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荣仪和独孤遥进来的声音,漂亮女人抬起头。看到独孤遥,她眼睛突然一亮,猛地站起身,冲到独孤遥面前,开口竟是流利的北疆话: “你是……钦察的襄王妃?”
第40章 我欲问君何时还 (1)(一更) 独孤遥怔了一下, 用北疆话反问道:“你是谁?” “我叫岑嫣。”女人说。 岑是北疆的姓氏,难怪她不回答荣仪的问题,原来是听不懂中原话。独孤遥抿了抿唇, “我不认识你。” 岑嫣说:“我认识你。你是封疆的王妃,你们大婚时我去过。” 独孤遥淡淡道:“我已经不是封疆的王妃, 封疆去世三年了。” “什么?”岑嫣怔了一下,“封疆死了?” 她的脸色立刻苍白了许多,接着又急切地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德佑三年。” 岑嫣的身子晃了晃,伸手撑住一旁的小几, 才险些没有倒下去。 “那……” 她迟疑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才接着问道, “萧悲隼还活着吗?” “死了。”独孤遥告诉她, “四年前与钦察一战, 萧悲隼身受重伤,很快就不治身亡。” 如果说方才女人只是脸色惨白, 那听完萧悲隼的死讯后,已经完全称得上是与死人无异了。 “是, 我早该想到的。”她自嘲地笑了笑,嘴唇没了血色,像是冻透了寒霜的花儿, “现在察合台是谁掌权?萧悲云?萧百战?还是萧悲霆?” 独孤遥微微蹙眉, “都不是。”她说,“是萧悲迟。” “不可能。”岑嫣脱口而出, “萧悲迟已经死了。” 她抬头看着独孤遥,语气很笃定: “萧悲迟深居简出, 别人可能以为他还活着,但他肯定已经死了。四年前,萧悲迟勾结封疆叛敌,萧悲隼亲自秘密赐死了他……那盏寒雪散,还是我端给他的。” 独孤遥的心跳快了起来,容色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这是你们察合台的私事,我只知道如今察合台的可汗,名叫萧悲迟。” 她没再给岑嫣提问的机会,而是话锋一转,“这三年里的事情,你不记得了?” 岑嫣点点头。 “我只记得……”她张了张口,似乎有些哽咽,却还是强迫自己说了下去,“承天八年的元月十六,我和一个人去看雪……然后他死在了我的怀里。” “那个人是谁?” 岑嫣缓缓抬起头,看着独孤遥,眼泪慢慢划了下来。 “萧悲隼。” 独孤遥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岑嫣的话里有太多漏洞,她不知萧悲隼的生死,却说他死在了自己怀中。 但这些年的经验告诉独孤遥,太像谎言的谎言,反而可能是真相。 察合台有太多的疑点,封疆的尸体,萧悲隼的死,萧悲迟的身份。 过了一会儿,独孤遥才再次开口:“你知道很多萧悲隼的秘密。你是和他什么关系?” 岑嫣不答,而是反问:你知道萧悲隼的哥哥萧悲龙吗?” 独孤遥想了想,依稀有些印象,“萧悲隼的同父异母哥哥,六年前死于夺嫡,萧悲隼亲手将他射杀在沉云关外。” 萧悲龙死后第二天,他的王府就被来历不明的刺客血洗,上下一百二十口人,除了王妃,其他人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岑嫣点头,很平静地说:“我是萧悲龙的遗孀。” 独孤遥一怔,立刻脱口而出: “你是璇玑夫人!” 萧悲隼在察合台一手遮天,地位与主君无异,后宫却只有一位璇玑夫人。璇玑夫人曾是萧悲龙的王妃,当年王府灭门时,她外出礼佛,逃过一劫。 传说,璇玑夫人出生时,天有异象,九双玄鸟在天边盘旋数日不去,飞离前留下一柄玉璋,上书:得璇玑者可得天下。 岑嫣勾唇,自嘲一笑:“璇玑夫人?呵,从前种种事端,都是因这句虚无缥缈的谶语而起,如今故人长绝,不提也罢。” 她抬头望向独孤遥,突然展眉笑起来,美艳得不可方物: “你呢?朝元帝姬,你想要这天下吗?” === 荣仪没能再与荣焕置气,次日帝都送来急报,宁国公薨逝了。 起因是一封家书,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宁国公看完大发雷霆,突然就倒地不起,昏迷两日后再也没有醒来。 独孤遥听到这件事后,心里一沉。 怎么又有人死在了上辈子相同的时间? 唯一的不同是,上一世宁国公此时已经病笃,缠绵病榻月余。而这一世荣国公身体康健,却骤然崩卒。 荣仪与荣焕回京奔丧,临行前来与独孤遥拜别。 荣焕似乎被彻底击垮了,后背颓丧地佝偻着,眼下一片青黑,坚毅英俊的下颌上密密麻麻一层胡茬,鬓边甚至生出了零星的白发。 他这么狼狈,荣仪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她似乎一夜长大了许多,端端正正给独孤遥行礼: “待此间事了,臣女愿永驻边关,终身不嫁。” 她说这话时,荣焕低垂着头,什么反应都没有。 独孤遥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些了。你们此去一路平安。”