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巧的事,前些日子李照的老母忽生恶疾瘫痪在床,这李照为了给老母看病,跟妻子说想进城找以前在军营里的同僚借点钱回来,妻子也同意了,结果,这李照进城好些天了,钱没借回来,人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至于去向谁也不知。” “就在这个时候,李照在京城里的表姐给他妻子送过去了救命钱,说李照在京城一户大户人家做事,最近都不回家了,让他妻子带老母看病,妻子不放心丈夫,一再追问表姐,表姐才含含糊糊的说李照在姓苏的王府里打杂。” 秦用说到这,欲言又止的抬眼看苏会。 见人面色晦暗,眉头紧锁似也在思索,硬着头皮道:“郎君也知道,这京城里姓苏的王府,只有咱镇南王府独一家,李照的表姐极可能说的是咱们府。” 苏会被秦用一提醒,忽然想起了前几日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丁若溪被阿娘罚跪那日,苏慕凉和他说话时下人说有个仆妇来找,直言手里有苏慕凉的把柄,彼时苏慕凉闻言神色慌张,还刻意看他一眼。 当时他只以为苏慕凉要出门觉得不好意思撇下他才有此神色,如今细细想来,却处处透着古怪,极可能与李照有关。 “那名表姐既然能说出镇南王府,定然认识府里的下人,你从这里着手去查,看看和季无有没有关联。” 秦用如醍醐灌顶般一瞬明了,忙应下要去,临走却有一事如何都想不明白,不由发问:“郎君的意思是,二郎君极可能指使这李照刺杀您?” “可二郎君和您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算不感念您照拂他这么多年的恩情,可毕竟血浓于水,他怎么能——”后面那句“对您起了杀心”的话没敢说出口。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从天际滑过。阴沉了一大早的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如珠如线的雨幕里,长身玉立的苏会,脸色阴沉可怖,紧抿的薄唇微掀:“我刚才刻意在他面前扶丁若溪一把,你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了吗?里面除了嫉恨,还有狠毒。” 秦用心思不如自家主子玲珑,被问的一头雾水。 苏会也不准备让他作答,只听他尔自沉声道:“不过不管他是因什么原因想杀我,总归和丁若溪脱不了关系。” 秦用狠狠吃了一惊。 当年他家主子在射猎场无意救下丁若溪后,尚书令大人感激不已,允许他家主子自由出入尚书府跟随他接触朝堂之事,那时候丁若溪还未及笄,还是个半大的女童,每每在府中看到他家主子,就吵着闹着让他家主子陪她玩。 他家主子当时课业极重,每日除了读书还要来尚书府中学习,早已分身乏术,哪有空暇应付丁若溪,便听从王妃的安排,令苏慕凉替代自己去尚书府学习,一来可以让苏慕凉和丁若溪培养感情,二来,他也能应对接下来的科举。 然而令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在人前高谈阔论的苏慕凉,一到丁若溪跟前,就紧张的说不出话,风度全无,甚至好几次都差点被丁若溪识破身份。 王妃怕苏慕凉坏了她的打算,便勒令他家主子继续顶着苏慕凉的名讳和丁若溪来往。 这一来二去的,少女怀春的心思藏都藏不住,况且他家主子还生的那般俊美无俦,风度翩翩,丁若溪没道理不对他家主子动心,自然的也就越爱黏着他家主子。 苏慕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也就越吃味,越嫉妒他家主子。 之后丁家遭逢大难一夜之间覆灭,苏慕凉在王妃操办下如愿娶到了丁若溪。 而他家主子做事又向来果断,当初既能成全苏慕凉的一片痴心,便绝不可能在事后出尔反尔,再和丁若溪纠缠,故而自从回府后,也一直守礼的和丁若溪保持距离,便是亮明自己的立场,不管之前和丁若溪是何等关系,今后都不会再插足两人的事。 他原想着三人的纠葛到这也该彻底结束了,可现在看来苏慕凉似乎并不这么想,他依旧芥蒂之前主子顶替他的事,甚至还因争风吃醋想杀了主子—— 想到这,秦用无语的扶额,重重的叹息一声:冤孽,冤孽啊。 不过不要紧,他家主子只要一直和丁若溪保持距离,身正不怕影子斜,假以时日,苏慕凉定能体会到他家主子的良苦用心,痛改前非。 只是还没等秦用感叹完,如惊雷般的叱责声伴着茶盏摔在地上的声响从前厅传了过来:“跪下。” 几乎就在同时,秦用便见前脚刚迈过门槛的苏会,身形一顿,转身隔着院中层层树影看向站在前厅那道单薄的身影。
第14章 屋内,丁若溪站着没动,脸上表情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感。 “阿娘。”苏慕凉倒是先慌了起来,几步走到坐在上首紫檀木椅上的王妃李氏跟前,想要替丁若溪求情,就被她投来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王妃李氏比镇南王小七岁,这些年又保养得当,年纪看起来比别的王妃小了不少,今日她穿着一袭绣有鸾鸟深紫色衣裙,头插薇灵簪,画着精致的妆容,原本该衬的人雍容华贵,可她却穿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廉价之感。 离得近了,更是一眼便能看出岁月在她鬓间和腮边刻下了深刻的印记,尤其是那双眼睛,威严之下还透着几分市井妇人的蛮横之色。此刻动怒的模样,越发将那股鄙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见丁若溪对她的话恍然未闻,李氏越发气恼,对身边的常嬷嬷道:“拿戒尺来。” 常嬷嬷忙拿起桌案上的戒尺快步走到丁若溪跟前,掐着尖细的嗓音:“二夫人,待会儿若疼了就叫一声,老奴下手会轻一点。” 丁若溪看到戒尺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明明这次错的是苏慕凉,凭什么他们不去责备他?