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小杞、白不闻、季杨,三个目击明蒲自尽的人,从黑夜到白日,被易寺卿翻来覆去地审。以三对一,三个人没怎样,易寺卿先体力不支,歪在椅子扶手上,头晕眼花。 正被问话的方小杞,心中焦躁。算着时辰,已该到午时了,昨日去面圣的沈星河却还没有回来。 她说话是忍不住有点冲:“大人,同一件事您都问了很多遍了,能不能让我先出去一趟……” “你给我闭嘴!”易寺卿气急败坏,“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在一边排队等着再被问话的季杨上前,给他倒了一杯水。易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呛到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同在排队的白不闻开口道:“易大人面红目赤,是肝火过盛之症,要不草民给您开付药?” 易寺卿气得变了声调:“本官的肝火还不是让你们几个气出来的!” 主簿匆匆进来,附在易寺卿耳边说了几句话。 易寺卿变了脸色:“杖责?!” 方小杞听到了,倏然色变。
第195章 抢人 主簿凑在易迁身边低声禀报。 “属下打听到,沈少卿被圣上杖责,然后被御史台的人带走了。御史台未设监牢,按惯例,把人拘到刑部大牢里去了。属下猜测,这也是上头的意思。上头大概是觉得明蒲之死不清不楚,信不过咱们自己人查自己人,特意转到邢部去。今日过来的是刑部侍郎邢灼,带了不少人手,来者不善啊!” 主簿一边说,一边瞥一眼站在一边的三个人,接着道:“邢侍郎说,要核查明蒲之死,把事发时在场的所有目击者带走审问!” 易寺卿大怒:“本官已经查清,明蒲和尚自尽是中毒发疯所致,跟他们三个无干!再说了,这是我大理寺的案子,关他们刑部什么事?他们凭什么来提人?!” 主簿苦着脸道:“邢侍郎来势汹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易迁猛拍一把桌子:“当初钟馗案这个不敢接那个不敢接,刑部当缩头乌龟,当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最后案子推到我大理寺来,沈云洲为查此案,差点搭上命!如今不过出了一点差错,他们刑部倒跳出来了,打我的少卿,还想抓我的人,净想着泼大理寺脏水!做梦!本官去会会他们!” 易迁怒气冲冲,“嚯”地站了起来,岂料站得急了,一阵头晕。主簿赶紧扶住他:“大人,您没事吧?” 易迁闭着眼摆摆手,扶着主簿的手,脚步虚浮地往外走。方小杞紧随其后。 易迁察觉,回头瞪着她:“方小杞,你跟着干什么,出去自投罗网吗?给本官在这里等!如果本官协调不下来,你们三个都得去刑部大牢上刑!季杨,给我把她看住了!” 方小杞只得站住,心急火燎却毫无办法。季杨目送易迁的背影,忧心忡忡:“易大人这个状态,不像能打赢的样子啊。小杞,咱们恐怕要去刑部大牢一游了。” 白不闻走到方小杞跟前,安慰道:“你别怕,我给刑部的人看过病,我来想办法打点,必不能让他们带走你。” 方小杞脱口道:“刚才主簿说,沈大人也关在那边呢,过去说不定能见着。” 白不闻脸色一沉,语气突然严厉:“你为了见沈星河,竟宁愿去坐牢?!” 方小杞奇怪地看他一眼:“白药师,你发什么火?” “我……”白不闻心中郁结,别过脸去,不想跟她说话。 方小杞也无心理他,脑中盘旋的尽是“杖责”二字。她想过沈星河可能被撤职,甚至被关押,却料不到他会被杖责。 她只道德宗帝对沈星河不错,时不时叫他过去说话,偶尔被顶撞也不动真气,她一直以为,沈星河是很受德宗帝青睐的。 她一介小民,并不知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 沈星河伤得重不重?被杖责后接着就关进大牢,有没有上过药,有没有人照料? 她在大理寺公堂上也见过杖责犯人,从背到股打得血淋淋的。想到沈星河可能也是那副惨状,她心跳得急,倚着墙,只觉有些头晕。 白不闻看在眼里,无奈地说:“你别着急,打两下板子而已,不会有事。” 方小杞只当白不闻在随口安慰,闭着眼听不进去。 * 易迁叫上了所有在值的文吏武吏,前去与刑部的人交涉,一群人卷袖子撩袍子,浑似要去打群架。 一大群人乌泱泱冲去衙门前厅,易迁没看到刑部的半个人影,只看到一片云霞似的锦衣。易迁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 厅中座上竟是文宜长公主! 他扑嗵跪了下去:“参见长公主!”身后带的人手跟着黑压压跪了一地。 文宜看着这阵势,秀眉微蹙:“易寺卿,带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呢?” 易迁冒出一脑门冷汗,磕磕巴巴道:“大理寺全体上下……给……给长公主拜年!” 文宜红唇微抿:“这可怎么是好,本宫没准备这么多红包。” 易迁尴尬道:“长公主说笑了!”他目光两边游移,没看到刑部的人。 文宜把茶盏搁回桌上:“本宫把刑部的人打发走了。” 易迁惊讶地抬起头。 文宜接过婢女递过的碧绿手串,嘴角弯着冷笑:“本宫方才与他们偶遇,他们说是来提人的,本宫看过文书,上面缺了刑部尚书的盖印批复,本宫让他们滚回去补手续去了。” 