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崽!” 稚山点儿都不生气,笑嘻嘻地爬起来,跳上了吴青山的背,俩人亲得像是爷孙俩,踩着干燥的土块往司绒这来,给她使了个眼色,往顶上看,示意屋顶上也有人。 二人前后进了药庐,稚山蹲在檐下守着,吴青山一进屋就抱个小钵,把药捣得咚咚响。 “德尔给你传了话,待在太傅府才是安全的。”司绒听得耳朵疼,拉开门朝屋顶上一指,示意稚山把人拎下来。 上头砰砰几声,吴青山把小钵放下,叹口气说:“弘襄在这里嘛,不回来看看他,我不放心啦。” 吴青山祖籍山南,乡音难改,说话时有一股热情亲厚的劲儿,弘襄是他独子,今年将将及冠,一手玉雕做得极好,但天性不爱与人说话,人也似玉雕似的,清贵冷僻。 “一会儿我去看看他。”司绒坐下来。 “不着急啦,你右手干嘛了?”吴青山一眼就看出她右手行动不便。 “嗯?”司绒抬头,“拉伤。” “来来,”吴青山朝她招手,在她右肩头摁了两下就有数了,起身朝外走,“我给你抓帖药,两日就好了。” “等……”司绒刚开个口,吴青山步下生风,早拉开门出去了。 这咋呼性子。 药庐清净,满墙都是齐整的百子柜,药香从柜里漫出来,她正靠在桌旁拨弄着小药杵,药杵环钵壁一圈圈打旋,荡出清悠声响。 正在此时,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司绒停下手:“等太傅的病情稳定……”声音顿了顿,“殿下。” 药杵仍在小钵内旋转,屋外一棵老枫摇曳,支着一捧红烟笼罩着半座院子,封暄黑袍玉冠立在门口,如同一把刻骨的长刀,具有直削天穹的气势。 他踏步而入,一把摁住了旋转的药杵,悠鸣声和她的手指一起落入他掌中,两人相隔咫尺,四下归于寂静。 “听说东宫药不好,孤来看看,公主需要何种灵丹妙药。” 他覆着她的手,如同捏住她整个人,司绒再次有一种被放在掌心端详的感觉,封暄的目光毫不遮掩,好像长刀锋刃,薄薄冷冷地贴着她的皮肤游走,她在这种眼神下悄悄地出了汗。 不能出汗,她脸色很平静,可是耳下的红和指腹的薄汗都出卖了她的情绪。 “热?”封暄把手指探入她掌心,揉着她的指头,明知故问。 “冷。”司绒往回抽手,却反而被扣得更紧。 “九山,关门,”封暄朝外吩咐,再回过头俯首压声,“公主觉得冷。”
第20章 放肆与理智 吴青山提着两包药,用麻绳绑了,哼着小曲儿从树下过来,抬眼就见着九山合门,急声道:“这里查过了啦,里面还有我的病人!” 九山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稚山三两步跳下庭院,抬手把吴青山的脖子一勾:“走。” “走什么,司绒还……” “司绒?司绒在云顶山庄,”稚山一脸严肃,“今晚是我来看你,德尔被扣在哪里,我们先去把他捞出来。” 外边的声响透过薄薄的门扉传进来,变相地拱成了另一道火苗,把这药庐里的药香一烧而空,化作一座巨大的熔炉。 四下都是火。 以封暄眼里一簇簇跳动的火星最为灼热,几乎要烫到她,那是只要四下无人,就不会再掩饰的掠夺欲,也是她曾经敲裂的外壳,她从里窥到了太子的欲,扯出了另一个封暄,他要她为此付出代价。 凭什么只能任她放肆,任她进退自如,她进一步,他就没打算让她往后退,对封暄来说,今夜是一场请君入瓮的计,也是把她握在手里的局。 司绒不知道他心潮迭起,只知道他势在必得,如果说她展露给封暄的眼神、气息、话语,都是软刀,那么他强势探进来的手指与他的体魄气势,就是强剑。 两人都在各自的领域找到了发力点。 她微微抬高了被封暄握住的左手,抬起晃了晃:“我的手好牵么?” “好牵,”封暄手掌宽大,与她十指相扣着,腕骨还能贴着她的手腕,他仔细地感受她略显混乱的脉搏,说,“孤的名号好用么?” “好用,打着殿下的旗号,我能在京城里横着走,连禁军都要让道。” “那便好好用着,孤等着你的回报。” 司绒可没打算回报他,她与他就是一笔笔乱账,只会越搅越乱,没有扯清的一日。 她转而说:“殿下牵得这么紧是怕我冷吗?” 他一语双关:“还怕你跑。” 司绒轻轻笑起来,稍稍踮了脚,下颌挨着他襟口:“跑不了,深林掩老宅,红枫罩新庐,司绒就在你手里,殿下,我能不能提个无理的要求?” “不能。”封暄几乎是立刻就答。 “可我好热,”司绒露出点儿可怜神情,仍然踮着脚,侧脸贴在他衣襟处,被握住的手掌动了动,两人相贴的掌心濡着薄汗,她小声说,“出汗了。” 如果不是手里还紧紧扣着司绒,封暄几乎要以为司绒就是一把专门为瓦解他而生的尖刀,她不惧怕他的气势和压迫,甚至能在每一次落于下风的时候,打出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把节奏抓回手中。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背后站着阿悍尔那么简单,她就是——知道怎么吃准他,且这其中还有他一次次纵容给她带来的底气。 他不能想自己为什么要纵容她,因为这个问题同样危险万分! 多想一点,就会跌入更高深的陷阱中。