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回过神,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然後郑重其事道:“世子千万记得了,这话是陛下和你的秘密,决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嗯,下次召见时,陛下要是再提起,世子只说请皇爷爷教导便行了。” 庐陵王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才刚应了一声,外面便有人报道:“禀秦奉御,外面有人求见。” 萧曼微蹙了下眉,回应了一声“知道了”,让庐陵王先等在这里,自己把桌上的刀剪利器都收好了,才起身出门。 一路到殿门口,就看有名内侍候在外面,身上是慈庆宫的腰牌,手里还捧了只不大不小的漆盒。 她一见那东西,当即便想起太子妃跟秦恪那点纠葛来,心头闪过一丝怪异感。 那内侍见她来,赶忙上前嗬腰拜见,陪着笑脸道:“见过秦奉御,小的是奉太子妃殿下之命来给世子爷送些东西,请秦奉御代收。” 原来只是爱子心切,给那孩子送东西而已,倒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萧曼淡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不必客气,你请回复太子妃殿下,就说世子在这边一切安好,奴婢秦祯也定会尽心服侍,请殿下放心。” 刚伸出手要接,那内侍却没往前递,反而撤肘向後缩了缩,脸上暧晦地一笑,朝左右瞥了两眼,凑近低声道:“殿下特意吩咐了,这东西虽是给世子爷的,但务必请二祖宗亲手转交。” 明着是给儿子,却先要给秦恪看,这其中存的什麽意思便再明显不过了。 闹了半天,还是原来想的那麽回事。萧曼暗地里不禁有气,面上却也只是一笑,目光朝西一瞥:“督主这两日正忙着中元祭典的事儿,这会子应该在西苑,你不妨直接过去交给他,也省得麻烦。” 那人乜了下眼,随即抽着脸道:“秦奉御恕罪,不是小的惫懒,实在是……二祖宗那里最重规矩,小的请不来司礼监的腰牌,这会子别说进不了西苑,就算能,也不敢扰了二祖宗办正事儿。秦奉御跟二祖宗最是知近,由您转交是再合适不过,还请秦奉御怜悯,好歹周全这一回,太子妃殿下那里也好放心。”
第84章 乱花眼迷 瞧着脸面上恭敬客气,还谨小慎微地求恳,其实早把事情都撺掇好了,还明指暗示这是自家主子的意思。 萧曼听得心中不快,也有点不愿替人去传这样的信儿,可话说到这里,想不应着也不成了,况且也保不齐这盒子里头有没有要紧的东西。 她做样沉吟了一下,便点头道:“那也罢,东西便交给我,你回去吧,请殿下只管放心。” “是,是,嘿嘿,怨不得下头的人都说秦奉御是菩萨心肠,太子妃殿下那里定然也念着您的好。” 那内侍闻言眯着一双笑眼连连打躬做谢,却退几步,便转身去了。 萧曼见他走远,捧着那盒子想了想,先招手叫了个当值的过来,低声吩咐:“去禀告老祖宗一声,就说我有要紧话回复督主,先走开一会子,稍时便回来。” 一转念,想起庐陵王还在里头等着自己,要是时候久了不见她回去做灯,说不得又要使性子不依。可若是真去告诉他,只怕一时半会儿就绊着脱不开身了。 略一思忖,索性又道:“世子那里你们先看顾着,就说我去取药,万一闹得紧了,便弄几只促织来斗,世子昨儿还念叨着呢,该当能应付得过去。” 那内侍嗬腰应了,自去安排。 萧曼也不敢耽搁,拿帕子遮盖在漆盒上,没叫任何人跟着,自己离了养心殿,向南从西华门出宫,一路刚到西苑,远远就看液池对面迤逦搭起了几丈高的大棚,五色布重重垂挂下来,迎风招展,循着湖岸相延里许,遮天蔽日,煞是壮观。 大夏自臻平帝以下,崇道之风蔚然,每到中元,宫中都要广设道场,做罗天大醮,宥罪荡秽,祈福禳灾。因着先前臻平帝圣躬违和,再加上七夕那两桩人命案子,宫里人心惶惶,今年的大醮便尤显隆重。 她情知秦恪多半就在那里巡视,便从南边的廊道绕过去,穿过彩棚,到三重门时,外面已是幡旗林立,上清观的御敕提点道士都身着法衣到场,里面大高玄殿前正在搭布大醮所用的祭坛和三千神位。 萧曼不久前还在神霄宫听用,来回出入的多了,早已脸熟,值守的锦衣卫都是识得的,也没怎麽查问就放她入内了。 过了那三重门,向里面张望,就看秦恪站在正殿门前的檐下淡眸俯睨,曹成福带着几名内侍随在一旁回事儿。 她轻快着步子走上石阶,近前躬身道:“督主,奴婢有话回禀。” 一旁的曹成福眼头明亮,知道要说的是隐秘话,也不用明示,当即就领着人退开了。 秦恪垂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拈着帕子小小的撩开一角,眉间半蹙半挑起来:“慈庆宫那边送来的?” 还真是知根知底,都不用人明说,搭眼一瞧就知道是谁送来的。 萧曼在心里暗诽,刚答了声“是”,盒子已被接手拿了过去。 她没想到他竟这般迫不及待,低眸暗觑,原以为多少能从他眼中瞧出那麽点不清不楚的暧昧来,谁知除了一丝连好奇都算不得的探究外,竟全无所见。 “你也想知道里头是什麽?” 他没抬眼,却像只凭感觉就知道她在偷瞄似的。 萧曼心里打了个突,只道他是拿反话暗斥,躬身行了一礼,正要退身回避,秦恪忽然又道:“没叫你走,想看就一起看看,省得瞎猜疑。” 