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看着迟小乙,嘴角钩出冷笑。迟小乙微微垂眸:“圣上说查清了,就是查清了。” 钟馗案是德宗帝心头之患,他不想让谣言谶语继续满天飞,便就此给朝臣百姓一个交待。 可是,两案都有许多疑点,窦文还逍遥法外,怎能就此罢手? 方小杞心中郁堵。沈星河忽然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没关系,我许下的承诺,定然兑现。” 方小杞一怔,旋即明白他在说什么。沈星河曾说过,玉石劫案,他定要查到底。 不论他是大理寺少卿还是一介白衣,不论皇帝要不要查,他沈星河是要查下去的,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方小杞心中一安,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在迟小乙眼皮底下打哑谜,迟小乙宽和地笑了笑,请二人上车。 皇宫里。德宗帝坐在御座上,让二人平身,自是狠狠夸了他二人一顿。 德宗帝眉心舒展,心情格外舒畅:“星河,虽然你在停职当中,但朕心里清楚,若非你参与查案,玉石劫案十年沉冤难以水落石出,钟馗案首犯不会落网。回去后,便官复原职吧。” “谢圣上恩典。”沈星河表情麻木地应付。 德宗帝看向方小杞,五味杂陈,赞叹道:“方小杞,你以一介小飞燕入职大理寺,为父兄雪冤,其中艰险不必言说,也为玉石劫案和钟馗案的查获立下大功!身为女子,不输男儿,朕实感佩!你欲请何赏,尽管开口,朕无不应奉。” 方小杞心中一动,壮着胆子问道:“卑职……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德宗帝大方地一挥手:“但说无妨!” 方小杞转头看了一眼沈星河。沈星河初时没反应过来。待目光与她一对,突然福如心至灵犀透顶! 赐婚! 德宗帝金口玉牙有话在先,方小杞此时若开口求他赐婚,德宗帝定然无法推托!皇帝指定的婚事谁敢说三道四?什么世俗眼光,什么家世出身,全都不是问题了! 沈星河心中狂喜,赶紧冲她点头示意。 方小杞也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跪拜在地,铿锵有力地说:“圣上,我想做官!” 沈星河惊呆了。什么?她居然不是求德宗帝赐婚?而是……要一顶乌纱帽?! * 沈星河生气了。一路上不肯理方小杞,一回碧落园就跑没了影。 沈星河直接去找方有青了。方有青正带着手下收拾屋子,见沈星河气势汹汹而来,吓了一跳:“主子,出什么事了?” “方兄,你可知道,今日圣上诏见我与方小杞,圣上问方小杞有何所求,她竟然说想当官!” 方有青惊讶道:“那圣上答应了么?” “圣上当场叫了吏部官员过去,问了问有何空缺职位,最后,决定封她为大理司直!” 方有青赶忙问:“这个职位有品级么?” 沈星河:“官及八品。” 方有青直跳了起来:“天哪!方家祖坟冒青烟了!我找鞭炮去……” 沈星河怒道:“回来!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方有青不明所以:“这哪是高兴不高兴的事,这得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沈星河脸色发青,犹豫地问:“主子,小杞当官……不好么?” “不是当官不好!”沈星河气急败坏,“圣上让她提要求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要让圣上赐婚!只要圣上开口,这桩婚事谁敢再置喙?她若想做官,日后慢慢谋图就是了。仕途与终身大事相比,算得上什么?方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有青皱起眉,深思熟虑一番,道:“主子,小人不这么看。” 沈星河呆住:“什么?” 他来找方有青,原是来寻求支持的,不料方有青竟不站在他这边,顿时乱了阵脚。 方有青的态度恭敬却坚定:“主子,小人是穷苦出身,没什么见识,只知道人生在世,只有自己最靠得住。小杞若嫁给主子,当然是攀金枝似凤凰,但荣华富贵都是别人给的。她自己博来的功名,却只属于她自己!将来无论别人如何待她,她都可以自立自强,不依赖谁,也不必倚仗谁!” 方有青表完了态,便欢天喜地找鞭炮去了。 沈星河失魂落魄,走到一处亭中发怔。 身边忽多了一人。“喂,还气呐?”方小杞手中托着一包糖来哄他。 沈星河心中五味杂陈,眼神中不知是委屈还是无奈。 方小杞默然一下,说:“我只是想凭着自己,走到有资格与你比肩之处。” 沈星河胸中震动,已然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只是…… “你可知大理司直是个什么官?” 方小杞顿时得意非凡,手指比了个八字:“八品官!” 沈星河无奈:“我不是说品级!司直掌地方复审疑难案件,常要奉命出使地方。我……”他满心失落,“我定然不能次次随行,常要见不到你……” 方小杞忍着笑:“那我就加把劲,争取再升升官,能常驻京中。” 沈星河眼中一喜:“说话算话!” “算算算。”她掂了一粒糖塞进沈星河嘴巴里。
