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逐应了一声,有些失望,便转开话题,“可汗怎么突然来帝都了?昨夜收到消息说可汗抵京,孤还以为是听错了。” 封陵笑笑,“若萧悲迟真的在帝都,那接下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棘手,早些过来,没有坏处。” 是这个道理,独孤逐没再多想,两人又谈了些兵力安排,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 封陵说要出去逛一逛,不许人跟着,独孤逐也乐得清闲,起身告辞。出了客栈,坐上马车,亲卫上前,低声道: “殿下,方才别院来报,夫人炖了鸡汤,问要不要过去。” 独孤逐正闭眼疲倦地揉着额角,闻言睁开眼,剑眉微蹙,冷声道:“夫人的胎像还不稳,怎么就去下厨房了?” 亲卫忙低头解释:“夫人说,看殿下这几日脸色都不好……就想为您补一补身子。” 独孤逐抿了抿唇,吩咐道:“去京郊别院。” 到了别院儿,树下和卧房都没人,下人说夫人还在膳房,独孤逐只好去找她。 星洲喜欢下厨,独孤逐买宅子时,特地挑了个膳房宽敞明亮的,他才进厨房,就看到甬道尽头熟悉的白色身影。 炖盅的炉口在最里头,星洲背对着独孤逐,一手护着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一手端着瓷盏,正与管事嬷嬷随口聊天。 “……可不是吗,听说三殿下不仅将张府大小姐的尸首送回娘家,连带着还有全部的嫁妆和撕毁的婚书,明摆着想说,这门婚事就是羞辱张家的。三殿下是真狠心呐,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 独孤逐的脚步一顿,旋即快步走了过去: “星洲。” 星洲转过身,见到是独孤逐,眼睛一亮,“小应?”她连忙将瓷盏端给他,“尝尝,刚盛出来的。” 独孤逐笑着接过去,尝了尝,继而用力点头:“好喝!”他把剩下的鸡汤一饮而尽,又去扶星洲,“累吗?去歇歇吧,这边有下人就好了。” “好。”星洲慢慢起身,跟着独孤逐往外走。院子里静悄悄的,两人并肩而行,一阵晚风拂过,星洲轻嗅着,疑道,“怎么有股安息香气?” 是封陵的熏香。独孤逐面色未变,却飞速思索着,撒谎道:“是……是今日的那批货,从西域来的,我守了一天,沾上些香气。” 他说得有理有据,星洲没有多想,转而心疼地问道:“这几日是不是很忙?整日守着,身体怎么吃得消。” “没事。”独孤逐倒是毫不在意,他笑嘻嘻地,抬手轻轻去揉星洲的眉心,“别担心,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星洲点点头,突然问道:“小应听说最近张府的事情了吗?” 独孤逐的心跳听停了半拍,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从容自然,“听说了。” 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道:“要我说,就是张家活该。当年他们将你卖到北疆,就该想到有现世报应验的一天。” 星洲被他气鼓鼓的语气给逗笑了,“我都放下了,你比我还生气。” “怎么能不生气。”独孤逐的声音低低的,有几分戾气不经意泻出来,“他们害你吃了这么多苦,死都不为过——” 独孤逐话没说完,因为星洲转身抱住了他。 “我一点都不觉得苦,正因为在钦察,我才能救下小应,否则不知道你还要吃受多少罪。”她抱着他,温柔地抚着他的后背: “你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独孤逐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抬手回抱住,“我,我…… ”知道星洲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他却不好意思抬眼,最后被磨得没了脾气,只好松口: “……哎呀,好嘛!” 他低着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星洲隆起的小腹,一边道:“我今天听说,当爹爹的,还要陪孩子画画、习字,平常办公都带在身边。” “是这样的吗?”他问星洲,“这算是爱他吗?” 星洲愣了一下,笑道:“每个爹爹爱孩子的方式都是不同的。” 独孤逐抿了抿唇,小声说:“我从小就离开了我爹……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个好父君,只能学着别人做。” 这一刻,他卸去了身上的杀机和戾气,肩膀失落地塌着,像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小男孩。 星洲笑起来,她抬手捧起独孤逐的脸,他紧紧咬着嘴唇,把她逗笑了,“小应这么善良,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 独孤遥支头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奏折,她手里拿着朱笔,悬在空中良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响动,她立刻抬起头,随手将朱笔一搁,就起身推门而出。果然,萧悲迟一袭白衣狐裘,正带着几个亲卫往这边走,眉眼间有淡淡的倦色。 