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要打她?掩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她抖着唇一字一句道:“我何错之有?” “竟还敢给我顶嘴!”李氏见她拒不认错勃然大怒,一拍桌案从紫檀木椅上起身:“好好好,你既然不知道错在哪,那我便告诉你到底错在哪。” 如平地起飕风的嗓音沉沉砸下:“无子,善妒!” 丁若溪听到前一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白了,身子似是承受不住的晃了晃。 李氏大声叱责:“我不管以前你是什么身份,但现在你既入了镇南王府,便是我府里的人,就给我乖乖的收起你那小性子,好好照顾墨青,若再因昨夜那等他去青楼喝花酒的小事和他闹,令他伤势加重,我饶不了你,今日只是小惩为戒,若再有下一次,后果你掂量掂量!” 说罢,厉声冲常嬷嬷道:“给我狠狠的打!” 无子,她认。 可令丁若溪万万没想到她眼里的丈夫的背叛,在他们眼里竟是“去青楼喝花酒的小事”,是她不体恤丈夫,和丈夫无理取闹,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让她更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这个二夫人在他们眼里竟是连个丫鬟都不如,只一瞬那,早哭的干涸的眼眶霎时涌出了眼泪。 “阿娘。” 苏慕凉眼看戒尺就要落在丁若溪身上,恐将人罚的受了伤,更不愿原谅自己,忙上前拦着常嬷嬷,“前夜的事是儿子糊涂,您别罚昭昭,不若这样,我这就把昭昭带回去好好教训一番,定让阿娘满意。” 王妃李氏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怒气更甚:“我看你是被这狐媚子把魂都勾走了。” 苏慕凉一噎,不敢再拦。 常嬷嬷扬起手中戒尺朝丁若溪身上狠狠抽去,然,还没碰到丁若溪半片衣角,只听一声惨叫,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常嬷嬷已被丁若溪一脚踢翻在地,用拿着戒尺的手捂着肚腹半天爬不起来。 李氏万万没想到丁若溪竟拒不领罚,气的直哆嗦,招呼屋中下人,“给我摁住她。” 几个下人忙将丁若溪团团围住,做势就要强行把人捆了。 丁若溪哪肯从,忙挣扎着想要脱身。 “在干什么 ?” 与此同时,一道惊雷般的沉喝从门口传来,竟是一大早出门办事回府的镇南王。 只见他踏进门槛后看到屋中情景,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最后把目光定在王妃李氏身上。 看场面不可收拾的苏慕凉一怔,心脏狂跳。 王妃李氏万没想到镇南王这个时候会回府,扭曲的精致眉眼惊愕了一瞬,忙胡乱敛住脸上神色,忐忑难安的迎上去,“不是说军营里有急事要处理吗?怎么刚走就又回来了?” 说着话忙偷偷给倒在地上的常嬷嬷使眼色。 常嬷嬷会意,忙令围拢在丁若溪身边的下人退了下去。 镇南王并不知苏慕凉做的荒唐事,可见这么大的阵仗针对新入门的儿媳,只觉事情不简单,而且他妻子是个蛮横的性子,不讲理起来谁也拉不住,遂没回李氏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丁若溪跟前,放缓语气道:“老二媳妇怎么回事?若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阿耶帮你做主。” 不等丁若溪开口。 “还能有什么事。”王妃李氏如闲话家常般忙抢先道:“小两口昨夜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点口角,闹到我这个阿娘面前来了,我便规劝了他们两句。” 镇南王平日最不喜部下行为不检点,若被他知晓自己的儿子在外押妓,后果简直难以想象,李氏不敢让人知道,说完话一脸怒其不争的叱责苏慕凉:“今日就此作罢,你也吃个教训,以后莫要再不懂事惹媳妇生气,下去吧。” 苏慕凉哪里听不出李氏对他的维护之意,忙快步走到丁若溪跟前,就要把人拉走:“昭昭,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连月来为了给苏慕凉诞下子嗣所受的种种委屈,叠加昨日今日这两场荒唐,令丁若溪心头似有一团烈焰熊熊燃烧,不能自持,仿佛急需个发泄口发泄般,她忍着几欲冲出喉头的哽咽声,一把拂开苏慕凉的手,仰起头看向镇南王一字一句道:“我要和墨青合离。” 院外,苏会面无表情的站在八角凉亭里望着雨幕,如一座石雕般一动不动,直到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眸底才有了丝波澜。 秦用脸上带了丝难以言喻的雀跃,快语道:“主子真是料事如神,丁三娘刚才面对王妃的指责还真是拒不认错,若不是主子派人把王爷请回来,及时制止了王妃,这顿罚定是跑不了。” 苏会似早已料到事态发展,并没言语,抬脚走下台阶。 秦用实在不懂自家主子和丁若溪早没瓜葛了,为何还要屡次帮她,但直觉告诉他自家主子可能会想听一些丁若溪的事,忙跟上去碎碎念道:“不过这丁三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不成想却个倔性子,竟没顺着郎君给她的台阶下把这事揭过,王爷顺藤摸瓜问出了二郎君做的事,当即火冒三丈,勒令二郎君跪在祠堂反省,又见丁三娘执意要合离,劝不住,便让人回去再考虑考虑,这丁三娘估摸是不好一口回绝王爷的好意,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看来二郎君这次真的伤透了丁三娘的心,想令人回心转意和他重修旧好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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