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中讥诮,语气讽刺,对他的疏离毫不掩饰,谢湛还如何不知,这扶萱心中对他存着气。 而这股气,想必与那日的事也脱不了干系。 那回临时变卦,到底是他有几分理亏。 故而,谢湛闭了闭目,终究放下了身段,几分妥协道:“那日给你下药乃是事出有因。” “是何原因?”扶萱不依不饶。 见他不语,扶萱再问:“可是怕我碍事?” 这可怎么说? 扶萱不会武,在那样紧急关头,他确实指望不上她帮忙。 他将她提前送走,一来是为了她的安全,二来,确实也有几分认为,她在的话会碍事。 但这份碍事,倒不是说她会妨碍他抓捕嫌犯,而是若遇上危险,他会分心劳神。他更希望自个是后顾无忧地行动。 可当下被扶萱直面相问,他怎可能就着她的话回?他只得否认道:“并非如此。” “是么?那是为何?”扶萱又问。 再不愿被她误解,谢湛实话道:“提前送走你,是为你着想。” 扶萱没承他的情,语气冷地不能再冷:“谢公子,自以为是地为别人好,对人而言,并非就是真的好,或许还会适得其反。况且,我并非稚童心智,你大可提前与我讲好,不必如此出尔反尔。” 原是在怪他未守诺,谢湛似是恍然大悟。 这才又说道:“下回我言出必行。” 这般破天荒地出自谢六郎的温声软语,若是被旁人听到,怕不是要怀疑自个在幻听了。 清冷倨傲的谢六郎,也会委下身段,巴巴朝人信誓旦旦的么? 可扶萱却是丝毫未觉出他的诚意。 他若是回她一句“此次思量欠妥”,或是直说“骗她是他不对”,她许是更能接受些,可他说的什么? “下回……” 还妄想“下回”? 这坏东西骗她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又是骗她与他在外留宿,又是临时变卦给她下药。 还有,她被梁氏灌醉那次,给她包扎腿部伤口的人,压根并非玲珑,就是他! 若非回建康城后,扶炫再受伤,玲珑包扎出来的再是个丑陋不堪的,她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几番施压,玲珑才说了实话。 那日她因酒有问题,导致毫无意识,至于沐浴之类的旁的,她简直想都不敢想,问也不敢问玲珑。 回了建康城,他竟是还好意思让石清给她送来玉雪膏祛疤。 扶萱当真越想越气。 她本也不是个温婉性子,此刻人在气头上,那股对谢湛不咸不淡的样子便再也维系不下去了。 她愤懑地看他,大声恨恨道:“不必了,没有下回!” ** 扶萱那头音量不小,假山另一侧的小径上,前来参宴的两位女郎便意外地听到了耳朵里。 窥奇乃是人之天性。 一听得那厢有声响传来,两人更是对视一眼,躲藏在旁,偷偷听着动静。 只听得片刻后,内里深沉淡雅的声音传来:“……明日酉时,滨江楼。” 这般清泉击玉之声,只要听过的人,皆不会忘记。 听出是谢湛,又知晓是谢湛在与哪位女郎在另一侧,余渺渺转头看了眼余婧妍。 相见那日,余婧妍只听过谢湛回她的一句“嗯”,自是没听出那边谈话之人是谢湛。 见余渺渺看她,她皱了皱眉,仿佛在问:你看我作甚? 余渺渺意味深长一笑,并未应答。 这位堂姐自从回了建康城便是高调至极,性子胆大,又兴致勃勃地与她讲过,在谢夫人的邀请下,她和谢湛相看的事。 要是被她知晓,谢六郎此刻在同女郎私会,还不知她会如何反应呢。 她倒是乐意看看热闹。 不多时,假山后的女郎现了身,余家二位皆悄悄跟了上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出现的女郎,欲看出是何方神圣。 因是一袭素雅衣衫,从背影上,不太容易看出是常着红裙的扶萱。 却在听得前方张瑶喊了声“萱萱”之后,余渺渺霎时瞪大了眸子。 方才,与谢六郎私会之人,竟是扶萱。 这下,可有得热闹看了! 她拉着余婧妍快步跟上去,高声朝扶萱喊:“扶女郎。” 扶萱闻声转头,就见余渺渺挽着另一位女郎的胳膊,朝她说道:“真是稀奇,还能在这处见到你。” 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扶萱见惯不怪,也就懒得再动情绪搭理,只牵着张瑶,淡淡地回敬道:“建康城就这般大,见到有何稀奇。” 因是举办雅集的主家,张瑶出来打圆场,柔声说道:“余县主,余四女郎,还请由此往南,移步至丽苑,宴会这便要开始了。” 听到一声不常见的“县主”称呼,扶萱下意识看了过去。 瓜子脸、丹凤眼的女郎,审度的眼神看着她。 “你就是那位扶女郎?” 片刻后,女郎开口道。 ※※※※※※※※※※※※※※※※※※※※ 作家的话 余婧妍出现是在63.68章。