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萧悲迟开始动用他带来的一千铁骑,参与或大或小的行动。今日有演武,还要同将领商议些事务,萧悲迟用过早膳就出了门,一直到这时才回来。 独孤遥立刻拎起裙摆,快步跑下廷阶。萧悲迟听到了,停下脚步,笑着张开手臂,将小姑娘拥了满怀。 “怎么才回来。”她把脸埋在那人的颈窝间,小声抱怨,“我要担心死了。” 萧悲迟温柔地笑,“没事,只是排布新阵型用的时间久了些。”他抚着她的发尾,“回来的路上,给你买了爱吃的鲜花饼,还温热着呢。” 独孤遥又把他抱得紧了些,“好。”她嗅着他熟悉的龙涎香气,“你呢?我给你带的鸡汤燕盏,中午进了没有?” “进了。”萧悲迟抱着她低声哄,“放心,嗯?” 独孤遥低低应了一声,又在他怀里静了一小会儿,担心萧悲迟着凉,很快就松开手,拉着他往寝殿走。 府医早就候下了,见萧悲迟进来,便迎上前为他请平安脉。 独孤遥扶着萧悲迟,尽量让他靠得更舒服。萧悲迟察觉到她的紧张,尽管眼底倦意深沉,却还是对小姑娘笑了笑:“没事的,遥遥。” 看着他血色全无的薄唇,独孤遥心中酸涩,小声道,“去等忙完了,汤山行宫住一段时间,好不好?那里有温泉,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她没有说谁去汤山行宫,萧悲迟也没有追问,只是答应道:“好。” 府医诊完脉,又为萧悲迟施针,折腾下来,萧悲迟本就苍白的容色又疲倦几分,独孤遥连忙扶他上床,慢慢为他揉着心口。 低咳着,萧悲迟轻轻握住独孤遥的手腕,“不揉了,太累。” 独孤遥嗔怪,手上的动作未停,“才不会。”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更漏滴水的声音。慢慢地,那双打圈的手停了下来,落在萧悲迟的怀里,不动了。 独孤遥再睁开眼睛时,床边已经多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傻呆呆地看着她和萧悲迟。 “……”独孤遥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捏了一把,压低了声音问:“来了多久了?在床边跪着腿痛不痛?” “来了好一会儿了,不痛的。”阿衍眨着眼睛,“娘亲,我是来叫你和爹爹用膳的。” “阿衍。”萧悲迟似乎也睡过去了,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伸手搭在独孤遥身上,摸了摸阿衍的小脑袋,“几时了?” “快要戌时了,爹爹!”小家伙听见萧悲迟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爹爹,我今天和先生了一篇论语!” 萧悲迟笑起来,“这么厉害?一会儿背出来听听。” 一家三口用了晚膳,萧悲迟只喝了半盏清粥,睡前还都吐了出来。独孤遥慌得要掉眼泪,趁萧悲迟入睡,披衣去了药房。 还有几个药童在熬药,见到独孤遥,都很惊讶,慌忙起身行礼。独孤遥摆摆手,“北疆为君上开的方子在哪里?给本宫抄一份。” 北疆用药与中原相当不同,独孤遥总是疑心,萧悲迟的病情来中原后恶化得这么快,和换了中原大夫有关。 北疆那份方子虽然一直用着,可毕竟开药的太医长期不曾为萧悲迟诊脉,她寻思请太医比对着北疆的用药风格,再为萧悲迟配一副新药方,来压制寒毒。 可是次日,她带着药方进宫,医正台台首看完之后,却深深蹙眉:“殿下,恕臣无能,这副方子,臣无法改进。” 独孤遥怔了一下,“为何?大人不必担心药材,只要能压制住寒毒就可以。” 台首摇头:“殿下恐怕不知,这副方子,根本不是治疗寒毒的方子,而是一剂止痛药。” “此方名为‘极乐’,是给身受重伤、濒死之人镇痛用的,以期减少死前的痛苦。” 他抬眼,深深望向独孤遥,“这样一副药,老臣该如何改进呢?”
第55章 宝船斩浪降孽龙 (3) 从医正台出来, 独孤遥并未回府,而是去了东宫。 独孤辽正在议政,满屋大臣看见独孤遥, 都恭敬地低头行礼,为她让出一条道来。宦官按着惯例, 正要在独孤辽身边为她添座,她却摆摆手: “不了,本宫…… ”她顿了顿,“……今日倦了。” 她对有些愕然的大臣们笑了笑, 转身走出书房。 过了一个时辰, 独孤辽这边忙完, 就出来找妹妹。 宦官说帝姬殿下要去喂鱼, 他急匆匆往花园跑, 就看见独孤遥正坐在太液池畔的水榭中, 手里攥着一把鱼食, 怔怔望着脚下一池绿水。 她今天的神色有些反常,独孤辽担心起来, 连忙上前,“遥遥?” 独孤遥转过头, 看到是独孤辽,就笑了一下:“哥哥。” 独孤辽捏捏她的手心,“怎么想起来东宫了?舍得让你家那位在府里带孩子?” 提起萧悲迟, 独孤遥的眼垂了下去。她勉强笑着, 语气故作轻松道:“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来看看还不行?” “行行行, 怎么敢说不行。”独孤辽笑起来,“中午留在宫里吗?” “不了, 还答应阿衍下午陪他练弓。”她低头挑拣着手里的鱼食,状似不经意道,“萧悲迟这几日…… 可和你说过什么?” 独孤辽微微蹙眉,“他?应该没有吧……”他顿了顿,“哦”了一声,“那天倒是说起立储的事了。阿衍是他意向的储君,只是不知该带在哪边抚养。” 独孤遥下意识搓捻着鱼食,“既然是察合台的储君,自然是要在北疆教养。” “话是这样说……”独孤辽若有所思,“但是听他的语气,总觉得不像是立储,更像是……”他迟疑而斟酌,“……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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