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仿佛在陷落,方小杞感觉眼前一片混浊,心中已然绝望。凡心阁即将全部崩塌,她却连一道暗门都打不开,后面还有许多道呢! 上方已然崩塌一半的楼体中,江天寿爬在昏暗的夹层通道里,嘴里念念有辞,布满灰尘的脸上泪痕纵横,抽出最后一块关键的砖块。 巨大的崩塌轰响湮没了他最后一声呜咽:“应有此报,当下地狱!” 丹心阁彻底崩塌,砖木迸飞,尘土冲天,围观的人们纷纷惊呼着后退。 一切归于寂静,尘土散去时,凡心阁已是一片废墟,塌成一堆碎瓦破砖。 大理寺的公差们,包括听山,站在废墟的边缘,布满尘土的脸上一片呆滞。
第120章 昏睡不醒 沉寂一阵,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哭喊:“小杞姐!” 是周痕,他狂奔向废墟。 公差们反应过来,大叫着冲向废墟。 “大人!”“小杞啊!”“季班头!” 季杨也没有出来。直到高楼倒塌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楼里试图寻找进地宫的入口。 金吾卫调来人手救人。没过多久,挖出一个人来。那人被砸得四分五裂,金吾卫把他挖出来时,是分几段搬出来的。摆在院中竹畔的空地上时,勉强拼成一个人形。金吾卫们一边搬一边吐。 风里带来沉重的血腥气,人们远远望着,噤若寒蝉,小声议论着:“都碎了……这也死得太惨了……” 大理寺的人好一阵不敢上前看,害怕那是自家埋在里面的三个人之一。 两名胆大的金吾卫在尸块边努力辨认,互相讨论着:“是男的吧?” “难说,头都扁了,脸没了,看不出来。” “他这衣服是什么颜色?被血浸得看不出了……” 忽有一个女声幽幽道:“这是名男子,身高六尺,六十五岁以上。” 金吾卫惊讶道:“人砸成这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两人佩服地转过头,想看看是谁的眼力这么厉害,先看到一袭大理寺的公服,再看到一个破碎红盖头。 两人“嗷”地一声蹦出老远,刀都出鞘了:“鬼啊!” 红盖头轻晃,鹤三娘盈盈福身:“小女子是大理寺的仵作。” 鹤三娘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但大理寺的人已经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倒没有很吃惊。 听山远远站在碎砖堆上伸着脖子,哆嗦着声音问:“鹤三娘,那不是咱们的人啊?” 红盖头摇了摇:“不是。是个老年男子。” “我知道了,他是江天寿。”听山抹了抹吓出的泪花,说:“咱们有三个人没出来呢。他们会不会像江天寿一样……” 听山不敢说下去,忍着眼泪接着去搬砖了。 红盖头后,鹤三娘喃喃念道:“咱们的……三个人?” 从前她听到哪里有死人,都会兴致高涨。这一次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怅然。 废墟上突然传来惊喜的呼喊:“这一块底下有动静!” 人们赶忙拥上去,搬砖的搬砖,抬梁的抬梁,手都挖出了血。 大家搬开一段碎墙时,突然“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瓦砾堆里长身暴起。 站起来的人一身砂土,脸上尘土与血混得一片脏污,根本看不清面目。 旁边的人们吓得摔倒在碎石上。 听山认出了这人,呜地哭了出来:“季班头,你还活着呢!” 季杨被砸得头破血流,却顾不上其他,“呸”地吐掉嘴里的泥砂,问:“找到大人了吗?” “没有。大人和方小杞埋在地宫,我估计……”听山的后半句变成呜咽。 “闭嘴。”季杨面目狰狞,“赶紧挖!” 不远处,周痕细弱的手臂搬不动断木,累得坐倒在碎石里,抱着断木哭了一阵,又爬起来继续搬。 他的动作突然一滞,侧耳倾听了一阵。犹豫地念道:“小杞姐?” 他猛地跳了起来:“是小杞姐!” 周痕几下蹦下废墟,转瞬冲出了院门之外。季杨直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担忧道:“这孩子是不是疯了?方小杞埋底下呢,他往哪跑?” 但是很快,他也听到了声音。是笛声。他睁圆了眼睛,吼道:“是方小杞在吹笛语!” 他长腿一甩跟了上去,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周痕循着笛声,来到附近一家茶铺前。茶铺还打着烊,封着门板,断续的笛声就是从店铺里传出来的! 周痕扑到门板上敲打:“小杞姐,是你吗?” 里面传来带着喘息的话声:“是我。” 周痕顿时哭出声,笨手笨脚地打不开门板。 “让开我来!”季杨横冲过来,一膀子把门板撞了个粉碎。 破洞之后,店铺的前堂里,方小杞一身狼狈跪在地上,怀中靠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绯色官袍的下摆铺展在地,正是沈星河。 在地宫中时,绝望的方小杞没摸到机关,可是,手无意中推在暗门上时,手底下一空,门竟被轻松推开了。它根本没关,是开着的! 她拖着沈星河向前猛冲,惊喜地发现生路上所有暗门都是打开的! 天不亡她和沈星河! 地宫在身后猛烈地陷落,在地宫彻底塌陷的前一瞬,他们抢着一线生机,从最后一扇开着的门逃了出来。 出来后却身在一个陌生的茶铺中,店内空无一人。 