第288章 走马上任 大理寺少卿官复原职,大理司直走马上任。 方小杞今日穿上了深青色官服,头戴乌黑发冠,腰系鍮石带,雁翎刀挂在带上,俊美得耀眼,让人挪不开眼。一进大院儿,就被季杨、鹤三娘等人围住了,众人喜气洋洋。 易迁满意地捋着胡须:“方小杞出息了!” 听山小嘴尤甜:“司直大人,这一身新官衣可真好看!” 方小杞也开心,张开双袖转了个圈儿任人夸赞。 沈星河站在后面看得小鹿乱撞,心中警钟大作:太危险了。这等模样人才,一个看不住,必会让人抢了去!提亲的事,还是耽搁不得! 他一把揪住企图伸手摸方小杞袖子的听山,冷声道:“鬼道邪术又想起来几个?” 听山瑟缩道:“没……没想起来新的,但是……贫道隐约记起,那个凤驭金蟊之术,好像的确不是往肚子里塞裹虫的糖球,而是另有操作之法。” “说。” 听山无辜地眨了眨眼:“说完了啊。” 沈星河嘴角抽了抽:“你不是说另有操作之法?是什么法子?” “想不起来。” 沈星河气得要拧听山的耳朵,众人赶忙拉开。易迁劝道:“云洲啊,孩子脑子笨,强求也没用。” 季杨赶忙揽着听山的肩逃走:“大人,我把他关起来,让他接着回想!” 这时方小杞无意间一瞥,瞥见季杨后颈有个指印大小的红斑,遂问了一声:“季杨,你脖子被蚊虫叮了么?” 季杨脚步顿了一下,反手摸了摸脖子,记起什么:“哦,不是虫子叮的。这东西早就有了,还是上次去琉璃岛大战一场之后发现的,初时还以为沾的血,后来发现洗不掉,大概是在琉璃岛蹭到什么漆料,好长时间了也不见掉,管它呢!” 说罢揽着听山赶紧溜了。 * 沈星河一回归岗位,立刻着手把玉石劫案和钟馗系列案理了一遍。这段日子,大理寺诸位吏胥半点没闲着,整理出的案卷堆作小山。 公事厅中。沈星河端坐书案前,手中毛笔迟迟不落,看一眼对面的方小杞,再看一眼。方小杞焕然一新的模样,不能不令他魂不守舍。 方小杞迷惑道:“我脸上有字吗?” “哦。”沈星河慌忙敛神,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案子上,在一张纸上落下几个字:彩云幻术。 “白不闻大费周章,在华灯宴搞出彩云幻术,操纵钟馗幻影剑指窦文。但是,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处决什么人。这一次,并非行刑,只是宣战。目的是告诉窦文,以及昭告所有人,事情并没有完,想让霍槐背锅的奸计不会得逞。” 方小杞叹气:“只搭上一个白小蝠。” 沈星河又写几个名字:解十一,崔老九,于九九。 他的笔尖悬在半空:“这三人分属不同阵营,身上却都有朱红数字纹身,不知是何标记。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三人均杀孽累累。” 笔尖又落,写下“阿松”二字,再写下“左利手羽林军士”。 “梁木匠在他的机关盒上,指明此人是马车坠崖的凶手。机关盒中的请柬,把矛头指向琉璃岛,意在解救其子阿松。如今,琉璃岛至万宝商行,一路掀了个底朝天,却不见阿松,也不见此军士。” 方小杞望向窗外:“含雪和辰王远去道州,也不知抵达与否。不知他们能不能找到阿松的下落。” 这时易迁进来了。 “云洲啊,你之前说的那个左手用刀的羽林军士……” 沈星河眼中一凛:“您找到此人了么?” 易迁落座,捋着胡须:“二十年之前、左手用刀——时间太久特征太少,原不好找。本官想尽办法,从退伍老兵中打听,该时期左手用刀的人找到了几十个,难以圈定目标。但是,昨日我将这个名单,与安西玉石劫案中遇害的宫廷护卫名单对比,发现了同一个名字!” 方小杞猛地站了起来:“此人是谁?” “此人名叫郑执锋,是护卫队的领队!”易迁喘了口气,接着说,“按照玉石劫案原本的结论,郑执锋当与其他护卫一起,于岷州地段遇害。” 方小杞眼底灼亮:“郑执锋未必是被害者,或许,是加害者!” 沈星河已经找到玉石劫案的旧卷宗,在桌面上展开。 沈星河翻开验尸记录,找到五名被焚尸者那一页:“这份被篡改过的验尸记录,说这五人被烧得身份难辩。此段必被改过。白不闻亲口说过,方据父子已然遇害,他们定在五人当中。那么,被他们顶替的两个人就能金蝉脱壳。” 沈星河一掌拍在卷宗上:“郑执锋如果是马车坠崖案的真凶,自然不是善类。他又是护卫队的领队,那么,郑执锋定是行凶者,与另一人一起逃之夭夭!” 方小杞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死者当中,有个人与郑执锋有关系……” 她拿过卷宗一阵翻,找到那处细节。 死者名单中还有一人,名叫郑松,是年十五岁,名字后边特意标注说明,此人是郑执锋之子。 沈星河凝目看着,道:“一对父子,顶替另一对父子!消失的二人,可以推定是郑执锋和郑松!” “此事奇怪。”易迁捻着胡须,“据说郑执锋不曾婚娶,不知哪冒出的儿子。我再找老兵打听,才得知此人在羽林军中待的时间并不长,二十年前被上司抽调,却说不清调去哪里,军中没人再见过他。过了十年,又突然出现在玉石护卫的名单中,还担任护卫长!” 几人沉默,深觉蹊跷。 易迁心神不宁:“云洲,我记得你说过什么五人对五人,钟馗案的五名被行刑者,对应着玉石劫案的这五名死者。怎么又冒出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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