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误会,孤只是想与公主多些交集,公主近日……可是在躲着孤?” “没有。”司绒不客气地翻出手,封暄将手里的银勺递给她,那勺子上还留有封暄的热度,司绒不太喜欢,捏着顶端舀霜酪。 “孤先后呈了两份谈和细则,公主都派人打了回来,可是有哪里不满?”封暄相当好说话,对着她明显冒火的语气,仍旧能够保持耐心,语气里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司绒小口吃霜酪的场景占满他的视线,唇边还沾了点儿绛红色的果浆,封暄甚至有些想替她揩掉,而他也鬼迷心窍般地伸出了手,司绒正探出舌头去卷那点儿果浆。 他伸手的速度这样快,仿佛一片黑云掠过,柔软冰凉的舌尖便碰上了温热的指腹,下意识的动作惯性收不住,舌头在那指腹上扫过,回到口中后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勺子。 “叮——” 银勺敲在琉璃碗上。 司绒:“……” 你,在,做,什,么。 封暄慢条斯理地将指头放入口中,沾着的果浆和薄薄的潮湿一并在舌尖起跳,这果浆比往常更甜。 ? 司绒脑中“嗡”地一响,面颊轰然烧热,她推了琉璃碗,霜酪无声倾斜,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司绒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司绒。” 封暄快步跟上,握住她的手腕往后带,司绒一个趔趄,在转身时失去平衡往前栽倒,手迅速地撑上了他胸口,而后被他带着按在了临窗的玉榻上。 “是孤孟浪了,”封暄立刻松了手,接着说,“粮食之事,公主若不放心,大可与北昭签订条约。” 司绒还没从他先前的举动中走出来,胸口轻微地起伏着,站了起来,告诉自己:外头都是我的侍卫,他若是再……再从我嘴边偷吃,我就……杀他? 此刻还真不能杀他,司绒颓丧地想,封暄展现了自己的价值,阿悍尔需要北昭的粮食,再者杀了他逞一时之快必定会让阿悍尔陷入战火中。 得不偿失。 最终她喊了稚山,稚山推门而入,完全无视东宫近卫,扫了一眼案几上倾倒的霜酪,又盯着司绒绯红的面颊和微乱的衣衫,狐疑地看着俩人。 别这样看!我们没有什么! 司绒懊恼得几乎想喊出声,但她挪开了目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屋里不能待了,封暄请司绒往长廊底下走,长廊通风,幽深,隔开了赤金般的阳光。 两人隔着一个身位,每当他行走的幅度过大,司绒都会有意识地往另一边避开。 封暄察觉到了,两人在阴凉处的长石凳上坐下来,封暄在左侧坐着,司绒坐到了右侧边沿。 稚山打着哈欠,背身坐在不远处,从兜里掏出炒黄豆嘎蹦嘎吧地嚼。 草地有人打理,呈现饱满水嫩的鲜绿色,柔软地扫着她的裙裾。 封暄说了一路粮食分批进入阿悍尔的安排,照着这个速度,他们还要接着打两个月交道。 “封暄。”司绒忽然打断他。 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他,封暄两息后,应了一声。 “北昭与阿悍尔的争端年年都有,你若说北昭没有吃下阿悍尔的心,我不信,所以青云军驻军之地想必还囤着一批粮吧,这粮食当真有必要千里迢迢从山南调么?” “青云军囤的是陈粮,山南是新粮,孤以为公主会选后者。”封暄没有否认司绒的说法,却仍旧坚持分批送入阿悍尔那一套。 司绒接着说:“阿悍尔不是要存粮,新粮陈粮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没有差别,过了今冬便会消耗干净。” 封暄目之所及都是开阔的绿色,顿了顿才说:“军粮与民粮相差甚远,公主若是急需,可从青云军调取部分,但还是需要倚靠山南粮仓。” 嘴怎么这般硬。 司绒扭过头:“拖这点儿时间于你有什么好处?” 封暄淡声说:“孤想要与公主长久相处,这仅仅是个开始,北昭还有更大的诚意。” 司绒深深吸一口气,她往里挪了点儿位置,撑着石凳的手与封暄的相碰,她忽然伸出手,指尖沿着他长长的手背往上滑,在封暄转身时,左手揪住了他的衣襟,与他一高一低地对视,气势半点儿不差。 风里微凉,像浸着绿意的绸缎,温温柔柔地拂散两人交缠的鼻息。 “北昭遇着什么麻烦了,让殿下连美人计都使出来。”司绒的左手食指往上挑,轻佻地碰着他的下颌。 右手紧张得冒汗,藏在身后只有凉风窥得。 “孤心悦于你,”封暄面色虽淡,话很直白,“谈和要谈,人也想要。” 司绒不信:“见色起意?” 封暄摇头:“一见钟情。” 司绒轻声:“老套。” 封暄改口:“钦慕已久。” “话很动人,可惜,”司绒薄讽,“我对满腹心思、蓄意接近的异国太子没有兴趣。” “那么……公主为何紧张?”封暄突然往前,“孤心悦于你,绝无虚言。” “心悦于我,”司绒平静地复述这四个字,“哪怕是真的,又在你的目的中占得几成?” “给个机会,公主自会知晓。阿悍尔可以安心与北昭交好,重启榷场,交互通关,青云军将会撤出八里廊,阿悍尔甚至可以往南直通山南海域,公主的野心不仅囿于四边草野,不是吗。” 这才是他能拿出来的真东西,司绒听着这话,脑中动得飞快,却在越来越近的距离里被扰乱了思路。 她从一团乱麻中先抽出了关键:“口说无凭。” “公主当真是一眼也没看孤呈上的细则啊,移步孤的书房么?孤可以为公主,一一拆解分析。” 说着话,封暄准准地握住了她背在身后的手,他的掌心同样热得不正常,肌肤触碰,薄汗相融,催出了另一种潮热,她的额头正正挨上封暄的下颌,紧接着他低了头,下颌从她额头滑过,清爽的味道无孔不入。 美人计么。 这才是美人计。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太子确实是蓄意靠近司绒,结果做局把自己做进去了。