她想打开店铺的封门木板,沈星河在身后忽然倒地,无论她如何呼唤也无声息。 她不能抛下他出去求救,情急之下记起笛子,便吹响了笛语,幸而被周痕听到。 季杨冲了进来:“你们没事吧?” 方小杞托着沈星河的头,白着脸说:“我没事,大人有事。他好像中毒中得格外厉害。” 季杨蹲身看了看沈星河。沈星河人事不醒,半个脸埋在方小杞怀中,昏睡得深沉。 季杨起身:“我去找辆马车,拉着大人去太医署!” 他出门跑了没两步,忽见一人白衣披着晨光,背着药箱匆匆走来。他眼中一亮,挥手喊道:“白药师!” 来人是游医白不闻。 白不闻加快脚步过来,打量着季杨的一脸污血,说:“季班头伤得不轻啊,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季杨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这点小伤不用管,你快来看看我家大人!” 白不闻几乎是被季杨拖进茶铺的。 他站稳脚跟,看到地上的人,脸色微变。 方小杞看清来人,犹豫地问季杨:“不是去太医署吗?” 季杨说:“白药师可是神医,先让他给大人看看,万一耽搁了就麻烦了!” 方小杞觉得有道理。 白不闻却突然出声:“你怎么伤成这样?”目光却是落在方小杞脸上。 方小杞上上下下折腾了几度,身上脸上擦伤无数,额角也破了,脸侧淌着一道血痕。但都是小伤。 她指了指怀中的人:“我没事,是沈大人……” “伤成这样还叫没事?!”白不闻竟冷了脸。 她与白不闻只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并不熟,他训斥的语气令她有些迷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季杨赶忙说:“白药师,你先看看我们家大人,他……” 白不闻忽地抬眼,冷冷地盯了季杨一眼。白不闻看上去身形纤弱如书生,季杨却被他盯得忽生怯意,竟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第121章 落入旧梦 白不闻眸底的煞气一闪即隐,片刻间恢复了温文和煦的医者风范,在两人面前蹲身,单膝撑地,看了看沈星河的脸色,又拿起他一只手试他的脉搏。 白不闻眼神微闪。 方小杞大气不敢出,紧张地观望着白不闻的表情。白不闻抬起眼时,眸底细芒已敛起,神情平稳淡然,说:“是中了某种迷魂药。” “对对对。”方小杞赶忙说,“他喝了一种毒菌配成的迷药,原本的功效是让人看人变鬼,但不知怎么回事,沈大人不是那样的症状,我见到他时,他好像……” 她顿了一下,本能地不愿说得太严重,委婉地说:“他好像看不清也听不清,人也糊糊涂涂的,后来就倒地昏迷了。” 白不闻蹙眉,说:“他应该是服用了超大剂量的迷魂药,再加上沈大人的……体质可能有些不同,所以中毒后的症状比较重,出现的症候与旁人也不一样。具体是什么原因,白某还得细细诊断。” 她忐忑地问:“他的情况严重吗?” “不算很重,只需服点药,把迷药的毒性驱净就没事了。” 白不闻打开了药箱,找出一个小药瓶:“这是解毒药,先让他服下应急,回头我再开个方子。” 方小杞伸手想接,他却亲自拔开瓶塞,一手捏住沈星河的面颊,直接灌了进去。 沈星河正靠着方小杞睡得深沉,猛地被呛了一下,在剧烈咳嗽中睁开了眼。 白不闻后退,悠然道:“看我的药多管用,这不就醒了么?” 季杨和方小杞手忙脚乱地给沈星河顺气,没留意到白不闻在阴阳怪气。 方小杞看着沈星河:“大人,你觉得怎样?” 沈星河枕在她的手上,仰视着她的脸,吐出莫名其妙的一句:“原来是你啊。” 他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神情,又闭上了眼睛。 季杨焦急地回头问白不闻:“白药师,你看大人怎么又昏了?” 白不闻袖着手站在一边,神情多少有点冷漠:“他中毒的量略大,即使服了药,也少不得昏睡上两三日。” 季杨张罗着找马车,马嘶人吵,一片乱轰轰。沈星河感觉自己被纷乱的声音托起,风一送,又飘落回那个梦里。 风里带着沙的气息,是西域边塞特有的味道。 他低头,看到自己穿一袭浅蓝鹤纹直袍,袍摆沾染着仆仆风尘。他感觉自己好像变矮了许多。 他抬眼看着格外广阔苍凉的天地,记不起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风沙卷过,一群小孩在尘沙中嬉闹。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那群孩子在围着一个孩子踢打,那小孩儿抱着头趴在地上。 沈星河冲上前去,揪住其中一个男孩的后领丢了出去。 孩子们一哄而散,留下被打的那个蜷在土里。 他伸手扶起小孩,帮她擦去小脸上的灰尘,才发现是个小女孩,两个小发揪蓬蓬乱乱,身上的粗布衣裳补丁摞补丁,鞋子露着脚趾。 女孩坐在地上仰脸看着他,一对眸子如黑宝石似地亮。 像只脏兮兮的小猫。 他发现女孩的手划破了,手心渗着血。他想帮她包扎一下,自己的帕子却在路上丢了。忽记起自己的发带宽窄合适,正好可以拿来当绷带。 他解下自己头上浅蓝色的束发带,帮她裹好手掌的伤口。 沈星河听到自己说:“你跟那些小子说,倘若他们再欺负你,我还来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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