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悲迟笑起来,伸手慢慢抚着她的头发。她很受用,伸手用力揽住他的腰身,抱怨道:“又瘦了。” “遥遥。”萧悲迟轻咳着,笑着唤她,“太紧了。” 独孤遥抬起头,不管这人能不能看见,佯作发怒地瞪着他,“紧也得受着,谁家男宠还敢抱怨主君抱得太紧?” 嘴上说着,却慢慢松开手臂,不敢再使劲。 萧悲迟也笑,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他的狐裘里放了手炉,暖烘烘的很舒服,加上院子里飘着新雪的气息,干净凛冽,独孤遥很快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阿衍的声音,小声叫爹爹。 萧悲迟病着,独孤遥要照顾他,两个人都没精力再管阿衍,干脆把他送去东宫,交给独孤辽照拂。 宫里烦闷,阿衍在草原上野惯了,哪还耐得住,没几天就说想爹爹,要回家。独孤辽没办法,只能把他再送回来,算着时间,倒也快到他回家的点儿了。 萧悲迟侧耳听了听独孤遥的呼吸声,确定她还睡着,才转过身,低声对阿衍道: “你娘亲还睡着呢,和爹爹进屋去说,怎么在舅舅那里看见娘亲的虎符了?”
第53章 宝船斩浪降孽龙 (1) 出了正月, 岑云夜从北疆寄来药材,稍稍缓解了萧悲迟的病情,让他能够在午后起身, 陪着阿衍读一会儿书。 独孤遥仍然不敢放萧悲迟处理太多政务,他自己倒是毫不在意, 隔三差五就指使阿衍从书房偷几本奏折出来。 有时被独孤遥抓个正着,就是大的小的一起低头挨训。 这天下早朝,独孤遥回府,远远就看见萧悲迟陪着阿衍在庭院中扑蝴蝶。 说是陪, 也只是坐在长廊下的躺椅中, 听听小男孩的脚步声, 时不时夸赞两句。 如今已经开了春, 天气渐渐回暖, 萧悲迟却仍然披着厚厚的风氅, 掌中捧着手炉。 独孤遥走进院子里时, 他正偏过头,耐心听着阿衍形容方才的蝴蝶有多大, 从独孤遥的角度,就只能看到那人线条锋利优越的下颌。 她眨了眨眼, 快步走过去,在他闻声回过头之前,指尖就落在了他的下颌上。 顺着下巴一路向上, 慢慢勾勒到耳根, 萧悲迟笑起来,抬手捏了捏她的掌心:“遥遥, 不要闹。” “哪有闹。” 独孤遥笑道,脱掉沉重碍事的外袍, 挤进萧悲迟的躺椅中,解开他束发的莲花银冠,一边问: “上午几时起的?有没有按时用药?用膳进的多吗?剩下药多吗?” “辰时起的身,有按时用药,早膳进了半盏鸡茸粥,药剩的不多。”萧悲迟笑着,耐心地一一作答,又问,“遥遥呢?” “我?”独孤遥怔了怔,玩弄着皓发的手指慢慢停下来,“就……还是那样。只要独孤逐不招惹我,我们就相安无事。” 萧悲迟点头,没再多问。独孤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萧悲迟,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会对阿衍好吗?” “自然会。”萧悲迟毫不犹豫地回答。他顿了顿,“怎么想到这个了?” 独孤遥愣了一下,继而笑起来,语气轻松:“突然好奇而已,也许是话本子看多了。” 她接着说,“四月十七,我要和六哥去京郊军营……你能陪我去吗?” 因为萧悲迟的身体状况,她很少对他提出什么要求,这是头一回。萧悲迟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可以。” “我……”虽然萧悲迟答应得很痛快,但独孤遥还是急于解释似的,“……我不想太引人注意。同你一起去,也许父皇会觉得我耽于情爱,少些猜忌。” 萧悲迟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笑起来,“原来,遥遥是想要我当红颜祸水。” “不错。”独孤遥连忙也笑起来,“男宠就要有男宠的样子。” 她没再说什么,而是环抱着萧悲迟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 过了几天,北疆传来消息,岑云夜终于接到荣仪,目前暂时住在怯薛将军府。 与此同时,独孤逐才娶回去不到半年的侧妃张采岚,在王府别院悬梁自杀了。 妃嫔自戕是大罪,连带母家都要受牵连。因此,即使处境艰难,也鲜少有妃嫔选择自杀,张采岚自幼娇生惯养,不知下了多少决心才走出这一步。 她的丧仪是回张府办的,连同尸体一起送回府的,还有撕成两半的婚书,和张采岚带去的全部嫁妆。 意思就是说,张采岚是作为下堂弃妇,被三皇子送回娘家。 以至于张府不敢太大张旗鼓地操办她的丧事,背着下堂妇的名声,张采岚甚至不能葬入祖坟。 独孤遥派人去站了个脚,很快回来禀告说丧仪很萧条,去的人不多,没人敢得罪三皇子。 当天晚上,她正和萧悲迟哄着阿衍睡觉,守卫来报,说有一个妇人求见。 她心下了然,换上常服,去了花厅,正是一袭黑衣银簪的左都御史夫人,张采岚的生母。 不同于上次来帝姬府求情时的光景,左都御史夫人仿佛一夜苍老了十岁,双颊深陷,眼神里有了许多陌生的东西。 她端端正正跪下,“求殿下为我儿主持公道!” 