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证据,都是假的,老夫问心无愧,无罪可招。”萧恕把文书扔了回去。 庄衡捡起帐簿,摇了摇头,眸中闪过凶光。 黑暗中冒出五个军士,齐齐朝萧恕扑去。后者反应机敏,从囚椅里跃起相抗,几招拳脚后,见拿不下人,军士抽刀结阵,将萧恕困于阵中缠斗,五柄雪亮刀锋环成梅花状,绕在萧恕脖间,逼其坐回囚椅,手脚被绑得结结实实。 庄衡从盐水池里捞起皮鞭,觉得不称手,又换了根粗的,这才满意地笑起来,慢慢朝萧恕走去…… —— 上灯时分,萧童跳下永王府围墙,左右张望一会儿,吹了个口哨。 尼陀驾车从街角转来,黝黑的皮肤将与暮色融为一体。 “没人跟着你吧?”萧童问。 对方憨笑着说了什么,她点点头,塞了块金子在他腰带里,尼陀要还给她,被她一记眼神吓退。见他收下,她才进了车厢。 因装着心事,车突然停下时,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待觉出不对劲,要揭帘子,却发现浑身无力,抬手都困难。她紧咬牙关,想集中运力,然而眼前渐渐晕成模糊黑影……
第38章 掳人 一束微弱的烛光摇曳着,拂不开的黑暗四处蔓延。 眼皮一张一合间,光线忽明忽暗。 这是哪儿? 萧童动了动手指,却提不起劲,身体像被包裹在蚕蛹里。 影子在墙上缓缓游动,极轻的脚步声没逃过她的耳朵。 “谁?”她出声沙哑。 床前暗了一片,彻底挡住了唯一的光源。 对方坐下,扶她靠着床头,随后倾身过来,像狗一样嗅闻她周身,发出“咻咻”的声音。 “是你?” 烛光重现,浮出宇文谅的脸。 他笑望着她,“是我。” 萧童这才看清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一边挣扎一边骂道:“大街上掳人,你疯了?” “县主才知道?我早就疯了。”他语气轻飘飘的,如同地狱鬼魅,眼睛射出两道异光。 那年的乱坟岗,在尸堆里觅食的野狗也是这种眼神。 萧童恨恨地盯着他,“你想如何?” “我到京城这么多日,县主都不来找我,只好派人请县主过来,”宇文谅抚上她的发际和脸颊,“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救县主了,除非……” 她嫌恶地偏过头,“你大费周章掳我来,到底想要什么?” 他唇角微翘,“当然是你。” 萧童冷嘲一声。 “萧家快完了,永王也快完了,你现在嫁给我,还来得及抽身。”他收回手,隐去缥缈笑容。 “他们若有不测,我定取你狗命。”萧童目色狠毒。 宇文谅打眼扫她周身,“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别放狠话了,省省力气吧。” 萧童丝毫不惧,“有本事就把我杀了,否则你迟早死在我手里。” “好,我等着!”宇文谅大笑,端起案上的碗,舀起一勺馎饦送到她嘴边,“饿了吧?来,吃一口。” “呸!”萧童挑衅地看着他。 “本官亲自伺候你,别不识好歹。”宇文谅脸色微沉,把勺子扔回碗中,抹去脸上的唾沫。 “想伺候本县主的人多的是,能从这儿排到幽州,你算哪根葱?” 宇文谅一股怒气冲到脑门,猛地扬起大掌,将要落下时,萧童厉声道:“你敢打我试试!” 不知是被镇住还是怎么的,他竟真的顿住手掌,转而气急败坏,将碗勺掼在地上,崩裂的瓷片飞得到处都是。 “待大事一成,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他说着伸手过来。 “你要做甚?”萧童冷静道。 “你说呢?” 她故作镇定,“那你倒是把我手脚解开啊。” “好妹妹,我可不傻。”他的手越过她,从她身子里侧捞出一把琵琶,“我追觅多年,终于寻得名匠为你制了把天下独一无二的琵琶,只可惜,今日还不能让你弹奏。” 萧童心下稍安,白了他一眼,“喜欢听琵琶,外面有的是乐工。” 宇文谅摆首,“我只听你一人所奏。来日方长,这么多年都等了,我等得起。” “你就这么肯定能扳倒我们萧家?” 宇文谅眼一横,“想套我的话?”他凑过去,与她只有一线之隔,“我们不如猜猜,谁会先来找你?” 他把琵琶放回她身侧,检查一遍她手脚的绑带,见结扣完好,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道: “我明日再来看你。既然不想吃饭,今夜就饿着吧。” 一道暗门缓缓开启,泻进来的月光映着宇文谅邪气森森的脸。他笑着退出门外,暗门渐渐回归原位,再次隔绝两个世界。 融化的烛泪层累堆积,只余手指长的烛身,如何熬得过漫长的夜晚? —— 话说萧邗夫妇晚间回到府邸,从仆人口中得知萧童待在自己房中,便回院商议事情去了。直到翌日午食,派人叫她用饭,才发现人不见了。 二人大惊之际,田江和高氏到家。原来母子俩在洛阳找萧童不见,便返程回京,半路遇到去报信的家仆,才知道萧恕出事了。 一听兄嫂说萧童一夜未归,田江眉毛倒竖,掐住萧邗的衣襟喝道:“连个人都看不住!这么快就忘了七年前的事?” 萧邗理亏,也不吱声,平乐县主连忙向高氏请罪,被她打住。 “江儿!阿鸢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阿鸢了,她心眼手段比筛子洞还多,大郎夫妇在外奔走,哪能须臾不离地看着她?” 