他们是互相追捕攻防的猎手,都把对方视为猎物。可她多可恶,她引着他想,引着他做,引着他一步步跌落,就是用这样无辜的表情挑唆他,用带魅的眼尾勾着他,还要用似是而非的话语邀请他。 被她攥过的襟口又游进她的气息,那热气钻进他的衣领,宛如吻在他颈上,让封暄呼吸顿沉。 他按下了,偏问:“不冷了?” 司绒站直,隐晦地笑一声:“有殿下在呢,冷不着。” 片刻后,封暄的手放在她披风系带上,说:“你的脉搏很乱。” 司绒微笑着还以颜色:“殿下敢让我摸摸你的么?” 封暄不语,他的手指尖捏着细细的缎带,只要一扯就能褪下她裹身的披风,他却迟迟没有动作,静默着与她对视,两人都藏着力道与心事,都知道这披风扯下来就是放一匹脱缰的马回归原野,它会把两人拽到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有人不在乎,有人为此踌躇。 司绒看出他的犹豫,笑意更深,善解人意地给他递台阶下:“很难吧?殿下若不会,便松开我的手,这披风也就不必解了。” 下一刻,司绒笑意顿止,她身前一凉,似乎能听到系带滑动时轻微的“嘶”声,也能听到封暄擂鼓般的心跳声,它们交杂在一起,也鼓乱了司绒的心跳。 你,还,真,敢,脱。 披风落地的同时,封暄把她往侧旁一拉,整个摁在了后头的百子柜上,百子柜摇摇晃晃,头顶装满药材的小抽屉震得滑出来,顶住了司绒的后脑,封暄抬手“啪”的一巴掌往里拍实了。 司绒背靠上百子柜,刚起一声闷哼,下颌便被捏着抬起,封暄浓冽的眉眼瞬间放大。 他来势汹汹,一下就撬开了她的齿关,进入深吻。 一旁的桌子被这动静带得一震,上边儿的药杵“叮——”地敲在小钵边沿,发出类似耳鸣的悠长声响。 司绒也进入了类似耳鸣的状态,封暄的吻很凶,夹带着某种不甘与恼怒,仿佛要把不能宣之于口的情绪都在吻里还给她,还给这个自视无辜的始作俑者。 他就像极致的黑与白,要么冷到拒人三尺,要么热到让你无法招架。 桌上的桐油灯站立不稳,摇曳的火光交织在两人的脖颈间。 他们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封暄停下了吻,把她抱起来,让她足底悬空,可这个动作并没有比激烈的吻安全多少,他的指腹摩挲着她后颈的小衣带子。 它没有系得漂亮的绳结,是吊脖的完整一条,但他想把它扯断,如同他想把司绒揉碎。 他们额头相抵,都在喘息,或轻或重,而司绒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危险而偾张的欲|望。 他的指尖在克制,眼神在放肆。 片刻后,抵着她问出一句:“能不能?” 司绒微怔,他的指头似乎也燃了一簇火,正点在她后颈,这温度烫得她发麻,甚至有些眩晕,心口有些难以自抑的痒。 可她仍然留有理智,这是她和封暄博弈的底气,七分放肆,三分理智。理智不需要太多,它会绑住司绒的双翼,理智也不能太少,它要在司绒濒临失控时拽她一把。 她在深沉的注视里吻住了封暄的下唇,封暄抬指,带子被挑起来,她却故意地改吻为咬,一字一顿:“不,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到封暄笑了一下,没等她回味,便被夺走了神思,他要她专注,要她在这片刻的吻里不做阿悍尔公主,只做司绒。 * 一只小银钩在油灯灯芯拨弄,豆荧似的微光一点点地壮大。 司绒和封暄各坐一端。 “太傅的身子好多了吧。”司绒想做点什么来松一松这屋里依然紧绷的气氛,手里捏着小银钩快把灯芯挑成花儿了。 “未达预期。”封暄把手肘搁在桌沿,捻着小钵旁落的一圈药粉。 她啧一声:“那殿下这还没过河就要拆桥,真不怕把太傅气出个好歹来。” 封暄八风不动:“禁军公事公办罢了,乌禄王女离京那日,所有出城的马车都要再查。” 哄谁呢,塔音人都到大漠了,这会儿查起出城马车了。 司绒唇边的笑意有点儿淡:“殿下骗我。” 不与他虚虚实实打太极,突然的直拳出击打在了封暄的痒处,这态度让他喜欢,当中的某一个字又让他觉着刺,他抬头看她,道:“吴青山与阿悍尔交情不浅。” 因为他没有正面回答,司绒也无甚表情地抛回一句:“不熟。” 真是张口就来,封暄把手指头那点儿药粉捻干净了:“既然不熟,孤也不用看你面上,只围府搜查了。” “殿下说反了吧,”司绒把小银钩往桌上一丢,“不就是看我面上,才把人府宅围了的么。” “是,”他略一颔首,眉眼生寒,“太傅的脉案孤都看过,他既然不肯付十分心力为太傅医治,还有闲情逸致管乌禄王女的事,孤还留着他做什么?” “殿下所说的,与我所知的吴青山不是一个人,他或许会与殿下耍点口舌心思,但在治病救人上,绝对不会留有余力,神医之名,不是光听个响儿的,他有仁心有医术,绝对当得起这个名头。”司绒连用两个绝对,非常笃定。 “听公主的意思,要在孤跟前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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