方小杞等三人不是要犯,按惯例,这个等级的案子,刑部提人无需尚书大人盖印。但长公主说需要,哪个敢说不? 而且,沈书允只要知道是长公主让他们来的,自然明白她的阻拦之意,是断不敢盖这个章的,这个手续,根本补不来。 易迁明白长公主偏袒,赶忙谢过,脑子里飞快拨着盘算:一边是驸马爷掌管的刑部,一边是二儿子就职的大理寺,长公主分明是偏袒大理寺这边! 可是,为什么? 长公主与驸马再不和,那也是利害相关、同气连枝的夫妻。沈星河虽是长公主府的二公子,却不是长公主亲生的,而且,据说几乎是决裂的关系。 长公主为什么偏袒沈星河? 易迁想不通,但他的为官准则,是做一棵合格的墙头草!长公主向着沈星河,就是向着大理寺。向着大理寺,那就是他易迁的靠山! 他喜上眉梢,殷勤地问:“不知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何指示?” 长公主慢悠悠道:“本宫是来探监的。” 易迁呆住:“敢问长公主想探……探视哪个犯人?” “方,小,杞。”艳丽朱唇缓缓吐出三个字,戴着弯长镶宝护甲的玉指掐过三颗碧珠,碰出清脆的三声响。 易迁不懂文宜贵为长公主,召见方小杞这等小人物干什么,只莫名觉得寒毛直竖,感觉方小杞命不长久。 大过年的,易迁哪敢让文宜踏进监牢这种晦气之地。他赶忙解释方小杞不是嫌犯,只是暂扣问话而已,急忙把方小杞叫了过来。 文宜挥退厅中所有人,只留下方小杞。方小杞跪在地上,听着座上珠串碰撞的声音,满心惶惑。 良久,文宜才幽幽吐出一句:“是河儿托本宫来看你的。”
第196章 求情 方小杞猛地抬起头,脱口而出:“您见着沈大人了?他怎么样了?” 文宜俯视着她,微微挑眉:“你倒关切得很。放心吧,河儿被圣上教训了几下板子,无甚大碍。” 文宜抿了一口茶:“河儿好歹是四品朝官,长公主府的二公子,刑部尚书的儿子,圣上还能打死他不成?” 外面起了风,天地纷幽,窗上忽明忽暗。见不着人,方小杞的心悬着落不下,惊怕仍挂在脸上。 文宜叹口气:“本宫听到消息时进宫求见圣上,还是迟了一步,板子已打过,人已关起来。圣上对河儿一向纵容,这一次,却没有留情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河儿一再冒犯龙颜,近日越发张狂无度,若再不管教,河儿就要踩到圣上的龙脸上了。” 文宜的嗓音在有规律的佛珠捻动声中显得深幽:“这次圣上杖责河儿,表面是因圣宁寺住持之死,其实这只是个火上浇油的出口罢了。早在河儿在百官宴上抗旨的时候,圣上当场没发作,其实已然盛怒,早就打算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方小杞不安地抬起头:“他又抗什么旨了?” 文宜睨视她一眼,徐徐吐出两个字:“指婚。” 方小杞愣住。 昨夜,文宜听说沈星河被带走收监,连夜求见德宗帝。进去时,德宗帝正歪在寝殿的锦榻上,脑门糊着太医精心配制的膏药。 德宗帝捂着脑门哼哼:“文宜啊,你皇兄要被你家老二气死了。” 文宜往榻前跪,急道:“皇兄,河儿他……” 德宗帝摆了摆手:“起来起来,你头上珠花晃得朕头更疼了!大新正月的,你家老二先是当众顶撞朕,再弄死了重要嫌犯,朕又没砍他脑袋,不过是打了他几下,值得你一跪?!” 文宜的语气中含了怨气:“皇兄,河儿虽有过失,也是为了办案,为何就得挨廷杖了?” 德宗帝不答,沉下脸色,面上慢慢聚起阴云。 文宜是德宗帝最宠爱的妹妹,在朝中政务上,亦是隐在纱幕后的得力助手,德宗帝鲜有给她脸色看。这一次,文宜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不由得胆寒。 她跪在榻前,脸上又带着倔强,眼里忍不住盈泪。 德宗帝叹口气,缓了冷色,伸手扶起她:“文宜啊,沈二老给朕气受,朕早就想找机会修理修理他了。” 文宜赶忙道:“河儿虽任性,对皇兄是忠心耿耿的!” 德宗帝不耐:“少给他脸上贴金!你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王八蛋,他对朕是什么态度,你心里没点数?” 这责难格外严厉,文宜心中大骇,脸色发白:“河儿他对皇兄绝不会有异心……” 德宗帝打断她的话,说:“朕不是说他要造反!朕是说,沈星河这小子,从来不曾忠于谁,只忠于他认定的道理。” 文宜一怔。 德宗帝叹口气:“文宜啊,朕看重他的,正是这份天不怕地不怕的率直。窦文,得有这么个对手。” 文宜一惊,猛地抬起头:“窦文?” 德宗帝靠着凭几,喟叹道:“自从第一起钟馗案发,朕就在想,钟馗这个阴间的邪神,是冲谁来的呢?直到这一次圣宁寺的案子,终于有人冒出头来。原来是窦文啊!窦文,窦文!使多了鬼蜮手段,终招来噬鬼邪神!” 德宗帝眼中蓄起苍茫:“窦文当宦官的年头,比朕当皇帝的年头还要长。朕登基时龙椅不稳,是朕的窦公公,竭尽全力辅佐朕,助朕坐稳江山。朕很感激他。可是这么多年,他仗着功高,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大,想要得越来越多。在这皇宫里,朕是皇帝,他是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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