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我们终于苦尽甘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 丁若溪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可听到巧儿频频提到苏会,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思念,似不舍,还掺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负罪感。 当日~她被王妃李氏和苏慕凉逼的走投无路时,是他答应帮她生孩子并救她于水火,她本想着待她和他生下孩子后,便能和他银货两讫,各不相欠,可万没想到她姑母中途横插~进来,提前帮她解决了苏慕凉和王妃李氏,如今她还没怀上胎,那两个恶人就已伏诛,她和他的协议也跟着终止,再无继续的必要了。 她是时候该和他坦白,说清楚她姑母的安排和她的想法了,可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抑或是不愿开口。 如此想着,丁若溪眼前恍惚一瞬,不由问:“长兄——” 巧儿以为她伤口又开始疼了,忙把话口抢过去:“您昏迷的这段日子大郎君一直衣不解带的守着您,秦侍卫过来催了他好几次,说是军营有什么要事需他亲自处理,他都没去,直到今晨大夫说您今日一定会醒,让他放心的走,他这才走的。” 丁若溪听后心头更不是滋味,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侍寝衣,莫非—— 巧儿忙补道:“哦,就连您身上的衣服都是大郎君帮您换的。” 丁若溪默默地把目光收回来,沉默半晌,转而问自己最不愿提起的人:“那苏慕凉呢?” 话音方落,忽想到自己竟漏掉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脸色一白,忙掀开被褥就要下榻:“糟了!” 巧儿一惊,忙扶着她胳膊急声问:“您的伤还没好还不能下床走动,您要什么,奴婢帮您拿。” 丁若溪一把拂开她的手,急声道:“我昏迷这几日我五哥和七妹还在他们手里,不行,我要亲自过去问他他们的下落。” 巧儿这几日一直守着丁若溪也忘了这茬,小~脸跟着一白,见劝不住,忙喊来下人,“快,快抬过来个肩舆。” * 王妃李氏被禁足的院子离丁若溪住所颇远,巧儿怕丁若溪身子扛不住,便随从丁若溪一同去了距离稍近的苏慕凉处。 苏慕凉的院子被十几个将士把守,季无垂手站在门外,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不知再想什么。 紧闭的房门里频频传出苏慕凉痛苦的呻~吟声,和打~砸器具的动静。 这一点倒和王妃李氏如出一辙,唯一不一样的是,王妃李氏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苏慕凉却被贬为庶人,再无人听他使唤,也无人愿意近身伺候他。 丁若溪闻到酒味不适的用帕子捂着口鼻,令巧儿打开房门。 入目所见屋内昏黑一片,刺鼻的酒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苏慕凉便醉倒在屋中央最大的圆桌下,他身上穿的月白色锦袍前襟被酒水打湿脏污一片,头上束的白玉冠不知去向,满头青丝披落肩头,盖住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乍一看上去,仿若路边乞讨的乞丐。 骤然敞开的房门似是将他眼睛刺痛,他伸手挡着脸,无力的踢一脚散落在脚边的空酒瓶,含糊不清的骂道:“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兔崽子,赶紧给老子拿酒来,否则老子要了你们的命。” 门口的侍卫无动于衷。 苏慕凉见状骂咧咧的用双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可刚爬起来两寸高,就一屁~股跌回原地。 丁若溪无视他的惨状,径直走到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冷声问:“你把我五哥和七妹到底藏哪了?” 苏慕凉听到她的声音艰难的抬起头,被乌发盖住的脸看起来无比渗人,只见他眼神先是迷离了好一会儿,才似想起还有这号人一般,状若癫狂的哈哈大笑:“你五哥和七妹?” 可那笑声说不出的凄厉。 丁若溪心头一紧,指甲不由的狠狠掐入自己掌心。 苏慕凉笑够了,仰头看着她慢悠悠的道:“我早就把他们给杀了。” 丁若溪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巧儿忙一把扶着她,“三娘,他说的未必是真的,您别动气,万一再牵动伤口就——” 苏慕凉听到巧儿的话,脸上荒唐的神色缓缓敛住注视她。 丁若溪一把推开巧儿的搀扶,她整张脸惨白无血色,双肩抖的厉害,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你骗我。” 苏慕凉唇角勾起,“我可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要骗你?” 丁若溪无视他前一句话,张嘴就要反驳,可因他的话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令她的头感到一阵阵眩晕,她无力的用手撑着旁边的桌案,痛苦的喘息道:“为什么不会?我没有做到答应你们的事,你们,不会轻易动我家人的。” 苏慕凉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断断续续道:“本来是如此的,可你五哥实在是难缠,还口口声声骂我是畜生,我一不小心就把他杀了。” 说完狞笑一声,走到她身边,“还有你那七妹,见不到你五哥天天就知道哭,哭的我心烦,我一并送她去见你五哥了。” 她五哥确实难缠,而她的七妹年纪还小,也确实非常爱哭。 