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我要像太子哥哥那样!”小皇子高舞双手。 司绒一把捂着他的嘴:“这话不许说,到处是你太子哥哥的耳朵。” “司绒啊。”稚山小声嘟囔,连蚊子也听不见他的声儿,他知道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 策马夜奔的意气飞扬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小皇子在马上睡着了。 “服气,了不起。” 她缓速慢骑,抬头望了眼,月辉彻底被乌云笼罩,阴影在蜿蜒的山道中不断加深,夜风中裹了湿意,是大雨的前兆。 司绒抬手解披风,给小皇子裹了。 “还有两刻钟就到了,跑快点,还能少淋一会儿雨。” “行。”有道理,司绒一甩鞭,枣马迅速踏破了层叠落叶,疾驰起来。 风刚扬起她的发。 司绒就看到了侧前方窜出来的一道黑影,那么快,那么凶悍,两点幽幽的绿光闪过她身前,她紧急勒了马,喉咙口被风堵了个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稚山在那瞬间抽出了刀,从马上翻滚下来,可那匹狼转眼就扎入了密林深处,留下一道灰黑的剪影。 狼走了,他却嗅到了更多不速之客。 马道一侧是密林,另一侧是半人高的草场,被暴雨前的风搅得有如狂狼涌动,里头藏着快速移动的人,他们分草拂叶,正在朝这里杀来。 “有刀,很多,我要猫眼石。”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左侧一棵老树顶簌簌地动了动。 司绒下意识地抱着小皇子翻身下马,就见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宽刀几乎擦着她的脚面削下来。 小皇子醒了,他揉着眼看不清晰:“怎么了司绒姐姐?” 司绒用披风罩着小皇子眼睛,拉着他后退到林子里:“有狼,别看。” “狼?”小皇子哆嗦了一下。 稚山持刀挡住了对方的攻势,他猛扑上前,黑夜里只有一盏微弱的马灯,两人的身影像水里交缠的墨,快得让司绒分不出谁是谁。 糟糕的是,草浪遽然翻腾,浪里站起了十几个黑衣人。 不妙。 稚山手起刀落,一脚踹飞领头人的刀,有几人顷刻就迎面对上了稚山,可以看出训练有素,他们只是要部分人力缠住稚山,真正目标是司绒。 七八人迅速朝她围拢过来,司绒算着距离,上不了马,横手把马鞭对着四周甩出一道空响,没想到对方避也不避,直接伸手在半空抓住了她的鞭尾,往前一扯,司绒立刻松手,一把捞起小皇子往身后的林子里跑。 稚山不恋战,找了个突破口脱身后跟上。 跑不出两步,一把刀从侧后方挑来,司绒竟然躲过了! 但她侧身的刹那,后肩被一掌击中,她完全不会武,被这一掌打得剧痛,整只右臂麻得无知无觉,松了小皇子,垫了他一下,小皇子轻轻落地,她自个儿在林地里骨碌碌滚了两圈。 长刀出鞘的唳啸在耳旁炸响! “司绒!”稚山踏叶奔来,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他握着刀,在遮眼的血污里似乎看到了四壁的铁笼和红衣的姑娘。 快一点,再快一点。 稚山弯身在地上滚了一圈,接住了司绒,司绒一仰头,却看见打飞她的黑衣人没有提刀朝她来,那柄寒意瘆人的刀高高抬起,对准的是地下懵懂地撩开披风,露出半张脸的小皇子! 不是朝她来的,是朝小皇子来的! “稚山!” 比稚山更快的,是从林子里窜出来的另一拨人,打头一个服饰最惹眼,抬手就掷出了一枚石子,准准打在黑衣人手背。 跟着小皇子的内侍! 稚山半途改了方向,从偷袭黑衣人改为扑抱小皇子,一大一小在地上滚了两圈后,他朝司绒喊:“又睡了!” 司绒想说他那不是睡,是吓昏了,但她说不出口。 前后两拨人缠斗在一起,司绒在一片雪光刀影里看到了两点幽绿。 它在缓慢地靠近这片战场,在伺机寻找落单的个体,它找到了司绒。 稚山在喊她。 司绒听不到,她看着那两点幽绿的光,仿佛看到八岁那年的自己,漆黑的秋夜,骑着小马的她,被一群狼追了十几里,它们咬死她的马,嚼食她的马,她跌落在草地上,头顶是摇曳的草丛,在浓重的血腥味里,那只头狼也是这样,慢慢靠近她,就像看势在必得的猎物。 从此她夜里要点灯,见狼就哆嗦,黑夜和狼成了她不可言说的最深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她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缓慢的心跳,感受血液的滞缓和无力。 然后—— 在全身开始发麻时,长风递来了浑厚的拉弦声,她在瞭望台没听到的破空响,在此刻听到了。 * 九张弓的力道何其大。 这一箭划破长夜,荡开草浪,穿透狼头,带飞狼身,把它死死钉在十步开外的树干上,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 沉闷的声响昭示着死神降临。 乌云蓄了一夜力,终于凝出雨滴,颗颗砸落,嚣张地弹跳在冰冷的刀刃上,溅出碎裂寒珠。 越来越多沉默肃杀的黑衣人加入战局,内侍敌不住,被打得节节后退。 太子啊。 稚山悄无声息要扛她走,司绒伸手挡了,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抉择,低声快速吩咐:“带小皇子走,去汪太傅府外蹲着,明日卯时之前,若是没有见着我们的人,就把小皇子送入太傅府,告诉太傅,他的好学生要残害手足。” 