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独孤遥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沉戈走进来。 荣家兄妹离开后,他暂领主帅一职,早上起来就去点兵,一身百花斗牛漆皮甲,英俊得令人惊心动魄。 他端着一碗面条,还冒着热气,放到独孤遥面前。 饿不饿,他比划着问,给你煮了面。 独孤遥现在没胃口,微微摇头,问,“你用过早膳了吗?” 沉戈点点头。 他看着独孤遥,突然抬起手,指尖轻轻揉着她的眉心。 与久病的萧悲迟不同,沉戈的手很温暖,独孤遥一怔,旋即笑起来。她伸出手,为他解开罩甲上的盘扣,温柔地抱怨,“也不知道先把甲卸了,挂着甲累不累?” 沉戈摇头,又比划着,我身上太脏,遥遥不要弄了。 一点都不脏,战袍是今晨才换的,有好闻的皂角香气。独孤遥笑着去拆胸甲两侧的绑绳,指尖划过一处划痕时,突然怔了一下。 划痕很深,看着似乎是动物的抓痕,万幸没有穿透。 她立刻认出来,是封疆的鬼鹰。 四年前钦察与舜国交战,带兵的是封疆,这道痕迹,应该也是当时留下的。 她突然又想起昨夜萧悲迟问自己,“殿下喜欢的是萧悲迟,还是一个酷似封疆的男人?” 独孤辽血肉模糊的脸再次浮现在她眼前,沉戈也死在那场自上游投毒的瘟疫中,独孤遥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她触电般缩回手。 沉戈以为她是被划伤了,立刻执起她的手,很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事。”独孤遥勉强笑了笑,“走神了。” === 大营里会说北疆话的只有独孤遥和荣焕,如今荣焕走了,岑嫣每天在军帐中无所事事,就经常跑去找独孤遥聊天。 岑嫣不记得这三年发生的事情了,荣焕发现她时,她漂在自山上融化的雪水里昏迷不醒,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她记得三年前的事,岑嫣说有一天晚上,自己在萧悲隼的王帐里见过封疆。 “封疆?”独孤遥不解,“当时钦察和察合台不是正在开战吗?” 岑嫣支着下巴,对独孤遥桌上的点心挑挑拣拣,随口道:“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水火不容。” 独孤遥想起封疆的母亲就是察合台人,倒是也有些道理,便接着问:“那他们都谈什么了?” “谈你。”岑嫣说。 独孤遥愣了一下,“我?” “封疆中了一种毒。” 岑嫣拿起枣花糕咬了一口,很认真地品着味道,她吃东西也带着那股养尊处优的矜贵劲儿,“他活不久了,却又不放心你。他知道,自己一死,就没有人能挡住察合台进攻舜国了,你在钦察,只会更痛苦。” 独孤遥突然觉得喉咙哽住了。她拿起茶盏,掩饰地喝了一口,故作平静:“所以呢?” “所以他和萧悲隼做了个交易。萧悲隼撤兵舜国,保护你离开钦察,萧悲隼答应了。” 撇着茶沫的手微微一颤。独孤遥没抬眼,低声问:“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他的死。” 岑嫣看着独孤遥,还有她强撑出来的镇定,“封疆活着一天,萧悲隼就没办法统一草原。只有他死了,萧悲隼才能打下钦察。” “萧悲隼不是贪心的人,这些年打打杀杀,说到底都是在抢物资。钦察幅员辽阔,如果拿到钦察,就不需要再去拿中原的进贡。” “于是萧悲隼对封疆发誓,只要封疆死了,他此生再不染指中原。” 哗啦一声,独孤遥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 岑嫣吓了一跳,这时候外头侍候的婢女听见声音,匆匆跑进来。 滚烫的茶水淋淋漓漓滴在独孤遥的腿上,她却毫无知觉似的,只是问岑嫣,“封疆到底是怎么死的?” 岑嫣摇头。 “只听说他坠崖了。他已经中了寒雪散,怎么死的,都没有区别了。” 寒雪散,又是寒雪散。 “他什么时候中的这个毒?”她步步追问,声音颤抖得像是要哭出来,“这种毒,有解药吗?” “只能缓解,不能根除。” 岑嫣说,“中了这种毒,人会活得很痛苦,仿佛无时无刻都有寒刃在切割经脉,死了比活着强。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中的毒,但是这种毒对身体损耗很大,一般活不过五年的。” 她说,“比如萧悲迟,他先天多病,当年那盏寒雪散才灌下去没多久,就断气了。” 独孤遥想起萧悲迟说自己中过毒,拔毒的时候瞎了一双眼睛。 婢女已经收拾好了面前的狼藉,又为独孤遥拿来新的罩衫。岑嫣没见过中原的香云纱,很好奇地伸出手摸了一把,随口道:“萧悲隼还说带我去中原玩,这个死鬼。”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轻巧,指尖却颤抖得厉害。 独孤遥抿了抿唇,“那萧悲隼又是怎么死的?他们都说是萧悲迟把他杀了。” “萧悲迟那个病秧子?”岑嫣嗤笑,“算了吧,他能不能提得动刀都另说。” 接着,她说,“萧悲隼算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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