这下不由丁若溪不信他说的话,只一刹那,巨大的愤怒令她理智全无,她怒不可支一把拔下头上发簪,猛地扑上去掐着苏慕凉的脖子:“你还他们命来!” 苏慕凉是男子,纵然身子不好,可在力气上也比丁若溪好上太多,今日不知怎的,竟似毫无招架之力般被她扑在地上,身后传来巧儿的一声高唤:“三娘您的伤——” 下一瞬,丁若溪便感到后背一阵剧痛,有水流从后心涌~出,她疼的浑身都在发颤,可却抬高手,冲着苏慕凉的脖子狠狠刺去。 然,簪子尖刚触到他的皮肤,她的手抖的更厉害了。 她从未杀过人,巨大的未知恐惧感令她喉咙一阵阵发紧,头晕目眩,哪怕她恨不得他立马死去,可就是下不去手,没有那个时候比现在的她更痛恨此刻自己的软心肠。 “你不敢的。” 苏慕凉仿佛洞穿了她的想法,好整以暇的仰头看着她,眸底的志得意满似要溢出:“昭昭,我了解你,你向来心软,平日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更何况是杀人。” 是,她不敢!可她想他立马死去!! 丁若溪咬紧牙关,用左手握着右手里的簪子控制着不让自己手抖,就在她想要再次刺下去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忽然从身后握着她的手,挪到脖子上的大动脉,温声道:“刺的地方不对,朝这里刺。” 话音方落,被她摁着的苏慕凉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睁着愤若喷火的眼睛大声嚷嚷:“苏会你给我滚,我不要你帮她——” 与此同时,丁若溪被他的手带着往下一个用力,只听“噗嗤”一声,刺目的鲜血霎时从苏慕凉颈子喷了出来。 只一刹那,她身上便染满了鲜血。丁若溪吓得一把丢开簪子,身子踉跄着连连后退。 苏慕凉未说完的话再吐不出,他捂着脖子剧烈的在地上翻滚,鲜血极快的染红了他身上穿的月白锦袍,看起来尤为可怖。 丁若溪忍不住,“呕”的一声低头将刚吃进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苏会瞥了眼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的苏慕凉,蹲下~身捂着丁若溪的眼,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朝门外走。 丁若溪浑身疼的厉害,不知是伤心还是害怕的,靠着苏会的胸口一刹那泪如雨下,朦朦胧胧中,听到身后传来苏慕凉拼尽全力的嘶哑声,“不,不要走,昭昭,苏会骗了你,他才是你曾喜欢的苏慕..........” 她忙捂着耳朵,扬起脸哀求的对苏会道:“长兄,我不想再见到他,永远都不想再见到。” “好。” 她听苏会如是说。 *
第62章 丁若溪被轻轻放在床榻上时, 人还是恍惚的。 苏会唇抿成一条直线,剥开她的外裳,后背的伤口果然裂开, 刺目的鲜血从白纱布下不断沁出,将白~皙的肌肤染的血红一片, 饶是他放轻了上药的动作, 丁若溪依旧疼的浑身发颤,她下意识紧握着他的手,仿佛要从中吸取更多的力量般不撒手。 苏会盯着那块皮开肉绽的地方,神色越发不虞:“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丁若溪眼睛红肿的厉害, 将头偏向一边, 垂着眼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担心我五哥和七妹, 所以就.........”话未说完,鼻头就是一酸, 隐隐又要落泪。 苏会脸色稍霁:“他们没死。” 丁若溪震惊的忙抬高上半身, 然, 身子刚一动就牵动了伤口, 疼的小~脸一白,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追问道:“那他们在哪?” 苏会看着刚被他包扎好的伤口又沁出~血来,额头青筋蹦蹦直跳,不悦斥道:“先躺下。” 丁若溪忙趴好不敢再动了。 那样子真真是说不得, 吵不得,苏会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道:“常嬷嬷已经招供, 说出了王妃藏匿他们的地点,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丁若溪蹙着的眉渐渐舒展,语气还带着哽咽:“那苏慕凉刚才为何要骗我?” 苏会自然不肯说出原因,是他那个弟弟不愿求生,想死在她手里,让她好记住他一辈子。 他端起桌案上晾好的药,用勺子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张嘴。” 丁若溪左右想不通也不愿想了,她怔忪的张开嘴,抢白道:“还有,刚才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怎料舌尖撞到勺子,疼的嘶的一声。 苏会忙将勺子挪开离她的唇远一些,面不改色道:“离间我们的关系。” 提到这个,丁若溪忽然想起前日苏慕凉当众骂她和苏会苟且的事,当日镇南王,她姑母,表哥陈世筠都在,会不会都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惊的浑身一颤忙要抬头:“我姑母他们——” 苏会沉声打断她的话:“别动,小心伤口又裂开。” 丁若溪忙再次趴好,一脸焦急的盯着苏会,“长兄,你快说嘛,别总是吞吞吐吐的害我着急。” 苏会面色不虞,将手里盛满药汁的汤勺递过去。 丁若溪忙低头将里面的药喝完,直到一碗药见了底,苏会才将那日~她不知道的事说给她听:“苏慕凉并非我阿耶亲生子的事被当众揭穿后,他之前所说的话都没人再信,自然也无人过问你我之事。” 丁若溪眼前一阵恍惚。 苏慕凉是镇南王亲子时,哪怕行为不端,也无人敢指摘他什么。 他一朝变为庶人,哪怕说的都是真话,也无人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他身份而起,又因他身份而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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