田江不甘心地松开了手,“我去找她。”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平乐问。 对方未答,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高氏摆摆手,“随他去吧,再多派些人手,去她常去的地方找。” “是。”萧邗立刻着人布置。 平乐县主上前给婆母倒饮子,“母亲,小妹能去哪儿?” 高氏喝了口饮子,镇定道:“阿鸢歪门邪道的手段多,能从洛阳安然逃回来,在京城里出不了乱子。现在最要紧的是你们父亲,和我说说昨天的事吧。” “是。”平乐见高氏方寸不乱,暗暗佩服,亲生女儿不见了,她竟然安坐于此,排兵布阵。 平乐将萧恕被带走的细节详述一遍,萧邗也回到了大堂。 他想了想,对高氏说:“前几日,郑弗参父亲和永王多次私见,欲谋废立。朝中那些反对萧家的,一拥而上,声势浩大,政事堂几位宰相只作壁上观。圣人在三清殿下制书,责备父亲谋求官职地位,存有野心,命诏卫详查。永王也被禁足王府了。” “就凭和永王私见,便如此处置?”高氏道。 “自然不全是,”萧邗抬起头,“宫里消息,宇文庆抵京后,曾进宫密奏,在三清殿待了半个时辰。” “三清殿?圣人不是不准旁人进去吗?” “想必宇文庆有圣人必须见他的缘由。” 高氏慢慢站起来,“必是幽州那边出事了。” “儿已去信让二弟彻查是哪里疏漏、宇文庆到底掌握了什么。诏卫那边,也在尽力活动了,争取探得一些消息。” “好,你做得很好。”高氏抚着肚子,神思飘远。 —— 好似知道田江会来,宇文府的阍人一听名号,直接放人。田江跟着仆人走进后堂,他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双唇抿成一条线。看到坐在榻上烹茶的宇文谅,他冲了过去,将要伸手,只听对方笑道:“田群牧且慢。” 宇文谅放下银勺,指着对面说:“坐吧,令妹好着呢,群牧无需担心。” 田江捏着拳头,用尽全力不挥向那张刺眼的脸,在小案旁坐下,问:“她人呢?” “当然在客房。”宇文谅摆好茶盏,给对方舀茶。虽然低着头,他也能感受到两道尖利的目光射穿自己的脑袋。 他仰首笑道:“你不必这么看着我,过不了多久,我就是你妹夫了。况且,我也没怎么着她。” “算你聪明。”田江这句倒是真心的,宇文谅看似疯癫,实则精于算计,他很清楚,如果萧童有个三长两短,田江势必与其呈鱼死网破之态,那他的目的就无法完全实现。 宇文谅形神慵懒,半倚在凭几上,“尝尝吧,峡州的碧涧明月,香高回甘。” 田江打量着他,嘲道:“喝惯了酪酒,品不出茶香。” 宇文谅知道对方讥讽他身为北虏却颇多京中雅好,挑眉自顾吃茶。 “你想要什么?说吧。”田江压抑着怒气问。 “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怎么说话也一样?我想要什么,田群牧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宇文谅端着茶盏。 “故伎重演、掳走我妹妹,这就是你寻求合作的诚意?”田江怒目切齿。 “我好言相劝,你不听啊,只好用这种办法请你来,虽然粗鲁些,却好用,看,你这不就来了。”宇文谅从袖中掏出一份书卷,扔了过去。 他一边看着田江展开纸卷,一边有节奏地敲着茶盏。 田江的脸色变幻莫测,将纸卷攥拧成麻花,压抑着蹦出“老兵奴”三个字。 “跟了你五年的人,说出卖就出卖你,可见田群牧御下不力啊。”宇文谅揶揄道。 “你们就是凭这个把萧恕送进了诏卫?” 宇文谅毫不惊讶他直呼萧恕大名,“当然不止这些。” 他放下茶盏,探身过去,笑着低声道:“斗了这么多年,谁不知谁?幽州城北的雄武城究竟是否防御侵略,里面藏了多少军需粮草,萧家和突厥、契丹人私下做了多少买卖,其中有多少经你手,这些事,你清楚,我也清楚。” 田江掀眸,逼视着他。 宇文谅坐了回去,“这次是你的属下泄露以粮草购买战马一事,无论萧恕能否脱身,你都成了不忠不孝之人,何不趁早大义灭亲、自立门户?”见田江不语,他趁热打铁,“还能保住令慈和令妹。” 田江蔑道:“我与萧恕面和心不和,不是秘密,向来不乏想用此事做文章之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宇文谅摇头,“近来立储之声鼎沸,圣人素日不喜废后之子永王,萧恕却一边走私、囤积军备,一边勾结永王,还有意托付独女,你说,圣人会怎么想?谋反大罪啊……”他啧啧叹气,拎壶倒茶水,“届时,男丁或处死或流放,女眷没入官籍或掖庭,可怜萧童,天之骄女,沦为贱奴——” “够了!”田江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 “不够!”宇文谅放下茶壶,起身道:“我知你一心振兴田氏,只要你弃暗投明,我保证,将来,河东归你。” 田江爆出一串大笑,“你保证?如果我没记错,江山还姓李吧。” 宇文谅也笑了起来,拍了下他的肩膀,“田兄,如今朝廷疲软,内松外紧,多依靠镇兵。正是你我有志之士大展拳脚之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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