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起名字古怪的人多了去了,也没什么稀奇的。”连枝怕她再勾起伤心往事,忙推着她往客栈外面走,边催促:“现在什么事都比不上你的终身大事要紧,赶紧过去,莫叫人等急了。” 丁若溪不安的收回目光,她脚软的厉害,如踩着云朵般去了和媒婆约定的地方。 被称为钱念戚的男子,眼角余光见丁若溪出了客栈,闲适着倒酒的动作一顿,酒水霎时漫过酒杯如溪流般淌桌上一大~片。 随从见状,脸上哪还有方才趋炎附势的嘴脸,肃容压低嗓音道:“可要属下跟着?” 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微握,薄唇轻启:“不用。” * 此处民风较之京城开放,除却达官贵人婚嫁稍有些繁琐外,普通老百姓在相亲一事上则放开的多,许多适婚男女在媒婆的牵针引线下,择一处凉亭或者是客栈,见上一面吃顿午膳,喝点小酒是常有的事。 丁若溪一直以寡妇自居,这几年早已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眼光,并不怕指指点点,于是,出了客栈后就去了和媒婆约定的客栈,然,人刚在桌前落座。 坐于她对面的年轻男人忙站起身,望着她的目光满是惊喜,仿佛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什么稀奇宝贝,就连话也说的轻佻:“三娘子有礼了,在下姓李,单一个绍字,唤我绍郎即可。” 当即殷勤的拎起桌上精致的白玉酒壶,把她面前的酒盏倒满,可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 丁若溪从未相亲过,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看着心头不悦,强行按捺着低声道谢:“谢谢。” 男人对她的道谢并未推辞,重新坐下后,丁若溪这才抬起眼打量起眼前的人。 男子穿着一身藏蓝的绣竹纹圆领长衫,头戴木钗,腰悬一个玉色香囊,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若不看他脸上神情的话,颇有种读书人身上的蓬勃意气,还算合眼缘。 丁若溪这么想着,霎时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在男人的打量下,忙端起茶盏正要喝口水缓解尴尬。 有些局促的男人,无意识的搓~着手,笑的温润有礼:“你的情况媒婆都和我说了,是个寡妇,身边还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若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有些无礼的。 丁若溪也顾不得尴尬,蹙起黛眉,如玉的脸上显出迷茫来,饶是这样依旧有种想要人折服的惊人艳色:“你想说什么? 男人当即神魂都被倾倒,忙补道:“我的意思是若你愿意和我成婚的话,婚后我愿意把你的孩子视为己出,好好待他,但需要三娘子稍微做出点.......牺牲。” 说到最后,男人声音渐低,透着莫名的兴奋。 丁若溪愕然,并没唤他刚才同她介绍的称呼,“李郎有话不妨直讲。” 男人的局促顿时被理所当然取代,他嘘着她脸色佯装为难的叹口气,“你也看到了,我老大不小了到现在还未娶亲,别的和我同岁的男子在我这个年龄孩子都有好几个了,所以,我想婚后纳几房妾室,早点为我开枝散叶,但何耐我现在囊中羞涩,拿不出纳妾的钱来,这钱,恐怕要三娘子帮我出了。” 丁若溪:“..........”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当即脸色冷下来:“恕我不能答应!”起身就要走。 男人似没料到她会这个反应,脸上无奈霎时转为不悦,立马跟着站起来斥责道;“我还没嫌弃你是个寡妇,你倒是嫌弃我问你要的钱多起来了,你若不是生了这张脸,我恐怕都懒得看你一眼,而且我给你的还是我的正妻之位!这个位置多少女子肖想都肖想不来——” 丁若溪被激起反骨,一想到自己遇到的自以为是的良人,不是个败类,就是欺骗她,眼前这个竟然还能别出心裁,图她的人和钱,当即气的不打一处来,抬手将拿起桌上酒盏,兜头泼他一脸:“既然如此,你另寻她人。” 冰冷的酒水霎时溅的到处都是。 男人如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了,胡乱擦脸上的酒水,再无方才的风度冲着她破头大骂:“你,你,你这个疯婆子!” 引的客栈的人纷纷侧目。 丁若溪简直被气笑了,反骂道:“那你就是个臭流氓!” 说罢再懒的看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身后“轰”的一声,响起震耳欲聋的嘲笑声,客栈里的众食客指着那李绍嘲讽。 “就是就是,想娶妻还不想拿钱出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当自己的陈世美啊。” “三娘子是何人,那可是陈将军罩着的表妹,谁敢在太岁头上撒尿。” “等着瞧吧,有的是人收拾他。” “..........” 李绍本就是个不入流的秀才,来相亲就是看中丁若溪有钱才起了歹心,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即气急败坏的指着众人怒骂:“你,你们给我等着。” 话音方落,不知谁抬腿绊他一下,霎时摔了个狗啃泥,身上穿的光鲜亮丽的衣衫滚了一地的泥,跟个沿街乞讨的乞丐一般脏污不堪。 惹的众人哄堂大笑。 李绍丢不起这个人,再不敢言,在众人的嬉笑怒骂声中,捂着被摔的青紫右脸,灰溜溜的逃出客栈。 * 丁若溪一回客栈,连枝忙跑过来问情况。 听到丁若溪的回答,大为震撼,气的转身就要出去找人算账,破头大骂道:“媒婆和我说他人品高洁,举止有度,我当他是个正人君子,却原来是个卑鄙小人,我这就去找他帮你出气。” 丁若溪忙拦着她,“这世上心口不一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咱们还要一个个的找他们算账,嫂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连枝好心办了坏事,十分愧疚,顿时怒气全消:“那孩子——” 不等她把话说完,丁若溪低垂眉眼,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给孩子找父亲的事改日再说吧。” 连枝压在舌根那句“孩子是其次的,主要是她年纪不小了,也不能这么一直形影单只的下去”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 丁若溪回到房间后好一会儿,胸腹间那股横冲直撞的郁气才消退了些,她歇息片刻,便换了套衣服去后厨帮忙,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奶娘过来辞行时,她才洗了把手换下衣衫回了房间。 林林已经吃过晚膳了,此刻躺在床~上睡着了。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柔和又有种恍惚不真实的幸福感。 丁若溪心头竖起的坚冰在看到他的脸时,瞬间化为乌有,唇角勾起满足的弧度,轻轻将他睡梦中踢开的被褥盖好,去了浴房沐浴。 等她沐浴再回来时,林林竟迷迷糊糊的睡醒了。 丁若溪怕自己浑身的水汽沾染到他身上,把身子擦干净才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哄慰:“阿娘把你吵醒了?” 粉雕玉砌的孩子,头上扎着双髻,如观音庙的童子一般讨人喜欢,但他神色却恹恹的,两只小手胡乱的揉眼睛,闭着眼睛小声道:“阿娘,林林头好疼,还难受。” 丁若溪忙摸了摸~他额头,触手滚烫,竟是发起了热,吓了一跳,忙要问他今日做了什么,可是受风寒了,孩子忽然耸拉下眼握在她怀里不动了。 丁若溪忙拍林林的小~脸:“林林,林林——” 可孩子半分反应都无。 巧儿闻到声音忙从隔壁赶过来,还未开口,便见丁若溪手忙脚乱的用被褥把孩子包着,从床榻上抱起来,一脸焦灼的急匆匆的往外走:“林林发热了,快去叫五哥把马车赶过来。” 因林林天生体弱,自出生后这种情况时又发生,巧儿勉强定住心神,忙跑下楼去叫丁若华。 待丁若溪抱着孩子走出客栈,眼看马车迟迟没有过来,又见林林额头的温度越来越高,一颗心顿时揪到嗓子眼,正要转身去找人,巧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五郎君晌午后用马车去隔壁镇子采买食材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也就是现在没有马车可用。 丁若溪勉强维持的镇定霎时化为乌有,急的眼睛赤红:“那怎么办。” 可此处距镇子南面的大夫家需要半个时辰,林林又发烧着,耽搁不得,两人顿时急的团团转。 慌忙中,丁若溪眸子一转,忙抱着孩子朝对面的客栈跑去拍门:“掌柜的,麻烦开下门,让我借用一下你们的马车,价钱随便你们开。” 门内传来掌柜的不耐烦的拒绝声:“我这马车明日一早还要去拉货呢,不借不借。” 丁若溪忙要再言:“掌柜的——” 就在这时,客栈楼上的一间还未熄灭的房间窗子打开,一个黑影从窗内探出头,看到她疑惑的喊了一声:“三娘子?大半夜的您要出门?”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丁若溪忽然想起晌午后遇到过此人,正是钱念戚身边的随从,而钱念戚又非富即贵,说不准有空闲的马车,宛若遇到救星般忙冲他大声道:“我家孩子病了,急需马车去找大夫看诊,您那有没有空闲的马车,让我用一用,价钱您随便开。” 那名侍从闻言,身形一顿,转过身去往屋内看了一眼。 屋内昏黄的烛光霎时变得明亮,似是被人拨亮了烛火。 “郎君——” 丁若溪唯恐他不答应,焦灼的又喊一声:“我可以出十倍的价格给您。” 那侍从回过身来,安抚道:“三娘子莫急,等我一下,我这就下去。” 说话间,紧闭的客栈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那名侍从快步从屋中~出来,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先看了一眼她怀中包的如粽子般的孩子的脸,继而朝她拱手道:“马车可以借您,但这孩子年龄小,病的又急,恐怕耽搁不得。”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正巧我家郎君来此地办事时,随身带了名大夫,为他调理身体之用,若三娘子不嫌弃,可先让大夫帮孩子瞧瞧。” 丁若溪想到钱念戚身上的淡淡药香味,似是病的不轻,实在不想见他,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那就劳烦您了。” 那侍从再不言语,带着她一路进了客栈上了二楼。 丁若溪甫一被领进屋,便见钱念戚正捧着一本书斜靠着小榻看着,昏黄烛光下,取掉幕离的他,脸上疤痕狰狞如恶鬼,偏生的皮肤冷白,气度雍容,给人一种既可怖又安心的错觉。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7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