在张采岚嫁给独孤逐后,督察院几乎成了独孤逐的一把刀,没少折损太子党的人。今日左都御史夫人跪在这里,倒有了几分走投无路的意味。 独孤遥没什么反应,只是和颜悦色道:“夫人起来说话。” 左都御史夫人没起身,反而追着独孤遥膝行两步,悲切道:“殿下,三皇子狼子野心,不可如此下去啊!” 不待独孤遥回话,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声泪俱下:“我儿是意外撞破三皇子与北疆通敌,才被逼得灭口!” 督察院监察百官,手里渠道暗线无数,御史夫人说的话,可信度还是有的。这也印证了独孤遥之前的猜测,独孤逐与钦察渊源深厚,不可小觑。 独孤遥终于抬起眼,左都御史夫人见状,立刻趁热打铁:“三皇子已与钦察和可汗商议好,五月钦察可汗起兵南下,三皇子里应外合逼宫,请殿下明鉴!” “污蔑皇子,可是死罪。”独孤遥居高临下,平静地说,“夫人可有证据?” 左都御史夫人深深伏跪下去:“三殿下书房中有他们的书信往来!” “这可就难办了。”独孤遥“啧”了一声,拿起茶盏,慢慢撇着上面的浮茶,一边道,“我三哥如今烈火烹油,手握龙骑,谁能入他王府,搜府查证?” 见左都御史夫人神色微滞,她顿了顿,又道:“但还是要多谢夫人,这件事我记下了。”她细细呷了一口,“听说我三哥在京郊还有一处别院,夫人可知晓?” 让她没想到的是,听到京郊别院后,左都御史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血色迅速消退,干枯的嘴唇颤了颤,御史夫人才迟疑着开口:“知……知道。” 独孤遥仿佛没看出她的失态,而是继续平静地问道:“夫人可知,别院中住着的是谁?” “是……”左都御史夫人盯着地毯看了一会儿,才低低开口,“……是一个钦察的娼妓。” 独孤遥眉心一动:“叫什么?” 左都御史夫人咽了口吐沫,摇头,“臣妇不知。” 但看看她的神色,明明是知道。 独孤遥没再多说,只是放下茶盏,“好,夫人意思本宫也明白了,请回吧。” 送走左都御史夫人,再回寝殿,萧悲迟还在等着她。 他已经沐浴毕了,身上是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轻袍缓带,披着一件白裘,苍发散在身后。 独孤遥进去时,萧悲迟半卧在床上,正在低头整理阿衍的字帖。听见声音,他抬起头,“遥遥?” 独孤遥拎起裙摆跑过去。她身上的外衣还有几分寒气,不敢凑近,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抬手去拉他的袖子。 萧悲迟笑起来,反手把她的手握住,慢慢拢在一起暖着。 他方才一直抱着手炉,如今掌心还有余温,却也不算太热,独孤遥干脆抬手在唇畔给他呵气,“怎么总是这么凉啊。” 原来的时候,虽然也是寒凉,但抱着手炉暖一暖,总能缓和些。如今却冷得像是寒冰,怎么都温不热。 萧悲迟笑着,任由小姑娘抓着自己的手贴在脸颊上,“等天气暖和些就好了。” 独孤遥点点头,“方才来的是都察院的御史夫人,说独孤逐勾结封陵,五月就要起兵了。” 听到“五月”这个节点,萧悲迟微微蹙眉,思虑了一段时间,才开口道:“那这两个月就要准备起来了。” 独孤遥“嗯”了一声,突然松开萧悲迟的手。 萧悲迟心中闪过一丝失落,却还不待反应,小姑娘就转过身,一把抱住了他消瘦的腰身。 “如果真的乱起来,我有点害怕。”她小声说,“你……替我保护好阿衍。” 萧悲迟点点头,“会的。也会保护好遥遥。” 独孤遥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却还是笑起来:“嗯,好,我相信大汗。” === 因着涉及封陵与察合台,萧悲迟也慢慢忙了起来。独孤遥怕他累到,有时也分担一些,却又要忙帝都的事情,连带着阿衍都受了冷落。 这天傍晚,独孤辽来帝姬府一道商议政事,独孤遥终于能稍稍抽出点时间,陪阿衍温书。小家伙正比着萧悲迟批完的折子学着写策论,写着写着突然停下笔,抬起头: “娘亲,爹爹是要回北疆了吗?” “嗯?”独孤遥不明所以,“萧叔叔没说过啊。” “……这样呀。”阿衍松了口气,“我以为爹爹要走了呢,还想问问娘亲,这次还能不能和爹爹一起回北疆。” 小白眼狼,独孤遥在心里笑着暗骂,在萧悲迟身边待了没几个月,现在就成了“回北疆”了。 她揉了一把儿子的小脑袋,问道:“萧叔叔说什么了?怎么这么问?” 阿衍歪着头,笔杆敲着小脸儿回忆了一下,“爹爹和阿衍说了……说了以后回北疆的一些事情,有狼符,还有内阁什么的。” “狼符和内阁?”独孤遥微微蹙眉,“这些不都是可汗的事务吗?” 阿衍摇头:“不知道。爹爹只是说要阿衍记住,以后用得上。” 独孤遥的心重重坠了下去。萧悲迟有意将阿衍立为储君,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可萧悲迟还这样年轻,正是青林翠木高山巅的时候,怎么会做这样漫长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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