三个人走,谁都走不了,稚山带小皇子走,她才能活。 稚山犹豫一瞬,起身走了。 哨声一响,黑马疾冲过来,他肘下夹着小皇子,翻身上马,钻入密林深处。 司绒脸上沾着狼血,仰头看天,阴暗的树叶间隙落下越来越多的雨滴,她希望能把脸上的狼血冲干净。 劲风策雨,枯叶承力。 厮杀声停息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周围点起了松脂火把,封暄的影子斜斜地铺过来,不动声色地把她笼在了里头。 她动了动仍在发麻的手指,看着那黑影:“真可惜啊,殿下的猎物,被我截走了。” 风雨大作,封暄踏雨而来,浑身湿透,他蹲下来,冷峻的脸就在司绒面前,雨水把他的五官冲得更浓烈,情绪却越发淡薄。 “站不起来?” “嗯……”司绒轻轻长长地应一声,“胆子小,被殿下吓怕了。” 没看出来,截人倒是很利落。 封暄抬手盖住了她脑袋,把叶片间隙里落下的稀疏的雨点也给她挡掉,完全不因稚山带走了小皇子而有任何困扰,他看着她,仿佛这才是他要猎的人。 “山雨湿冷,你的狼吓到我了,所以……殿下,能抱我吗?” 她略微仰头,又叫他的名字。 “封暄,抱我吧。”
第16章 吻 可以吗? 这就不是个问句,是个狡猾的勾子。 这一伸手,和方才一开弓一样,都没有回头路,可太子对绝对掌控之下的小变数不以为意,哪怕她一次次干扰他计划的走向,把水搅得一团浑。 如果是变数,那还是抓在手里比较安心。 嗯,这个想法也让太子殿下安心,他用这个理由把心里那些跳动的小火花摁下去了。 封暄的目光仅仅沿着她狼狈的脸庞转了一圈,便抬起了手抄起她的小腿,把她凌空抱了起来。 她好轻。 “到现在还有闲心关心孤猎什么,”封暄抱着她往马车走,“落单的阿悍尔公主,你的弱点暴露出来了。” “殿下厉害啊,”司绒挨着他胸口,不紧不慢地说,“对殿下来说,我这一两个弱点暴不暴露有什么打紧,哪怕我铁甲裹身也不敌殿下一击之力。” 她阖着眼轻轻嗅了嗅,雪松香带着潮气,又被他的体温一烘,真好闻啊。 “惧黑又怕狼,你小时候跑夜马遇过狼?”他不理她的糖衣炮弹,把人抱上马车。 司绒不想说,她伸左手:“帕子。” “没有。”封暄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冷下来。 马车徐徐驶动,封暄解了腰带,司绒心里一咯噔,立即别过头去看车壁:“殿下不用这样急着宽衣解带吧?” 封暄没搭理她,褪下外衫,随手丢到一旁,那股清冷的雪松香在衣衫滑动间更加明显。 他跽坐脱衣的影子投在车壁上,宽肩窄腰,余光里是一件件被丢过来的衣服,没有亲眼正视,那股暧昧却在想象中越发强烈。 她被味道和影子包围了。 司绒屈起腿,把头埋进了膝盖中。 而后一阵干爽的衣物摩擦声响,司绒刚抬头,头顶罩下一件衣裳,她笑不出来了,声音闷在衣裳里。 “殿下……我不脱。” “裹着,免得换不来孤的猎物,你就先病死了。”他系好了腰带,坐时肩身笔直。 司绒从袍子底下露出一张脸,鼻尖都是雪松香,她捕捉到猎物两字,今日的惊变在脑海中串出一条越发清晰的线。 “殿下。” 封暄侧额看她,很多人都喊他殿下,但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就显得旖旎,听不出半点恭敬,玩儿似的,勾子也不认认真真下,若有似无地试探,惹得人伸了手又往回缩。 “我今日不该说殿下好谋算,芬捷马案背后的黑手不是你。”她只露出小半张脸,语气平缓所以听起来很认真。 封暄自然不觉得她是真心认错,仍然冷冷将她望着,等她下半句。 “殿下真要杀淑妃,不会用这样不入流的法子。银针下毒,阵仗太大了,选的还是芬捷马,要离间阿悍尔与淑妃一派的意图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最后淑妃未死,殿下惹了一身腥,这对殿下来说,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的招数。” 司绒右后肩被打了一掌,那股麻劲儿散了,开始微微发抖刺疼,她捏了捏右手臂接着说:“殿下会留这么明显的败笔吗?不可能。” 封暄是谁。 北昭往上数两代的太子都只能听政议政,但封暄十四岁参政,十五岁领兵东袭,平定如今唐羊关以东的沿海六城,自那之后就开始架空天诚帝,一步一步走了七年,成了势压帝王的庞然大物。 太子是国之储君,占了礼法上的正统之名,手握京城三十万禁军,此是明刀,还有三千皇城司,此是暗剑。 名义、人心、权势他都有,他已经牢牢占据上风,不会做利人损己的事。 封暄不知道司绒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分析他,他随口“嗯”一声,独自品着方才的话里,有几分真心的歉意。 司绒没察觉他的出神,接着说:“所以不是殿下干的,这件事从头到尾,淑妃和三皇子有惊无险还得了实处,殿下被无形中泼了脏水,我曾想过会不会是淑妃自己下的手,但若真是她,必不会选择芬捷马,她为三皇子拉拢阿悍尔还来不及,怎么会在殿下的高压下,再竖起一个阿悍尔强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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