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杞有些发愣,不知他什么意思。 易迁指着她,手指直哆嗦:“好你个方小杞,全是你逼本官的!东西拿回来,本官办就是了!” 方小杞不信,狐疑地道:“您不会把它销毁吧?” 易迁气得手都拍肿了:“本官虽然行事谨慎,但也是有底线的!”他瞄一眼常镛手里的弓,“有常将军为证,你还怕我毁坏物证不成?” 方小杞信了。她把陈情书郑重交还给易迁:“易大人,这份证据得来不易,就托付给您了。” 薄薄一张纸,易迁拿在手中只觉重如千斤,欲哭无泪。 * 白不闻被请到碧落园,看到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沈星河。 白不闻想给沈星河请脉,又想起之前常镛的戒备,便只远远站着问道:“沈大人有何不适?” 沈星河还在生常镛的气,没好气道:“没有不适,您请回吧。” 白不闻的态度也十分冷淡,道:“好。”重新背起药箱,便欲告辞。 沈星河忽记起什么:“白药师请留步。” 白不闻站住了脚。 沈星河态度忽然客气了许多:“有件事想请教白药师。” 白不闻也跟着彬彬有礼:“请讲,白某知无不言。” 沈星河请白不闻落座,还命人上了茶,问道:“我有个朋友,得了一种怪病,我想替她问问可有良方。” 话题涉及术业专攻,白不闻认真问道:“您的这位朋友,具体什么病征?” 沈星河眉间锁起忧愁:“她,受不了与任何人一丁点的肢体接触,轻则反击,重则昏厥。”
第163章 心病良方 罕见病对于医者,无异于收藏家遇到珍宝。白不闻来了兴趣,仔仔细细询问。 沈星河详尽描述了的症状,却绝口不提患者是方小杞。 白不闻神情郑重:“此是心病,必有根源。您可知患者因何致病?” 沈星河一怔。他隐约猜到方小杞病起有因,但不敢问。 他犹豫道:“可能有根源,但是,我没问过。” 白不闻点点头:“不问是对的。能导致这种程度的心病,其起源必是令患者极为痛苦的一件事。” “极为痛苦?”沈星河心口似被狠狠捅了一刀,喃喃重复着,一瞬间感觉呼吸困难。方小杞到底遭遇过什么?! “极为痛苦,或是极其恐惧。”白不闻说。 沈星河记起什么:“她……她家中遭遇巨变,失去了家人。会不会是这件事造成的?” 白不闻问:“出事的时候,患者在现场吗?” 沈星河摇摇头:“没有在场。” “那应该不是病因。能形成这等心病的,只有直接、切身的刺激才能导致。” 那会是什么事呢?沈星河心中似有小刀在绞。缓了一会儿,才问:“那,是不是找出这个病因,就能治好她?” 白不闻蹙眉思考一阵,说:“心病的病根,往往发生在患者幼年之时,年深日久,即使知道起源,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白不闻语气凝重:“再者说,这个病根,就是患者心上的创伤,在患者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贸然相问,必会令患者经受揭疤之痛。除非患者自己想倾诉,大人千万不可莽撞追问。”他想了一会儿,缓缓摇头,“从病根入手,不是良方。” 沈星河一时失声,眼睫微微颤抖。半晌,艰难地问:“没有其他办法吗?” “这要看患者病情的严重程度。” 沈星河眼中浮起希冀:“有过几次偶然的情况,她与……与别人接触却没有犯病。不过,都是在很害怕,或是很紧急的时候。” 白不闻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我却不敢保证一定能治愈。” 沈星河赶紧给白不闻添茶:“请详言。” “对这名患者,可尝试循序渐进之法,一点一点帮助患者克服心病。但是,切忌操之过急。” …… 一个时辰后,白不闻揣着丰厚的诊金,从碧落园告辞,背负药箱走过安静的巷道。 身后传来隐隐脚步声,他快,脚步声则快。他慢,脚步声则慢。 白不闻眼底微冷,在僻静之处站住,缓缓回身。 不远处,一名神情拘谨的男子同时驻足。 白不闻客气地问:“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来者是方有青。 方有青上前几步拱手行礼:“白药师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江府的管家方有青,去年您去江府给少主子诊脉,咱们打过照面。” 白不闻做恍然记起状:“原来是方管家,幸会。您找白某有什么事吗?” 方有青犹豫一下,说:“上次见您的时候,我就觉得您面熟,却不敢多想。近日遇到故人,记起些旧事,心中颇不踏实,斗胆叨扰,想找您求证一点事。” 白不闻谦恭有礼:“不敢,您请说便是,白某知无不言。” 方有青抬起头问:“请问白药师,可是安西人氏?” 白不闻面露怅然:“我前些年受过一次伤,脑力受损,始终记不起从前的事,也记不起自己生身何地。” 方有青赶忙道:“抱歉。” 白不闻微笑着摇摇头:“无碍。方管家问这个做什么?” 方有青说:“我是安西人,早年主家洪宅遭遇一场火灾,我万幸死里逃生。身陷火场时,隐约看到有仙人经过,我一直觉得,是仙人佑护我才捡回一条性命。我觉得那位仙人的模样,与白药师有些相像……” 方有青说着说着,忽见白不闻忍笑的模样,尴尬地住了口:“我也知道这事说出来匪夷所思,可是我越回想,越觉得相像,忍不住来问问您,兴元六年腊月,您是否去过安西?” 