他一副襟怀坦荡,有恃无恐的架势,反倒像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曼不禁尴尬起来,垂着头没搭腔回话,站在那里却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了。 秦恪看她局促的样子,不禁好笑,目光转回到那只漆盒上,稍稍侧过身,便毫不迟疑地揭开了盖子。 这般没遮没拦的不加小心,竟也不怕人多眼杂被瞧了去。 萧曼暗地里替他悬着心,双眼却已不由自主地垂进那漆盒内,里面一览无余,十几只绿豆糕沿着外格摆了一圈,中间则是独个一块形如金菊的蛋蓉酥,香浓甜糯的味道扑鼻就闻见了。 她讶然一怔,着实没想到里面真的只是点心,而且瞧上去也没什麽特异之处。 莫非其中另有乾坤? 她忍不住朝那块金菊状的蛋蓉酥多瞧了两眼,再看秦恪时,他淡淡的眸光也停落在上面,内中隐约泛起些异色来,似乎对里头暗含的意思已了然於胸了。 萧曼兀自浑然不解,还想再看时,他却手上一按,又将盖子合上了,跟着鼻中轻哼,唇角挑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还说了什麽没有?” 她回神稍愣了一下,立时道:“来人只说是太子妃殿下送给世子的吃食,但务请督主亲手转交,其他的便没什麽了。” 秦恪嗬笑了一下,叹声点头:“嗯,太子妃殿下一片慈爱之心,咱们也得用足了心思体念,你现下便回去,把这盒糕拿给世子爷品嚐吧。” 也不瞧清楚了,当真就这麽拿走? 萧曼有些迟疑地接手捧过盒子,但想他从来都是个有分寸的人,根本用不着自己提点,当下应了声“是”,重又把盒子盖好,转身往回走。 刚下了几级台阶,忽然想起似乎还有件要紧的事跟他说,方才只顾关注盒子里的东西,这时候却忘到脑後去了。 她不自禁地缓了步子,搜肠刮肚地思索,耳边听着人声嘈杂,隐约有人在说什麽东西“好、坏”,心头一凛,登时记起皇帝问庐陵王的那句话。 看着手里的漆盒,那稚嫩童音转述的言语蓦然像洪锺大吕一般在耳畔轰然作响,只震得心头怦然不止。 这话的人究竟指的是谁,她一时还不敢确定,现下说出来究竟合不合适呢? 可若是仍瞒着,万一自己猜测的没错,等再迟些恐怕就晚了。 犹豫不决间,台阶只剩下最後几步。 萧曼咬咬牙,心里终於有了定数,正要转身往回走,抬眼就看曹成福陪侍着一个绯色团龙锦袍的人迎面朝这边走来,瞧模样竟是太子澜建璋。
第85章 闻雷失箸 萧曼颦眉轻啧了一声,知道这人来了,想好的话便不好再说了,只能先依着规矩立在原地候见。 刚恭敬站好,秦恪就拾级而下,从旁掠身过去,迎上前打躬行礼。 “听说秦厂臣早间还在太庙,现下又来西苑巡视大醮祭典,倒显得本王懈怠了。” 澜建璋打趣似的望他笑了笑,由他引着走过来,目光一瞥,停步故作诧异道:“哦,原来秦奉御也在这儿,陛下那里不碍了麽?” 这语声冷淡得厉害,听不出多少关怀之意。 萧曼只能躬身道:“回太子殿下,陛下这两日脉象平和,火气也清了,龙体已没什麽大碍。” 澜建璋瞄眼望着她,眸色又沉了两分。 “圣躬只是小恙,秦奉御眼下的差事多半都在世子爷身上,今日是有话来回奴婢,因此才在这里。”秦恪走近半步,稍稍压了压声音,“有秦奉御在,世子爷也一切安好,太子殿下不必多虑。” “有秦厂臣安排,我这里自然放心。”澜建璋望了他一眼,两人像是心照不宣,同时笑了笑。 “殿内的科仪也都大致齐备了,正要请太子殿下过目。”秦恪倾着身,向前比手,眸光微眨了一下。 澜建璋“嗯”声颔首,负手不急不缓地走上台阶。 萧曼就在近处,从两人的眼神间便能瞧出有要紧话说,也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早便约好,想想本该要说,这时却不能说的话,心头愈发惴惴,越来越怕自己的猜测成真。 目光撇转,见他暗中回眼示意,像是瞧出自己有话要说,稍稍放下心来,想想也只有先等一等,便躬身退了下去。 秦恪和澜建璋步上石阶,径入正殿,一个做样解说大醮的预备情形,一个频频点头,佯装巡视,脚下却丝毫没停,循着罗天诸神画像绕过去,出了後门,过九天万法雷坛,一路直到乾元阁。 这里是整座殿群的最末,此刻并没有人在,两人踏着木梯上了二层,站在月台上俯着人头涌动,热火朝天的前苑。 蓦然东望,天空是一尘不染的蓝,宫墙内一派宁谧,重重殿宇,亭台楼阁都尽收眼底。 “中元祭祖大典,父皇究竟是如何安排的?”澜建璋眇着遥远处问。 如此急急地赶过来,这话只怕已憋了好久了。 秦恪走到栏前,朝下俯了一眼,回身对着他的侧脸:“回太子殿下,陛下已决定这次亲赴太庙拜祭,明日便会明旨诏示。” 澜建璋猛地看向他,眼中满是惊诧,随即又被怒色填满。 “亲祭?父皇上次中风还未痊愈,前两日不是又吐了血麽,这怎麽……” “奴婢也正犯疑。”秦恪稍稍走近,却将肩头偏在一边,“事儿是前日定的,干爹和奴婢劝了好久,圣躬还未大安,不宜辛劳,还是该由太子殿下率百官代祭最为妥当,可惜陛下却半句也听不进,到最後还是落下这麽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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