足腰如何相谐使力,如何调息,不消一会儿功夫,二人领悟了窍诀,身手矫健许多,脚程便跟上了。 陆青喜道:“原来登山还有这多巧法儿,以前在家爬山,比这多花一倍力气不止,也上不得这么快!” 窦宪低声笑道:“这算什么!韩师父当年,就连城墙也爬得上去。”陆青惊讶道:“真的么!韩师父神人,以后有机会了,你可得帮忙,请他教教我。”窦宪笑道:“那不消说,包我身上!” 说话间就到了半山腰,都不再出声,继续向上攀登。登了一程后,杨琼开始沿山腰横走,转了一个弯,只见前方凛然现出一块巨石,圆墩墩的,顶上覆着白雪,夜光之下十分诡异。 四人静默了片刻,竖耳听了听,只有风声。又朝巨石方向走了三四十步远,望见石头南面一簇房屋殿阁。 原来这石臼山,全因这一块巨石得名。这石上有一个凹坑,天然做成石臼模样。传说最早有个行脚僧人路过此地,见附近有泉眼,留了下来,在石臼下面搭了一间茅草屋修行,从此就有了人迹。唐时佛教兴盛,从西域来了一位大德高僧,四方结缘,依山势造下几十座房屋,兴建了一方庙宇,当时香火旺盛,经诵不绝。后来因经年战乱,屡遭兵匪,逐日萧条了,到了后周世宗柴荣时,专一破灭佛教,众僧散去,只剩下几个没着没落的和尚居住。十年前,来了一伙强人,赶走了和尚,抢占了庙子,据山为匪,时时为害乡里。官军虽也抄剿过几回,未能扫除干净,现下常年有百十个山贼在此落草。 不一时来到石臼旁,借着树木遮掩,小心潜行,他们穿的灰布衣服,在这山林雪夜中极易隐敝。依旧是杨琼当先,绕过两间边殿,来至当中一间屋子旁,按图上标识,这里正是软禁辽使的地方。 做个手势,四人分做两边:两个靠着山石,躲在房山台阶上,另两个在窗边灌木丛旁蹑足潜听。 杨琼便要上前撬门,窦宪低喝道:“等等!好像有人来了!”听了听,果然那边松树后头来了一个人影,渐渐走近了,那人一边走,一边来回张看,口里咿咿呀呀哼着小曲儿,想是在给自己壮胆。 陆青悄声道:“先灭了这个?”蒋铭扶他臂膀:“别动,再看看!” 只见那人走到门前,侧耳听了听,敲了两下门,叫声:“秦爷——”,此时风不甚大,又是从对面吹来,是以四人听的十分清晰。 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说道:“荣大哥,秦爷睡了没?”开门人斥道:“你怎不看着他们?来这儿做什么?” 来人陪笑道:“六鬼儿看着呢,跑不了。姓萧的使我来,有话跟秦爷说。”那人道:“什么话?这晚了,秦爷才歇下,有话明天说,休要恼了他!” 忽听里面一个声音道:“谁呀,让他进来吧。”话音未落,屋里亮起灯来,一个人影映在窗子上,又大又黑,虚虚晃晃的。 来人进了门,只听一个冷峻的声音问道:“怎么?他答应写书子了?”来人道:“秦爷,是姓萧的身边,那个叫燕平的小厮犯病了,翻白眼吐白沫儿,身体挺的直厥的,抽风!说是在家就有这毛病,要用些草药,就装在他们随身带的包袱里,白天搬过去时候,荣大哥没让拿,还在这屋墙角搁着呢。叫小的来讨,说是不吃些药治一治,怕小厮活不过去了。” 那人骂了句粗话,斥道:“一个小厮,死了就死了。折腾什么?!你跟姓萧的说,叫他别耍花样儿,找死呢?赶紧把书子写了,大家好说话。” 来人陪笑道:“他说了,只要给了那草药,治好了小子,明儿天一亮他就写书子,绝不食言,我这才来的,要不我才不管他呢。” 屋里那人怒道:“等天亮做什么?让他现在就写!你告诉他,我说过的话,一句是一句,叫他别当耍子!他银子是爷的,命也是爷的,别把我惹急了,翻了脸,大伙儿都不好看相!”喝一声:“还不快去,滚!” 来人似是往外走了几步,回身又陪笑:“告秦爷,姓萧的说了,那小厮不是旁人,实在是他嫡亲的侄儿,要是小厮死了,他也不活了,我看着,说的倒有几分真,万一这人死在屋里,小的……” 话没说完,只听姓秦那人冷笑了一声:“哈!我还怕他死?你告诉他,死了更好,我就把他人头割下来,送去给他主子瞧瞧,权当书子用了,倒省了大爷的事!” 忽听先前开门的那人说:“二爷,我看,不如把包袱给他算了,您忘了,先前在道儿上,咱们说要留下那小子做个人质,他怎么都不干,说宁可跟他一处生死。把小厮看的这么要紧,要是真死了,恐怕节外生枝。” 静了片刻。姓秦那人悻悻“哼”了一声:“那就给他拿去吧!”来人道:“是是,秦爷慈悲。”窗上人影乱晃,似是几个在找什么东西。 蒋铭悄声道:“这屋里的姓秦,不是辽使。”杨琼道:“应该就是秦仲怀,另个是他身边随从叫常荣。看来,他们白天跟辽使换地方了。”窦宪庆幸道:“还好刚才没动手。” 忽听里面人说:“就是这个包袱,打开看看。”又有人说:“早看过了,没什么要紧,给他拿去吧。”又听开门声响。 秦仲怀说道:“你去告诉他,天亮我等着要东西,没有,让那小厮先吃一刀!指望官军来救,叫他别做梦!官军不来,是他的造化,要是来了,几个都别想活!” 来人陪笑道:“是是,小的都跟他说。”又听常荣道:“要不我跟着去看看?”秦仲怀道:“不用,看他做什么?!明天再说吧。” 就见先时那人走出门来,手里多了一个物件,从来路往前去了。四人已知这个就是看守,心中都道:“幸得这人来,如今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辽使了”。
第52章 (下) 【救辽使林间戮猛兽】 等不及屋里灯熄, 几个趁着风声遮掩,蹑足追了上去。那人不似来时前后张望,只顾匆匆地走,迅速绕过了两间大殿。 四人怕跟丢了, 加紧脚步。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寒夜凄冷, 外面一个人影也不见, 路过大殿窗下时,只听见里面鼾声如雷。 就见那人转去了坡下, 一径往最前方一间房舍走来。到了后角门处, 停住脚推了推门,门没开, 便将手“啪啪”拍了两下,叫道:“六鬼儿,快开门!药拿来了!” 半日没动静,口里喃喃讷讷地骂:“关起门干什么,还要老子绕路!奶奶的, 冻死了, 就这二两银子, 老子把脑袋掖在裤带上,还要分你一半儿。”想是这趟出门,辽使许了他银子,使他出来的。一边嘟嘟囔囔, 一边往前门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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