第83章 番外·反转(三) ◎你对我,为所欲为……◎ 进书房一谈, 这是摆在明面上不作遮掩的陷阱,所谓的谈和细则便是搁在陷阱里香甜的糖,猎人站在陷阱外, 对司绒循循善诱。 司绒惯的他! 那日司绒到底也没有顺封暄的意,与他进书房一谈。 封暄上道, 两日后, 句桑回到九彤旗, 几乎是屁股刚沾上书房椅子, 封暄命人送上的谈和细则便送到了句桑手里。 兹事体大,赤睦大汗特意为此事回过一趟九彤旗,拍板敲定了谈和一事, 封暄自此便成了王宫的常客,司绒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 周旁若是有人, 封暄那张冷淡的面皮就成了绝好的门面, 能作得比谁都还正经,在议事时镇静从容地引领话题, 一看就是礼仪规矩约束出来的正统储君。 一旦与司绒有独处的时候,那张矜贵自持的面容便如薄冰融化,眼里递来的都是勾人的情绪。 就好像他们真发生了点儿什么似的。 这夜,句桑设宴招待阿悍尔的新盟友, 司绒饮了几盏冷酒,宴席结束后, 甩着新得的九节鞭往小院走,半道儿上毫不意外地“偶遇”了封暄。 她记着句桑提醒的话,要友善, 友善, 友善。 自我暗示多了, 加上酒劲儿一上脑,便请他进了院子饮茶,她不愿意与他待在密闭的室内,让穗儿在后院跑马场上席地支了张小几,摆了几样糕点果子,绝对够友善了。 夜风徐徐。 两人席地而坐,司绒无声地望着星空,低声说:“你最好不要这般看我。” 他的眼神有力道,司绒能够感觉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接近她,甚至想要拥抱她。 封暄笑笑,与司绒一道坐在半坡草地上,七月初的阿悍尔,夜风里已经有了肃杀的味道,那是草叶正在凋零。 但这段日子的夜空最好看,天河璀璨,犹如洒了一袋碎盐粒,仰头便能与亘古建立某种久远的联结。 “赤睦大汗也松了口,阿悍尔与北昭成了新盟友,往后的路会越走越顺,公主还在顾虑什么?”封暄撑在草地上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动,咫尺处便是司绒的手。 “顾虑的便是太顺了,你呈给父汗和兄长的这份细则,简直像割下北昭一块肉来反喂阿悍尔,连山南都敢让我们沾一手,所求为何呢,仅仅是谈和?”司绒吹着凉风,提提就在两人跟前滚着草地。 “为外事稳定,亦为你。”封暄淡声应。 “……”司绒对封暄的招数感到些许头疼,她努力地把思绪转回正题,“阿悍尔要完全吃下,至少需要两年时间,这意味着两年之内,我们不能轻易与北昭翻脸,你所求的是两年的北线安定,比起身死,割肉这点代价算什么。” “公主猜到了?” “北昭是遇内忧呢,还是遭外患?” “无论内忧外患,北昭不愿与阿悍尔为敌,这点毋庸置疑。” 为了不与阿悍尔为敌,甚至先后撤了驻扎在八里廊的二十万青云军。 山南航道、过冬粮食说到底都是金银层面的东西,然而撤军不一样,这意味着八里廊乃至整个阿悍尔用兵压力都将骤减,北昭与阿悍尔的对峙之势从根源开始改变。 这是阿爹愿意松口的原因。 于公,谈和是拦不住的趋势,接受并应变才是她该做的;于私,司绒既想把封暄的思绪扒个清楚,又怕被他反侵了心神。 封暄会的。 他看起来对司绒格外温柔,冰山底下的春讯只对她一个人展露,但司绒总会感到某种无形的压力。 比如此刻,他在无声无息地营造和谐的气氛,好像他们是青梅竹马,好像他们是久未见面的好友,好像他们是坠入爱河的伴侣。 “你便是在九彤旗长大的么?”封暄忽然问。 司绒只想与他谈正事,但此刻夜色宜人,封暄觉得他们可以聊得更深些。 至于聊什么,封暄这么一想,心里竟然浮出许多期待与想象,他想要了解她,与公事无关,这完完全全出于私情。 他不得不承认,接近司绒的过程,对他来说就如同陷入沼泽一般,他深陷其中,越想挣扎就陷得越深,甚至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在某些时刻他像是刻意纵容自己的行为,纵容自己触碰她,纵容自己靠近她,纵容自己越陷越深。 “……”司绒不防他突然转变话风,应了声,“殿下,我们的关系还不到能畅谈私事的时候。” “白日里正事谈得够多了,再者,我们的关系……”封暄捏着一根枯草,侧头端详着司绒,“你我是什么关系呢?尝同一碗霜酪的关系吗?牵手的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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