第110章 第 2 20章 生出疑问 “你就是那位扶女郎?” 初次见面而已,这般招呼,着实使人听不出善意。 扶萱并非喜爱与人相交的热络性子,尤其在进了建康城,见识过各家高高在上的贵女郎的“本事”之后,对陌生人的警惕更是自然而然高了几分。 对方打量她的眼神,与其说是肆无忌惮,更不如说是隐隐透着敌意。 扶萱心下不解,面上却也是维持着礼数,说道:“我是扶萱,这位女郎如何称呼?” 她话落,对方尚未回答,余渺渺便颇有些不嫌事大地插话道:“堂姐,是她啊,便是被与你相看过的谢六郎退了亲的那位扶女郎嘛。” 一句话虽短,却立时点出了二人之间的要害——谢六郎。 一位被他退了亲,一位与他相看过。 这相看过的,成与不成是两说。可这被退了亲的,却是肯定成不了了。 立时,来不及思考堂妹的意思,余婧妍便觉得自个胜人一筹似的,微抬下巴,朝扶萱道:“久仰大名。” 目中有些傲然,面上有些似笑非笑的女郎扶萱不识,但她识得她身旁这位,王艾的好友,见她就不对付的余渺渺。 既是余冰之女余渺渺的堂姐,那这位县主,便是余家大房亦或二房的女郎。 按她之前在建康城参宴的经验看来,只能是余家二房余翼之女。 扶萱心有奇怪,余家官位最高的乃是大房余良,其下子女未有封号,偏这位侄女封了县主,也不知封地在何方。 这厢,她还在兀自想着人家的身份,那头,余渺渺便再次挑起事端来了。 只听她几分意味深长地朝扶萱道:“方才看扶女郎与谢六郎在假山那头隐蔽处相会,莫不是退了亲,还要使些手段,求前未婚夫对自个那贪污受贿的父亲徇私枉法罢?” 听得污蔑阿父的话,与谢湛怎样的话扶萱已然顾不上,她抓着心中最在意的点,反驳道:“我阿父之案尚在调查之中,尚未定罪,何时就成了贪污受贿之人?余四女郎说话前还请动动脑子。” 余渺渺轻蔑一笑,再道:“哦。那与人私会,是为旁的事咯?” 余渺渺话毕,余婧妍便皱起了眉,以一种藐视人的神态看向扶萱。 张瑶未想到,今日在自家中,又见到扶萱被人针对,她心疼地看了眼扶萱,朝余渺渺维护扶萱道:“余四女郎怎可这般信口雌黄,毁人清誉?‘私会’岂是可随便说的!” “私会”二字接连几次传入耳朵,扶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自个与谢湛谈话,竟是有人在旁处偷听窥探。 她迅速回想了一番二人你来我往的言语,确定未有任何不妥之处后,大大方方地回余渺渺道:“不过是因与谢六郎旧识,今日同参加一个宴,恰巧碰上,说了几句话而已。怎到了余四女郎口中,倒成了‘私会’?” 往前与谢湛有婚约,她被人讽,现下没了婚约,还是这般倒霉,又被人刺。 再想及那人多次借故轻薄于她,扶萱更是想与“谢湛”两字立时划分出个楚河汉界。 是以,她朝余渺渺讲完话后,立刻朝余婧妍祝福道:“谢六郎既然已与余县主相看,我自然是祝你们二人早日两情相悦、共结连理。” 她话落,几人便突地听到一声轻笑,而后是郎君讥讽的声音—— “谁在与我相看,我自个怎不知晓?” 这话一出,几个女郎立时齐刷刷地朝声音来处看了过去。 只见谢湛从树篱后走出,一并走来的还有王子槿。此外,还有别的郎君的声音由远而近。 原是他们站在去往宴开的丽苑的必经之路上。 谢湛短短一句话而已,十足未顾及谁的颜面。 这般话当众出口,于女郎而言,当真是巨大无比的打击。 余婧妍的那股傲气劲儿,迫不得已地消了些,眼中渐渐起了委屈和怒意。 虽是心中有火,此刻自然也不能不顾脸面地发出来,只得沉默地看着往几人身前走来的郎君们。 如往常一模一样,一见张瑶,王子槿便脚步生风地走来,直窜到扶萱和张瑶之间,意欲将扶萱从张瑶身旁挤走。 只他将要迈近,便突地被谁扯住了后领口,他脚步一滞,“嗳”了声,转头,极为不满地看向后方,“长珩,你作甚?” “莫凑热闹。”谢湛凉声道。 照理说,面对谢湛威胁,平素的王子槿还会反抗一二,可今日,他却十分配合地顺从下来,未再往上凑。 不因别的,盖因他从周阅处获悉,这谢长珩已栽在扶女郎身上,他对这位冷心冷情的好友,如何将前未婚妻再讨回来之事极为好奇。 如此想着,王子槿便停了步子,给张瑶一个挤眉弄眼,而后,站在一旁,目光在扶萱与谢湛两人的面上上下打量、来回徘徊。 他打量人的目光实在太灼灼,又是大幅度、毫不遮掩地在她和谢湛之间来回摆头。加之方才余渺渺才说二人“私会”,二人就是没什么,大庭广众之下,都被王子槿这般模样搅地倒真像有什么似的。 终究,扶萱彻底没了对王子槿的耐心。 她往前几步,靠近王子槿,招手让他矮下头来。 王子槿不明所以,听话地垂首就着她的身量,却是听到了扶萱朝他低声却毫不客气地道:“王六郎,你是中了眼风了么?若是的话,还是早些去寻大夫瞧瞧罢。” “你……” 王子槿被扶萱气地失了俊雅,直起腰,“哼”了一声,走向张瑶处,做足了再也不搭理扶萱的架势。 见揶揄王子槿一番后,扶萱抬着小脸露出得意模样,难以自控地,谢湛心中酸涩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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