白不闻用袖子掩了掩口,眼中笑意不减:“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从未去过安西,兴元六年,我正跟着师父游历南疆,断不可能出现在西北边郡的。” 方有青仿佛松了口气:“这么说,是我异想天开了。” 白不闻道:“你当时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或是看错,或是幻觉,都有可能的。” 方有青点头:“白药师说得对。贸然打扰,着实冒犯,望您莫要怪罪。” 白不闻颔首:“方管家说哪里的话。若无他事,白某先行一步。” 他转身欲走,却听方有青又道:“对了,去年白药师给江漳诊病,我好像听到您对他说,虽以药调理,他的不育症治好的机会仅是万中之一,基本无望,那月栀怎么会怀孕呢?” 白不闻脚步顿住,眼中的和煦倏然冷下去。他微微侧身,看着方有青,说:“或许,江漳便是那万中之一的一。” 方有青面露感慨:“白药师果然是圣手回春!可惜江漳多疑,害了月栀和孩子,也毁了他自己。” 白不闻的嘴角弯起薄利的冷笑,之前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暖意已荡然无存:“自作孽罢了。” 方有青莫名不敢再直视白不闻,拱手告辞,转身匆匆离去。走出老远,回头都看不到人了,脊背上仿佛还沾着被凝视的寒意。 深巷中,黑衣少女从墙后轻灵翻越过来,像一只无声翻飞的蝠,落在白不闻面前。 “主人。”阿蝠露着雪白的小牙,手指间把玩着一柄匕首,翻飞出朵朵银光闪闪的刀花。 她围着白不闻不住地打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主人,我现在可以杀他了吗?” 白不闻的目光仍望向方有青的背影消失的方向,低声道:“如果他仅是在洪宅火灾中看到过我,可以推说为幻觉,原不必要他的命。何况,小杞好不容易他乡遇故人,为了小杞,我不想杀他。可是,他偏偏听到了我对江漳说过的话。” 阿蝠舔着刀尖:“是的呢主人!江漳的不育症原可以治好,你偏告诉他治不好,从而埋下隐患。之后月栀怀孕,他便怀疑那不是他的孩子,心怀怨怒。陈节得罪他的事,就像火星落进火油库,轰的一声……” 阿蝠张开双臂,欢欣无比:“把江家炸没啦!”
第164章 治疗方案 阿蝠克制不住兴奋之情,时不时纵上墙头再翻下来,像只黑蝠不住旋转跳跃。 白不闻一身白衣兀自直立,如伫立在黑色旋风中的一株杨树。 他叹息一声:“洪家火灾的事,方有青未必确认。他却已经知道是我从中作梗,将江家推至悬崖。这事若传到沈星河那里,很快便会顺藤摸瓜怀疑到我身上,如此,我便会落入被动境地。我有心留方有青一条命,也留不得了。” 阿蝠的舌尖舔过刀尖,划破了一点,她贪婪地吮着自己的血气,两眼几乎泛出碧光:“主人,我这便动手。” 白不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蹙眉道:“你今日是不是没服药?” 阿蝠心虚地抿了抿嘴:“最后一丸药掉地上了,我嫌脏,便没吃……” 白不闻严厉起来:“我跟你说过,药不能停。少服一丸,你便极易情绪失控,万一惹出事端,会毁了你,也可能暴露我。” 阿蝠低下头:“主人,我知错了。”她不敢再蹦跶,克制着努力站好,自己把手心都快掐破了,却仍忍不住手动脚动,像一头想咬人又不敢咬的烦躁小兽。 白不闻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叹口气,摸出一个小瓶递给她:“怪我,这几日事情有些多,没有及时给你配药,赶紧服一粒。” 阿蝠一把夺过小瓶打开塞子,清洌的药香气从瓶口飘出。她哗啦一下倒了几颗丸药在手心,手指不受控制地有些抽动,药丸从指缝漏出去滚到地上。 白不闻无奈道:“你……你看看你!” 他扶着她拿药瓶的手,亲自倒了一粒出来,掂起喂向她的嘴巴。阿蝠张口衔来,连他的指尖一起叼住,狠狠一咬。 白不闻“咝”地倒吸冷气,把手抽回来,抹去指尖血珠,一脸无奈的纵容。阿蝠因为咬到了他,格外开心,一边就着主人的血的味道嚼着药丸,一边咧着嘴巴乐。 阿蝠把药瓶往怀里一揣,倒退着向后蹦了几步:“主人,我去了!” 白不闻目光幽深:“去吧,一定要做得彻底,让人永远找不到他。” 黑衣身影轻灵一翻,魅影似地消失在墙头。 * 白不闻告辞之后,沈星河枯坐良久,耳边一直响着白不闻的那句话—— “心病的起源,必是令患者极为痛苦的一件事。” 沈星河记得,六年前在安西遇到方小杞时,他拿着她的小手帮她处理伤口,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抗拒接触。 所以,她患上心病,是那之后的事。 沈星河感觉五脏六腑拧成一团。他无比、无比懊悔,当时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没有回头去找她。 如果那时他回头,与方小杞多说几句话,就能知道方小杞母女与他的母亲的渊源,他从那时起,就会视方小杞为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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